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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青翠,春去秋来十轮回。
远离俗世的黄龙村在那儿依旧,只是少了些老面容,多了些新面容,新老更替,生死轮回丝毫不能让她改变。
十三年前,村中的一个老油子走了,老油子带的那个小油子却留了下来,同时,还留下了一屋子的书,一村子的思念。
本想等那偷鸡摸狗惯了的老油子走了,村子会越发生气,奈何,真没他了倒是让人念想得很,至少,那些上了年岁的寡妇和老头是念想的。没有那老油子的挑逗,寡妇们似乎老得更快了,没有那老油子的勾搭,老头子们似乎也再难讲出笑话了。
还好,那人的孙子留下来了,虽然那老油子进村后就没跟人说起过他的名字,但从他给自家孙子取的名字来看,那老头恐怕姓徐,至于他在外面的身份?或许以前是个大人物吧,不然他又怎么能说出那些话来,有时还牛气的上天了,要是不知道他的性子,怕是会认为他真是俗世中的某个大官。
看着徐老头的那栋老宅,村中喝茶聊天的老头们总是忍不住长吁短叹,徐老头走了,连个聊天打屁的人都没有了,而且,没有那老混球的指点,自家的孩子是越来越不长进了,以前人在的时候不明白,现在人不在了才知道,村中最大的老师不是村口的“张举人”,而且那偷鸡摸狗惯了的徐老头。当然,这举人是他李家自封的,说是他们的先人曾当过“举人”,至于,举人是什么东西就却解释不清了,只说是很有学问的人。
“徐老头走了倒是苦了那徐小子,转眼十三年,也不知那小子造了多少孽,你说,那小子一表人才,又满肚子墨水,怎就好的不学却把徐老头那一身偷鸡摸狗的本事全学会了?”
“你说,这难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理儿?那徐老头就是个老油子,他能教导出什么样的孙子?不过啊,现在也好了,那混小子也终于滚出去了,我家的媳妇算是放心了,以前总是把翠花看得紧紧的,生怕被那小子骗跑了,如今,人走了,我家闺女倒能自由出门了,只不过,这几年老头子却是很少看到那丫头露出笑脸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你家的丫头也有十八了,婆家定了没?你看我家的大牛也不错,吃苦耐劳,什么都会,就连山上的老神仙都夸过…….”
“夸过天生蛮力,是个当大将军的人?你说我们村子的人又不出世,你的孙子按那徐老头的话说,也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憨货,能配得上我家翠花嘛?其实,要是那徐小子不出村,老头还真想撮合他和我家翠花的,毕竟啊,人家肚子里有货,长得还不错,怎看怎顺眼啊。”
两老头闲扯,一旁牵着大狗路过,正啃着青果的的年轻胖子突然喷了出来,呛得鼻涕横流,惹得两老头一阵吹鼻子瞪眼。
“您二老慢聊,小子带着大黄撒欢去了,就不打扰您二位啦。”
张大胖撒丫子狂跑,仿若见了老鬼一般。当然,这到不是怕这二位打他,而是怕他们口中的翠花突然杀出,对于那个胖妞,张胖子自认为说多了都是眼泪。
坐着林中的靠山石上,张胖子看着天,双眼无神。一晃就是十年了,徐老大你怎么就还没回来呢,你不是说出门三年就回来的嘛,还说要带个比翠花更漂亮的媳妇回来,如今,真是连人影都没看到啊。早知道女大能有十八变,早知道翠花会越变越难看,我张大胖当时就不该和你打赌,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是肯定堵你敢出村了,要是你还在村中,这青梅竹马的翠花就不会如此粘我了。
想起那个小时候胜过花娇,如今却体壮胜熊的黑脸女子,张大胖暗自长叹,早知道自己能长得如此英俊,当时徐老大没走的时候就让他教教自己怎么才能把自己变的丑些了。
“大黄,走啦,咱到村口等徐老大去,也不知道老大今天会不会回来?”
那满地打滚,正将野兔子追得满地遍山跑的大黄狗在听到张胖子的呼声后,顿时停了下来,而后望了望远处,第一次没有奔向张大胖,自顾自的向着村口飞奔去。
“难道有外人进村?”
张大胖暗叫不好,这大黄是徐老大喂的,据徐老大说这是灵犬,有它在,别说唬人,就是吓唬山里的白眼大虫都不是问题,对于预测凶吉更是异常敏感,看它今日神色不对,难不成真是灾祸发生?
张大胖也是一路狂奔,急冲冲的向着村口奔去,若是真有灾祸,他这村子里的第一大侠岂能袖手旁观?别看他一身肥肉,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坛子,但这货却是黄龙村出了名的好猎手,身手之敏捷,不比外面那些大侠弱,这跑起路来更是健步如飞。
不过,相比那被徐晓仁徐老大称之为灵犬的大黄,张大侠的速度就彻底的不值一提了,这才绕过两个山口,那大黄的身影便彻底没影儿了。
喘着粗气,头上顶着水瓢,胸前挂着铁锅,脸上带着大漏瓢,一手握着杀猪刀,一手握住长扁担,身后领着数名十来岁的小屁孩,张大胖威风凛凛的出现在了村口,一双小眼睛恶狠狠的望向远处,手中杀猪刀紧了又紧。
身旁,一个用大背篼倒盖着自己,手里拿着桑树丫当武器的小男孩弱弱的问道:“张老大,你说真的有外人杀进来了?你看村里的那些叔叔伯伯哥哥婶婶大姐大妈们,可都像看傻子一样在看着你呢……”
“那群傻蛋,他们懂个屁!给你们说,那大黄可不是一般的狗,那可是徐老大养的,徐老大说,那是灵犬,是能预知凶吉的,徐老大的话你们还敢怀疑?”
张大胖斜眼,那群小弟顿时点头,旋即发现前者脸色不善,又是一阵摇头,有个胆小的小丫头更是被张大胖的臭脸吓得瘪了嘴,眼看着就要掉下泪来,直吓得张胖子赶紧做了鬼脸这才哄得他破涕为笑。
看着身后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兵马,张大胖无声长叹,想我英明神武的张大帅,除了比徐老大约差那么一点,怎么这找的小弟就相差那么多呢?哎,想当年,徐老大振臂一呼,本帅何曾怯场过?那占山为王的白眼大虫还不是死于本帅的口下?
想到五年前自己抱着徐老大的大腿,死活不敢上前,反倒是大黄悍不畏死,生生咬死白眼大虫的画面,张大胖有些飘飘然,若是这群小弟小弟知道自己生杀虎的经历,想必他们也就不再怯场,正想如何开口,突然发现村口远处,一道黄色的身影跳了出来。
“大黄!”
一句大黄出口,再看到随后出现的身影,号称黄龙村霸的张大胖顿时如皮球一般冲了过去,刚一见着人影就飞扑而去。
“徐老大,俺大胖可是想死你啦!”
张胖子的话音刚才出口,顿时,一群小弟便目瞪口呆了起来,那号称“打遍全村无敌手,只要大黄不下口”的张老大已经倒飞了回来,其速之快,比之去时快了不知多少。
“老大可是有媳妇的人了,你这胖小子可别让俺媳妇吃醋。”
那踢飞张大胖的年轻人轻笑着慢慢走来,身旁有只黄狗撒欢,背上背的正是一名埋头在他肩上,秀发遮住了面容的白衣女子,在他左手上还托着一只泥烧的瓦罐,上面没贴酒字,想来不是山外的好酒。
“嘿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胖子嘿嘿傻笑,翻身爬起,竟是毫发无伤,在看了一眼徐老大,又瞄了一眼在他背上的女子,赶紧丢盔弃甲,风一般的冲进了村子,边走还边喊:“徐老大回来啦,徐老大回来啦,大叔大婶大姨大姐们,注意自家的闺女,关好自家的门窗,不要出来啦。”
不得不说,徐晓仁的名号在黄龙村是出了名的响亮,若是放在三年前,这家伙要是“出山”,绝对会让无数乡亲头疼,可如今过了三年,原本“记恨”他捣蛋的乡亲却出奇的想他,似乎,这村子缺了他还真的越发冷清了。
料想中的冷清场面没有出现,料想中的人人喊打也没有出现,相反的,各家各户都出了门,老老少少都远远的望着那远游归乡的游子。
“小徐啊,回来好,回来好啊,等会带上你媳妇来婶婶家吃饭,春桃那丫头可是念你好久了。”
“王大娘,小徐今天就先到我家了,我家的二狗子可是天天念叨他们老大,那小子本就是个病秧子,今年身体越发不好了,小徐回来,怎么也得先到我家坐坐……”
……….
原本视他如鼠,畏之如虎的乡亲突然变得热情起来,这一变化直吓得李逸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在外历练了十年,摸爬滚打下来倒是比以前更懂为人处事了,一时间婉拒了众家邀请,独自背着似在熟睡的白衣女子进了自己的老宅子。
“徐哥,有啥事儿你可要叫我啊,你先和嫂子乐呵乐呵,我去帮我娘做饭,等会一起吃啊。”
一脸憨笑的张胖子飞一般的冲了出去,那被他打扫了三年的宅子终于交出去了,想来,等嫂子睡醒了,以自己的功劳,拉不下脸面的徐老大怎么也会教自己两手把式吧?他可一直对那神仙手段恋恋不忘呢。
将背上的女子轻放在了床上,脱了她的靴子,轻轻的给她盖了改被子,看着那张依旧惨白的俏脸,徐晓仁的脸上隐隐有了笑容。
“回来就好了,既然我说过要娶你,我就不会食言,虽然我发誓不做君子,但小人也有承诺呢,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哪怕全天下人都反对。”轻轻的吻在女子的眉心,徐晓仁转身离去。
这一日,黄龙村里小人归,全村喜气。
这一日,黄龙峰上道人醉,终是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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