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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留香疾步上前,一把扶住奚青璧的双臂,没有让奚青璧跪下去。
“爹,这些俗礼就免了吧,您可是我的父亲。”
“君臣之礼不可废,娘娘如今身份不同,乃是皇上嫔妃。”
“得了,也不是在朝堂之上,我懒得去管那些规矩。爹,您想我了没有?多时不见,那日在城门前匆匆一瞥,连话也没有说上。”
“娘娘,您的xing子,也该改改才是。”
奚青璧用宠溺的目光看着奚留香:“如今娘娘您的身份不同,乃是后宫唯一的娘娘,或许将来……”
奚青璧停顿了片刻微笑:“娘娘也该学学宫廷礼仪和规矩,以后说话行事不可如以前那般的随意,皇上如今登基,身份尊贵,娘娘切不可疏忽大意才是。”
“爹,别说教了,也别叫我什么娘娘,和以前那样说话不好吗?在爹爹面前,我只是您的女儿,还想和您撒娇来着。”
奚留香挽住奚青璧的手臂,赖皮地将身体贴在奚青璧的手臂上蹭了蹭,有个宠她的便宜老爹,这种感觉真美。
奚青璧秀逸的双眉微微挑起,无奈地看着奚留香:“香儿,你这个样子,让为父如何能放心?皇上已经登基,你的xing子也该收敛些,如今可不是你在元王府的时候。”
“我就这样儿,他爱咋地咋地,他认识我时,我就是这样,现在嫌弃晚了。当初他不喜欢,就别惹我啊,惹了我还想嫌弃,哼,没有门。”
“皇上乃是一国之君,你这样会让皇上为难,你也会吃亏的。后宫中,没有圣宠,圣眷一旦远离,就没有你的立足之地。香儿,你不是小孩子,以你的睿智聪慧,该明白为父的话。”
奚留香目光一转:“爹,您不必为我担心,我知道该如何做,我此来是想看看那位皇后到底是何许人也。”
“她,就在金棺之中,尚未盖上金棺,你过去看吧。”
奚留香走到金棺之前,宫擎天的金棺早已经被宫锦文盖上,若不是等宫锦文回来拜别遗体,不会一直没有盖棺。
正红色的凤袍,是太后和皇后那样尊贵的身份才能穿着。
耀眼靓丽的红色凤袍上,用金色丝线绣了九只金凤,云纹翻腾华丽异常。凤冠上排列九凤,用金丝掐制精美异常,凤啄垂下一串串珍珠宝石,凤冠后面垂着九条凤羽,镶嵌满是珍珠宝石,在柔和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精致美丽的容颜晦暗无光,青白的脸色仍然难以掩盖她的娇媚动人,只是隐隐可以看出,在奚青莲的脸上,带着一抹不甘和狠戾。
尊贵华丽的凤袍,包裹一颗无望的野心,金棺中这样一个女人,机关算尽,最终可以躺下来休息。
今日的结局,就是她一手酿成,若是她当初肯退让一些,未必不能享受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平安度过。
“她就是皇后,真美。”
“是很美。”
奚青璧微微叹息:“香儿,你认为为父手段过于狠辣无情吗?为父的这双手,沾染了太多人的血。直到今日,血色长安街上的红色,那干涸的血迹,仍然在。”
“爹,我都明白。”
奚留香握住奚青璧的手,抬眼间蓦然发觉,奚青璧的鬓边有几缕银丝。
“爹,您的……”
她伸手,抚摸上奚青璧鬓边的银发,记得离开建安城之前,父亲满头漆黑的发,没有一根白发。不过是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不想父亲的鬓边,已经华发早生。
“没有什么,为父老了,香儿你都长大成人,为父怎么可能不老。”
奚青璧微笑,目光中有深切的哀痛,落在紧紧关闭的金棺之上。
“青莲必须追随先帝而去,因为那是我对先帝的承诺,立下的誓言。她留下,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她从来不是一个安分的人,野心太大。一个女子,贵为皇后,她本可以安分地守着这个位置,一生尊荣。她的野心,不仅会害了她,更会害了十六殿下。”
“她,到底去了。”
奚留香叹息一声,有些想说,终于没有说出口。
或许她的心,还是不够狠,毕竟躺在金棺中的那个美丽女子,是奚青璧的妹妹,奚青璧竟然可以亲自动手bi死奚青莲,难道就是为了对先帝的承诺,先帝的旨意吗?
“爹这样做,会于心不安吗?”
“不会,为父行事,但求心之所安,别人的看法为父不放在心上。青莲的离去,可以让她的儿子更好的生活,远离危险,也可以让皇宫清静。为父不能违背先帝的旨意,更不能给皇上留下一个祸患。”
奚青璧走到奚青莲的金棺之前:“或许,这是为父为先帝,为皇上,为旦夕国做的最后一件事,最后的杀孽。为父无悔,因为这是为父的选择,香儿,知道了这些,你会痛苦吗?”
“为什么要痛苦?生死总是难免的,爹爹心安就好,我担心的是您。”
“就凭她多次暗害你,险些害死远儿,为父也不能放过她。”
“爹,您太累了,此事过去您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奚青璧轻笑,他还能忙碌多久,或许这些时日,就是他身为旦夕国右相,最后执掌大权忙碌最后的时日。
“为父不会忙碌多久,很快就有时间去尽情休息享用,香儿,你多加谨慎,侍候在皇上身边,你莫要再如过去那般才是。”
“爹在担心什么?”
“二十年,香儿你能明白,二十年中,皇上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吗?为父真的很担心,那样的二十年后,皇上会是什么样!因为直到如今,唯一能令为父有看不透感觉是人,就是皇上。”
奚留香沉默起来,想起宫锦文那不堪回首的二十年,不由得为之叹息。
“香儿,最幸运的就是皇上有你,或许这是旦夕国之幸。”
奚青璧握住奚留香的手:“你跟了皇上如此久,还没有消息吗?”
“什么消息?”
奚青璧的目光落在奚留香的腹部,慈爱地一笑。
奚留香的脸在发烧,娇嗔地摇晃奚青璧的手:“爹……”
“回去吧,这里不该是你多停留的地方,等皇上来看最后一眼,先后的金棺也该合上了。”
奚青璧带着奚留香走出凤阙宫,躬身施礼:“娘娘,臣不远送,请娘娘谨记臣的话。”
“爹要去见皇上吗?”
“是,臣先行一步。”
奚青璧躬身退后几步,转身离去。
“启禀皇上,右相觐见。”
“传。”
奚青璧进入寝宫,如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皇上下朝之后,必定会回到寝宫去,批阅奏折处理国事,也都是在寝宫之中,很少会留在御书房。只有召见某位大臣时,皇上才会出现在御书房。
群臣都在议论,因为奚留香入宫之后,没有被立即封为皇后,却是被宫锦文留在寝宫不曾离去,让群臣都看不懂。
若说皇上独宠奚留香,就该立即册封为皇后,定下份位给奚留香才是。
若是皇上不宠爱奚留香,忌惮奚家的权势,担心外戚专权,就先给奚留香一个嫔妃的位置,也好安奚家人的心。
没有份位,连一个最低等嫔妃的份位也没有,也没有赐下宫苑,就留在皇上寝宫中,每日和皇上住在一起,群臣们都在猜测,皇上到底是什么用意。
对此,奚青璧默不作声,从不提起。
奚家的沉默,令群臣们更看不懂,他们本以为,奚青璧会借机敦请皇上立奚留香为皇后。
毕竟那位娘娘是一路和皇上走过艰难困苦,并肩征战,有极大军功在身的一位娘娘。
“臣参见皇上。”
宫锦文伸手将尚未拜倒在地的奚青璧双手搀扶起来:“朕早已经说过,岳父上朝免拜,如今又不是在朝堂之上,岳父何须多礼。”
“谢皇上恩典,老臣不敢僭越。”
宫锦文的目光落在奚青璧的身上,这位被群臣弹劾权倾朝野,把持朝政大权二十多年的尊贵右相,今日觐见身上穿着一袭雪白的普通衣袍,没有穿着官服。
他忽然间记起,刚刚回来在城门前看到奚青璧时,奚青璧的官服之内,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一身雪白。
如今想起来,奚青璧是为先帝戴孝。
几缕银色映入宫锦文的眼帘,他不由得一怔,幽深的墨曈盯住了奚青璧鬓边出现的几缕银发。
曾记,他离开建安城时,奚青璧满头乌发漆黑,没有一根银发,不想短短的时间,这位右相的鬓边,已经有了几缕难以遮掩的银发。
“岳父辛苦了。”
“皇上言重,老臣不敢当皇上如此说,所有的一切,都是老臣该做的。”
奚青璧低头恭谨地回答。
“岳父坐吧。”
“老臣不敢僭越。”
宫锦文凝视奚青璧片刻,无论何时何地,这位掌控着旦夕国大权的右相,他的岳父,有人无人,对待他的态度,恭谨顺从让人挑不出一丝的毛病。
“这些奏折,岳父看过了吗?”
“皇上,恳请皇上直呼老臣的名字便是,皇上如此称呼,老臣承受不起。”
奚青璧抬眼看了一眼奏折:“那些奏折都是直接呈送到御前,老臣不曾看过。”
此前,所有的奏折都是送到相府,由奚青璧批阅后发出,从宫锦文回来即位的那天开始,所有的奏折,奚青璧就命群臣不得再送给他,直接送达御前,呈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