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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洗。
百里皇上坐在飞霜殿里，愁眉苦脸。
卫公公站在他的前面，一张冰山脸根本就没有融化的迹象。
“小卫子啊，你说朕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皇上过的，是为天下百姓苍生着想的日子。”
“这日子可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呢？”
“依奴才看，快了。”
“朕的这张脸，可还要画到哪天呢？”
“等到这事了了便可以不用再画了。”
这样的对话，已经在百里皇上和卫公公之间出现过好几次；虽然对话不是完全相同，可是每次的内容却是大同小异的。
百里皇上体内的毒素，终于在三位神医的共同努力下完全拔清了；卫公公仍是每天都给他输送内功，所以在调理后恢复得极快。
但是在眼下的这个时局里，皇上每天就躲在了寝宫里装病；躲一天躲两天的皇上可是一点儿意见都没有，这每天都可以不上早朝确实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可有意见的是每天的脸上都要涂上一层厚厚的颜料。
不错，皇上就是把这个称为了颜料。
卫公公是秉着谨小慎微的原则，所以在每天清晨皇上还没有完全睡醒的时候，就亲自操刀给皇上的脸上涂上厚厚的颜色，将整张脸变得蜡黄蜡黄。
一直要等到晚上入睡的时候，还是由卫公公亲自服侍，才会将皇上脸上涂的颜色全部洗净。
皇上嫌烦，便要求不要每天都涂上再洗去的，可卫公公又不同意；说这毕竟是药粉，一直放在了脸上对皮肤总归是一种伤害，有损龙颜，不好。
皇上无法，只能每天任由卫公公进行易容；顶着一张病入膏肓的脸，呆在了飞霜殿里。
当然，为了让各方势力都知道皇上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卫公公便创造了一些机会，让小太监们也能进入内殿。
每次小太监进来的时候，皇上当然是已经躺在了龙床上；也有的时候会斜靠在床头，总之是成功地扮演了一个拖着虚弱病体的样子。
对这个做法，皇上倒很是满意；反正躺在床上是不用花什么力气的，只是躺得多了也会有点闷。
这时，只听到有人在殿外轻声地禀告：“禀皇上，宋丞相求见。”
宋丞相？
百里皇上和卫公公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这宋丞相深夜求见，难不成是等不及了？
可这样来见皇上；这，是不是准备得不够充分哪？
当然，此时百里皇上和卫公公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也难怪他们会感到疑惑。
原本以为，这风平浪静的十多天，双方人马都在暗中部署；到时三皇子可能是突然间的起兵也可能是直接就来个宫变，只要能将皇上拉下皇位，这事就算是成了。
所以皇上在自己这方进行部署的时候，也是把兵力重点放在了自己预测的这些方面；可眼下虽然是入夜了，宋丞相一个人进宫的情形，却怎么样都不像是深夜在逼宫的样子啊。
宋丞相不会武功，这是大家所公认的；甚至于卫公公曾有过一次借着搀扶之名亲自给宋丞相把过脉，确认了宋丞相是没有武功的。
这没有武功的人在今天夜里前来求见，难不成是真的有了十足的把握？可是到底是要有着怎样的部署，才会有这样笃定的心境？
皇上和卫公公一时之间倒还真的推算不出宋丞相的意图。
两人再次对看了一眼。
“皇上已经歇息了，宋丞相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还是明儿再来吧。”
卫公公便开口说道。
他是想试一试这宋丞相见皇上的决心有多大，便可以从中看出宋丞相的把握有多大。
“臣是有急事，才冒死求见的。”
这回答话的，直接换成了宋丞相本人。
“那宋丞相便进来吧，只是皇上体弱，宋丞相可要紧着点说。”
既然猜不出对方的意图那便不猜了，等照了面，自然便会知道了。
百里皇上靠在床头暗想，幸亏这脸上的颜料还没有洗去；否则的话还要赶紧地重新画上去，多费功夫啊。
只是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却想起了当初年轻时，为皇后画眉毛的情景；皇后就那样地坐着，自己也就那样的画着。
此情此景过去了这么多年，如今想来，却还是一如当初的那般鲜亮生动。
“咳咳。”卫公公在一旁咳嗽了两声，这才把百里皇上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心中不禁暗暗自嘲，这种时候自己都能神游，连自己都要暗自佩服自己的状态了。
宋丞相已经进了内殿，当然这是在皇上允许的情况下；他看着皇上有气无力地斜靠在床头，卫公公就站在床的一侧。
“老臣见过皇上。”宋丞相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全礼。
“宋丞相有什么急事便赶紧地说了吧；皇上刚睡下又起，对身子可不好。”
卫公公一直是一张冰山一样的脸，所以此时也看不出他的表情有什么异常；只是如果仔细看得话，还是能发现他的眉毛微微地皱了一下。
这样一个细小的举动，放在别人身上的话，那也就是一个细小的举动而已；可是此时放在了卫公公身上，这个细小的举动如果被其他人发现的话，那绝对是会引起震惊的。
因为就在这张冰山脸上，是多少年来都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的；据说年轻时陪着皇上夺皇位的时候，即便在那样艰险的环境下，也是从来都没有皱过一次眉头的。
可是此时，卫公公的眉毛微微地皱了一下；因为他发现，随着宋丞相进殿，室内多了种若有若无的香味，是的，一开始的时候是若有若无的。
可是还没有多长的时间，这香味就慢慢地厚重起来；或者说，它开始在室内充溢起来，然后不用费力便能清晰地感受到了。
卫公公试着运行了一遍内息，一遍下来，周身的经脉都没有受到阻力；那么，这个香味不是毒药？如果不是的话，那又是什么？
正在卫公公思忖的时候，只看到宋丞相已经站直了身子，有些微微的得意：“皇上，臣是来请皇上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