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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七2:且与狼谋皮
沐清臣的直截了当,连敷衍都拒绝给予暮钦晋,倒不是因为他性格嚣张,而是暮钦晋耽误了他太多的时间,他得在两个时辰内赶回去。
看了看天色,时间过得很快,他毫不迟疑快速往御史台奔去,却在半路上看到了余纳玉的轿子。沐清臣脚下速度丝毫不减,倏地往轿内冲去,轿夫们只觉得轿子忽然沉了一下,又立刻轻了,竟是无知无觉地继续往前走,丝毫不曾发现自家老爷已经被人揪住衣襟拖了出去。沐清臣一手揪住余纳玉的衣襟,一手拎住他腰带,低道了一句“得罪”,也不待余纳玉答复,飞身往刑部奔去。这般风风火火、冒冒失失的沐清臣,余纳玉几时见过,要不是他的功夫神骏无匹,余纳玉真想伸手捏捏他绝美的脸皮看看是真是假。
望了望天,余纳玉万分肯定自己最近一定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方才他原本是想找暮钦晋的,沿途经过御花园时,却看见素来不露喜悲的巫憬憬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几乎用一种癫狂的方式恳求慕容太后,他站得远,听不清是她们的交谈,隐隐约约是“离去”、“出家”之类的字眼,听得更多的是巫憬憬破碎得不成语调的悲戚呜咽——愈是极少哭的女孩子,真哭起来时,愈是让人心碎。
巫憬憬的哭声让余纳玉整颗心揪在一块,仿佛自己此刻傻傻站在原地不去安慰她都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
可是慕容太后的心肝就仿佛是铁石铸的,她不仅不安抚巫憬憬,反而一脚将她踢开。
而那巫憬憬也奇怪,被踢开后,又立刻爬起来,爬回慕容太后的脚边,继续哭着祈求她,她那终日如玉雕般平静的面容,此刻却交替混杂着复杂的情绪,癫狂、谦卑、痛苦、绝望、恐惧……
暗自吸了口气,余纳玉不忍再看,却也裹步不前。
巫憬憬与暮钦晋之间的互动很是诡异,暮钦晋总是千方百计想惹巫憬憬伤心,可是,当巫憬憬真露出哀伤的神色后,暮钦晋整个人又如芒刺在身一般,暴躁得不行。
见巫憬憬这个样子,余纳玉果断放弃见暮钦晋的念头,一个转身就掉头出宫。
好吧,他是没有当暮钦晋的受气筒,可是,现在被沐清臣拎沙包一般的拎着,也不见得太美妙就是了。
沐清臣拎着余纳玉就往刑部冲去。余纳玉是御史台的中丞,也就是刑部的上司,众人见户部尚书拎着他们长官往地牢冲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拦还是不拦——这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余纳玉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而沐清臣的手段更不是一般人能够消受得起的。更重要的是,这两人都是新帝的心腹,红得发紫的人物,谁也得罪不起。
众人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不知道户部尚书是要把余中丞扔进大牢关起来,还是冷面冷心的余中丞有特殊癖好,不喜欢走路,喜欢被人拎着?
还有几个其他神经没长好,八卦经脉长得太好的狱卒甚至多事地想到——余纳玉这人一身的女气,之前就跟同样不好色的沐清臣传过桃色传闻,只是最近,据说余纳玉跟萧轩骄走得很近,莫非这沐奸臣吃醋了?你看,这沐奸臣哪里不好碰,偏偏要拎着人家余中丞的腰带,啧啧,当真暧昧,他可别把中丞大人在这地牢里就给办了——听说啊,这京城里有些达官贵人就好这调调,还刻意把自己的豪宅布置得跟地牢一样。
当然,这种古怪念头只有少数不知死活的人才有空去想,更多的狱卒都暗自哀怨,为什么偏偏在自己值班的时候碰上了如此荒腔走板的事情,还没整出个结果,沐清臣跟余纳玉早就消失了踪迹。
几个守牢房的长官,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很有默契的将当天的当值表偷偷撕了下来,丢进火里。然后各自将帽子一压,哪儿有角落就往哪儿钻了进去,直如见了猫儿的老鼠,哪有凌虐囚犯时的嚣张气焰。
沐清臣谁也不看,径直往死囚室走去,走到死囚室后,他也不放下余纳玉,拎着他问道:“哪间囚室关着身子康健即将问斩的死囚?不要冤死的。”
余纳玉心里闷得慌,连话都不愿回他,伸手往一间囚室指了指。
沐清臣立即将他放了下来,一眨眼便消失了踪迹。
大约过了半刻钟时间,沐清臣从里面走出,手里拿着一块上好的绸布,隐隐地有些血迹从里面渗出来。他看都未看余纳玉,只低声吐了两个字“善后。”便风一般地从余纳玉身边穿过,瞬间消失在地牢中。
余纳玉用力呼了口气,憋屈得慌。他最近为什么总是在替人善后——那个该死的萧轩骄,自从从砺城回来后,便总是时不时地试探他的底线——他发誓,如果那只傲娇的狐狸再惹他一次,他一定把他扔到这死囚牢里来。
想到萧轩骄那副又嚣张又精明的死样子,余纳玉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想点别的,脑子里不自觉地又转回了巫憬憬身上。说来也奇怪,以前他看见巫憬憬,心里总是又怜又妒,为何现在只剩下单纯的怜惜了?
从刑部出来,沐清臣马不停蹄,施展轻功先回了一趟沐府,按着巫憬憬的方子迅速给自己抓了一副药。他熟知医理,份量都用了原方子的三倍,霸道是霸道了些,但是能够迅速去除蛊毒。
在熬制解药的时候,他又取了一只千年人参,加了一些配料,另熬了一碗参汤。他将解药喝了后,将参汤装在一带着壶嘴的密封壶里,展开轻功便往萧府赶去。奔入萧府门内时,刚好两个时辰,迎面正好撞上焦急万分的萧重柔。
萧重柔素知沐清臣守时,特别是答应自己的事情,很少做不到的,眼见着时间一点一点接近,沐清臣迟迟不出现,不由得慌了神,谁劝也听不了,非要出去找他不可。
看着女儿往外冲的身影,萧夫人与萧衍双双对视,神色复杂,一时间均不明白萧重柔到底是恨沐清臣多一些还是喜欢多一些。不管是恨还是爱,唉,反正自家女儿跟那个姓沐的是没完没了了。
沐清臣健臂一伸,拦腰搂住萧重柔,旋了个圈卸去了二人的速度,将萧重柔稳稳安置在地上,语气里有些微的不悦:“鞋穿反了,走路不痛么?”一边说着一边单膝跪地,将萧重柔安置在他屈起的大腿上,将她鞋子脱下来,重新穿好。
萧重柔余悸未消,之前压得她透不过气的恐慌让她暂时不去想那抹幽魂的警告,伸手轻抚沐清臣脑后的头发:“拿到解药了?”她其实害怕很多事情,其中一件就是等待沐清臣。她等过,一等就是五年。而方才的两个时辰,对她来说,并不比之前的五年要短。
沐清臣搂着萧重柔一并站起,眼睛里的不悦又多了几分,他闭着唇不急于开口,深吸了口气,搂着萧重柔奔入屋内,轻放开她,伸手隔空一抓,就将追着萧重柔出门的侍女手里挂着的披风抓入手中,利索地抖开,为萧重柔穿好。将萧重柔包裹好后,他又将她搂回怀中,密密实实地贴着自己,催动内息用暖暖的体热为萧重柔驱走寒气。
萧重柔舒服地呻吟一声,脑子里还不忘记继续追问:“解药拿到了?”
“嗯。”沐清臣轻轻应了一声,从腰上解下水壶,一仰脖子,自顾自咕咚咕咚将参汤尽数喝了下去,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仿佛一个刚从沙漠走出来,渴了十天八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