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62章 百色道院

蓝底白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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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出啊。

    我关了网页,回到了马当路地图,先搜起了附近的餐馆——人是铁饭是钢,到了中午还要找地方吃饭呢……

    “路口有一家吃印度菜的,还有家吃意大利菜的……哎大马可我喜欢,上次我妈妈生日会就放在那的。”

    昆麒麟一边开车一边说,“土豪能找个人均三十以下的吗。”

    “出息。我再看看。”

    马当路上适合吃午餐的地方不多,甜品店倒是挺多的,可两大老爷们进这种店有点吓人。中段路上有两家日本居酒屋,我先列进名单了,再往下还有两家。再往下……

    “百色道院”。

    我愣了一下,叫叫昆麒麟。“哎,马当路上还有家道院,你同行在那啊。”

    “哦,道院罢了。”他一心一意开车,头都没转。“就是一群修道的凑到一起,连师门都不算,只能叫道院,什么三教九流都有。但别看这样,这群人很会赚钱,没有师门也没有戒律,有时候走得边缘化。”

    “哦……”我点点头。百色道院旁边有一家小菜馆,做四川菜的。“你吃辣吗?”

    “吃啊。昆门起源蜀地,小时候经常两边跑,去老道观混熟脸。我比较喜欢成都辣。”

    “那中午吃川菜呗。”

    “行。”

    前面拐过弯就能看到马当路的路牌。他找了个商场停车,我下车后看了看——确实变化很大,小时候这条路还挺冷清的,现在修得很漂亮,特别雅致。我们就沿着主干道一直往下走去,去找那个老弄堂。

    大概走了三五分钟就能看到了,的确是个很老很小的弄堂了,外面看好像没什么人,而且弄堂口就架着晾衣架,上面夹着些衬衫和内衣。李儒平的身子应该在这里停留过,偷了件便装,然后回到主干道上继续往前走。

    “那……他最后走去哪了?”

    我看了看前后。从七院走到马当路,步行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李儒平身上没有钱,他先用手表到当铺换了少量现金,偷了别人的衣服,然后再跟着人群离开的。他为什么到马当路啊?

    还有个问题,现在李儒平的身子里到底是谁?这个人肯定有思考能力,逻辑清晰,否则绝对不可能做出当掉手表再偷东西这种事情。也就是说,他是带着目的到这里来的。

    “当铺在那里。”昆麒麟说。“偷衣服在卖手表之后,也就是说他是穿着病员服进当铺的,一定会给人留下印象。”

    我也觉得他说得对。当铺里面有摄像头,有保安,有账目记录,李儒平没有带身份证,就只能做小额买卖,这个手表的开价不能超过一千元,再往上超就要身份证了。

    当铺在马路对面,很小,但是装修得很干净。不管哪朝哪代都有当铺生存的空间,现在虽然少了,可还是有的。

    我们走了进去,门旁是一个保安,里面就是一个柜台,玻璃柜里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有很多手表,不知道哪个是开地铁的。柜台后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人很黑瘦,看着不是很健康。

    “你好。”昆麒麟冲他点点头,“我们想打听一个人。这几天有没有一个穿着病员服的男的到这里,卖了个手表?”

    “哦,记得啊。”当铺生意都不好,所以柜员还记得几天前的客人。“是哪的病人吧……”

    “他是新闻上失踪的那个李儒平。这是七院的医生。”他指指我,“家属托我们来找他。”

    黑皮这人倒也不错,挺热心的,从桌子下面拿出一本册子,翻到了最后那页,指着它说,“怪不得觉得那人眼熟,原来上过新闻。他那天当了个天梭,因为没身份证,就给了他三百。他签字的。这个表估计也卖不出去,你们要不买回去?”

    谁要个二手天梭啊,欧米茄也就算了……我摇摇头,凑过去看李儒平的签名。这签名签得很难看,像是个没学过写字的人照着框架画下来的。

    不可能是这种笔迹。李儒平是个开地铁的,这个岗位好像听着不是很体面,但是系统里的人都知道有多抢手,不靠竞争是拿不到的。这个人就算不学富五车也绝对不可能写一手这样的字。

    “果然有问题。”昆麒麟皱起了眉头。他每次一皱眉就没好事,和余三少笑是一个道理。我们俩出了当铺,看着大马路上车水马龙。“有人占了他的身躯,不知道想做什么。”

    “那干脆等几天?等对方闹出点动静来……”

    “不能再等了。”他转身继续沿着主干道走下去。“李儒平不知还能坚持多久。我不让他附在你身上是为了你好,可是如果他不附身,大概只能撑五天。”

    “撑五天?然后呢?”

    “然后?”他冲路边一个水洼扬扬下巴,“然后就和水洼蒸发干涸一样,嗖,蒸发了。别以为做鬼很容易,高危又短命。”

    那么惨啊……

    我总觉得当鬼不错,想去哪去哪,想干啥干啥,现在听起来就和朝露似的,一下子就没了。

    “那让他附在我身上不就行了?”

    “你开什么玩笑,我是道士,职业的啊,有职业准则和道德的。”他说,“既然被我看到了就不能继续让他附身,这是个原则问题,就好像你们医生动手术一定会戴手套一样。”

    人家都这样说了,我又不能说什么。我们两个人沿着马路走下去,不知不觉走到头了,就看到马路尽头的百色道院,旁边就是我计划去吃的川菜馆。

    哪怕只是这样远远看一眼,都能看得出这间道院要比昆门道观华丽许多,而且里面有很多人,香火很旺。三开的乌漆大门后可以看到有两个道士正和一些香客宣讲,香客有老有少,倒不是清一色的老头老太。

    我和昆麒麟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感慨。这种道院用他的说法就是个圈钱的不上道的地方,可就这样的地方,看上去都比昆门这个名门要风光许多。

    道院里面的殿所大多是两层建筑,偶尔能看到有人在上层往来。我们都处于一种没有思绪的状态,全呆呆地看着里面。就在这时,道观里有人喊,“哎,这不是昆道爷吗?”

    ——门里走出一个道士打扮的小青年,不比昆鸣大多少,十七八岁样子,长得特精神。制服这种东西很神奇的,有化糟粕为精华的法力,这个小青年也就眉目秀气,但穿着道袍异常飘逸。我忍不住想象昆麒麟穿道袍的样子——嗯,应该不错。

    昆麒麟显然不认识那人,眼神很意外。那小青年倒开朗,过来就握着我们的手乱摇,“上次年会见过的啊!我们道院差点被那个姓余的瞎子废了,还是昆道爷替我们说的话。”

    ——靠,又是个三少去死团的。

    我差点笑出来,往后退了一步扭过头,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哪记得。”他对这人不太热络,也退了半步保持距离,“去年的年会差点被废的道院多了去了,我只是看不下去说了几句罢了。”

    “您一发话,那些老前辈全都跟着帮您呀,后面乌压压地一片人说蝙蝠余不仗义,不是也硬逼着他撤了话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昆麒麟的眼神有些躲躲闪闪的,不知道什么缘故。一说起余三少,那小青年就义愤填膺,好像余家挖了他们祖坟似的。

    仿佛是去年,开年会了,大家都聚在一起吃个饭说个话,热闹热闹。一般公司年会,领导人是不会在这时候说正事的,谁在这时候上纲上线谁就是脑子有病。结果去年道界年会,大家还没开吃,三少就先要讲个正事。

    人家是仲裁人,说要讲正事又不能捂着人家的嘴不让说。大家就听他说,准备听完了就吃。之前也说了,余三少是莫名其妙坐上这个仲裁人的位子的,脾气又差到丧心病狂,圈子里不服他的人可以排个黄河颂大合唱。他要说话,一群人就准备跟着唱反调了。结果他一开口把事说了,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没了胃口。

    他说想要整肃道院。

    怎么整肃呢?一个个查猫腻查不干净,一个个做宣传教育也没有用。三少拿出了那副华妃娘娘的派头,索性一起赏了一丈红——所有九九年之后成立的道院一律关闭,从此之后也不许再成立无门派的道院。

    这就和我们那查地下小诊所一样。没人举报就没人查,只要查到了,查一个关一个。可道院不是地下小诊所,地下小诊所的无照大夫是不会掏出一把反坦克枪和警察对干的;但道院不一样,那里头的人说白了都是灰色地带里混的,今天你敢关我,明天我就敢弄死你。

    会场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没人支持,没人反对。

    为什么没人反对关掉道院的道理很简单——因为在道界,所有人在这件事情上的观点是很统一的,就如昆麒麟所说,道院就是个三教九流混杂的乌烟瘴气地方。一群半吊子半桶水加上底细不干净的人凑在一起装假道士,专干钱多却边缘的事情。正统出身的道士都看不起道院,每个人都对它们嗤之以鼻。

    那么,要关掉它们应该是好事啊,理应人人支持的。

    可也没有人敢支持,原因更简单了。

    ——因为很多道院就是名门出身的道士们自己开出来的。

    十个道院,九个背后都有后台,背地里盘根错节,时日久了就完全无法根除。

    你知道我在暗中开道院捞钱,我也知道你也在干一样的事情,大家谁也不说谁,有钱一起赚,排队吃果果。

    可余三少说了。他不仅说了,还打算这么做。

    更可怕的是,他真的做得到,还没有人能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