81.第81章 第三种影君

蓝底白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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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阳曾经让我好好想,曾经遇到的第三种影君。一种是像人的,一种是不像人的……而第三种,是指什么?

    我一直没有想通,但是在刚才闻到腥臭气味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味道。

    那两种影君无论是哪种,它们身上都带着一种掩盖不住的腥臭味;可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昆鸣。关于昆鸣我知道的不多,只能确定两件事,第一,他没有腥臭味,第二,他是有自主行动能力的,没有被人控制。

    也就是说,我一直用来分辨影君的气味,在昆鸣身上完全没有用——那么,昆鸣就是乐阳所指的“第三种影君”。

    我现在可以断定身边的父母绝对不是本人,不需要任何的证据,单纯只是孩子对父母的直觉。之前曾经在地下病房遇到顶着母亲面容的影君时我已经几近崩溃,现在再一次看到了,而且还是两个。

    在他们发难前,我已经冲了出去,他们在后面追了一段,马路边就来了一辆空出租车。我拦住车跳了上去,他们还想来拉开车门,所幸司机已经踩动油门了。两侧景色飞移,将我的家甩在了后面,他们俩的身影越来越小,终于随着一次拐弯而无法看见。

    我松了一口气,想要打电话给爸妈,让他们先别回家。司机在旁边问我要去哪,我报了昆门道观的地址。

    而手机里传来的却是关机提示——父母的手机关机了。

    就在我纠结要不要回去等真正的父母回来,旁边突然伸来了一只手,将我的手机拿了过去,扔向车窗外——马路上车来车往,我的手机很快就被车轮压成了碎片。而身边的司机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正将车往另一条与昆门道观相反的方向开,车速很快。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这个时候才刚刚闻到腥臭之气,因为原来车窗是打开的,味道散得快。方向盘被我们俩争夺着,车子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直接开上了人行道,撞到了一棵梧桐树。枯叶纷纷落下,车前盖都翘了起来。我最后只感到自己猛地向前冲去,耳畔是玻璃碎裂声,尖叫声……身旁的车门被一个人拉开,那人将我拖出了车子,喊我的名字。

    “丘荻,丘荻……”

    我睁开眼,看到他颠倒的面容——

    是阿鹿。

    在这个时候看到他,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自己的额头撞在了车前,视野眩晕,意识正在渐渐远去;他就这样拖着我,将我抱上了旁边的另一辆车。人群都在围观那辆出租车,只以为他是送我去医院的,没有人再往这边看一眼。

    “阿鹿……”我喊他。“你……不会骗我的……”

    “对。”他发动了车子,继续往前开去,“我不会骗你的。丘荻。”

    是吗……太好了。

    我笑了笑,泪水夺眶而出。我多希望醒来就能在七院的急诊,听我老同学的骂骂咧咧,旁边站着个学生正在笨拙地缝合,爸妈也在,阿鹿也在,都埋怨我怎么那么不当心……

    他不会骗我就好。

    “——丘荻,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他忽然这样说。同时,我最后一丝意识被抽离出去,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

    我正站在一间空屋子前,这似乎是一间十分空旷的病房,白色的墙壁和天花板,白色的床单和被子,白色的窗帘,就连地板都是灰白色的漆木。

    我推开了那扇门。

    ——303。

    这间病房里有着六张病床,却只有一张床上坐着人。那是个孩子,和我差不多年纪,六岁的样子,剪着一个童花头,像个日本旅游宣传册上的瓷娃娃。

    身后的女人告诉我,这个孩子今天开始就要和我们住在一起了。她的父母很忙,她又身体不好……这些话我都不记得了,完全没有听进去,只是看着她衣领上的一个金色的鹿头别针。

    我向她走了过去。

    “回来。”

    身后有个人叫住了我。我回过头——女人已经不见了,门口远远站着一个穿藏青色衬衫的人,这个人是雪白的,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皮肤。

    我有些害怕这个人。他冲过来的时候,自己逃开了。

    “别跑,回来。”他说,“别过去。”

    我怕极了,而另一只幼小的手抓住了我——她正将我拉过去。

    “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个白色的人问,“别过去!”

    我确实不记得了。那双红色的眼睛里有着一种十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光,让我不敢看他。那女孩子拉着我一起到了病床上,病床就像是一叶小小的船,突然之间承载着我们坠入了黑暗之中。我尖叫着抱住了她,可是怀中却没有那个意料之中的躯体——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膝前,我尽力在下坠的狂风中睁开眼睛,见到那是一把黑色的长刀。

    ……刀?

    我伸出手去,想要碰触它;上方骤然伸来一只雪白的手,将它重重打开。长刀落出病床,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而那个白发人正拼命想拉住我,但却碰触不到——他向前尽力伸来的手从指尖开始碎裂,这个人正在眼前崩溃碎散,不过几秒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黑暗中,只有我坐在那张病床上,向着这个黑色的无底洞坠落。我躺在病床上,睁大了双眼,想要捕捉到黑暗中的蛛丝马迹——没有用,黑色,黑色,全都是黑色。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开始想念那抹白色。

    黑暗的下方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仿佛有一架大型的发动机在下面飞转,等着将病床与我搅成碎片。我紧紧闭上眼,耳边最后只有嗡的一声,整个人就如同从很深的水下急速上浮,冲出水面。

    我剧烈地喘息着,就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一盏惨白色的灯正在眼前亮着,光线异常刺眼。对于强光灯的感知一度模糊了对于周围其他环境的感知,我眼前一片惨白,看不清其他东西。

    “你醒了?”

    旁边有个声音传来,很熟悉。我眯着眼睛,想努力让双眼适应这个光线——白灯后的黑暗中,一个人站在那里。

    “刚才险些被那个人打断了……不过无所谓。”黑暗中,我还看不清他的神情。“但真是挺意外的。原以为凭借着这里的屏障,能把天眼防得滴水不漏……果然还是我太心急了吗……”

    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他将那个灯的亮度调小了些。我能感觉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双手已经被束缚带绑住了。这里是一间破败的病房,墙面的粉刷大片大片剥落,甚至爬山虎从破碎的玻璃窗外爬入,蔓延了半个房间。

    “阿鹿……”

    我喊了他一声,但是哪怕只是嘴巴动作都牵扯到头面部的伤口。自己也看不见到底伤得有多重,如果需要缝针的话,希望别错过一期缝合的时间。

    他拍了拍我的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别说话。”他说。“你需要休息。”

    ——我当然需要休息!但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猛的挣扎了一下,病床的铁栏杆发出嘎吱的响声,束缚却一点都没有松。这种束缚带是医院用来绑病人的,里面有厚厚的海绵垫,绑得再紧也不会伤到皮肤。

    “告诉我……这是怎么了?”

    “嗯……说来话长。”他在我床边坐下。这时候,能够看到阿鹿的手上拿着一把黑色的长刀。我先是联想到武士刀,但如果是武士刀的话,又似乎有些微妙的差别。“总之,这不是当前计划中的一环。按照我的计划,这至少是两个月后会发生的事情。如果那个叫乐阳的人没有出现,或许事情就不会到这一步。”

    “我不明白啊,你到底……”

    “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他说,“但你是我唯一的……真正的朋友了——可是乐阳,他迫使我把计划提前了两个月,很多该做的事情也来不及做了。地下病房的秘密,鱼仙人的主人,唐幼明……他全部都看出破绽了,当唐幼明联系我,说又收到了昆门鬼的短信时,我是十分惊讶的。”一只冰冷的手盖上了我的额头,将汗湿的额发抹向旁边。“在你和昆麒麟仍然针对着蝙蝠余的时候,他已经透过了所有的烟雾弹,直接看到了我。”

    他的手掌缓缓滑过刀鞘,这把刀很细长,上面有着暗金错纹。阿鹿的眼神就落在刀上,这一次,是全然陌生的神色。

    我从未看过这样的眼神。

    “大概十年前……秋宫的企业进入了一条死路,就在那年,我的父母自杀了。”

    “不可能!”我又挣扎了一次,病床的铁架发出了响声,在空旷的病房里回响。“阿姨经常会打电话来啊,在你来之前,她还和妈妈视频过……她还……”

    “嗯,她还在,对吗?”

    阿鹿笑着按住我,动作很轻,很小心,像是怕弄痛我。

    “丘荻,你知道那段时候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他问。“——其他家人,所有人都想将已经摧崩离析的公司瓜分,那些曾经对我关怀备至的长辈立刻就露出了另一张脸,在他们眼里我就像是一个碍眼的路障,作为秋宫家直系的独子和继承人,我成了所有人的目标。那时候我几乎要疯了,为了活下去,不得不用那些母亲交给我的东西……”

    ——那把刀在白灯的照耀下,发出了一种温润而古朴的光芒。

    “……雷刀。”他轻声说,“这把唐刀,是母亲家世代流传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