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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二3:小满靡草败
不到半个时辰,萧重柔就回来了。而沐清臣确实醒着,因为他根本没睡。
萧重柔的情绪很低落,闷闷恹恹,颇有些出师未捷的味道。
沐清臣长睫轻扇,语调如所有病人一般低哑无力,语气却让人倍感温宁:“柔儿,扶我起来。”
萧重柔上前依言将沐清臣扶起。
等沐清臣坐好后,他拉住了萧重柔的手,明明是冰凉而无力的手,却硬是让萧重柔感受到温暖与依靠:“柔儿,跟我说说话。”
“沐清臣,你中的是什么毒?”萧重柔伸出双手,将沐清臣冰凉的手掌包裹在手中,盯着沐清臣专注问道。
意料之外的问题。
沐清臣有一小会儿的晃神。他原以为萧重柔此般失落的神态是因为她出去“办事”未果,还准备趁着疲惫的身体为她出谋划策,没想到……沐清臣心里有着震撼,也有着愧疚——是他错看萧重柔了——当他满心扑在天下江山时,在她萧重柔的心里,他却是第一位的。他的心忽然觉得很恐慌——这份柔情,太、重、了。
“克心。”沐清臣淡淡吐出了两个字。
萧重柔的眼睛显现出错愕与心疼,她倏然站了起来,想冲出门去。
沐清臣轻轻勾住她的手指,他的手没什么力气,却成功留住了萧重柔:“想去哪?”
萧重柔的眼睛冒着火光:“我去杀了他。”
有一小股温温暖暖的东西从萧重柔的指尖传到沐清臣的手心,又慢慢流入沐清臣的心底,这发自内心的温暖滋养出了沐清臣嘴角一朵小小的笑花:“柔儿,谢谢你。”
萧重柔大大的眼睛张得更大,怒气冲冲的神色一下子退去,换上了娇憨之态:“谢我什么?”
沐清臣叹了口气,缓缓道:“五年前,我也尝试过不借助药物来承受这克心蛊毒。”沐清臣说到这里,顿住,抬头看着萧重柔,握着萧重柔的手紧了紧,“那时候,我没有撑下去。”
尘封往事,不堪回首。
那段记忆里,有无边的痛楚,破碎的房间,肮脏的地板,恶臭的空气,以及无法控制的自己……那一次,沐清臣确实没有撑下去。当他倒在地上,大小便失禁时,他彻底屈服,趁自己还能够使用双手时,带上了苍绝让人送来的灵蛇簪。他可以忍受无边的痛苦,也可以从容面对在自己的粪便中打滚的尴尬境地,但是,他没有勇气去面对一个自己无法掌控的局面,没有信心相信自己能够度过那无法控制的六天。
而这一次,沐清臣看着桌案上摆着的灵蛇簪,又将目光移回,定格在自己掌心里那看似柔弱的指尖,笑了起来:“柔儿,谢谢你。你给了我撑下去的勇气与信心。”
萧重柔无声坐了下来,挨近沐清臣,将他揽入自己的怀中,用她的小手包住沐清臣的大掌:“沐清臣,明天我会很快回来的,我会回来陪你的。”一直陪你,永远永远。
沐清臣淡淡道:“不用急,好好谈判。反正明日的我听不见也看不到,你在不在身边都一样。”
萧重柔摇了摇头,一字一字道:“我想陪着你,不仅仅是因为你需要我,更重要的是,我放心不下你。沐清臣,你不明白的,没有我陪着的你也许并不害怕,可是不能陪着你的我却很害怕很害怕。”
苍暮一零一三年五月十三日,五国会的倒数第二日。从五国使者的神态上看去,似乎到了该有个结果的阶段了。
五国使者都很有默契,一些不甚重要的合约统统以较为和平的方式解决,会议进程也终于步入到了核心合约。
苍绝凑近一脸苍白的暮钦晋,素来冷酷的人也忍不出出语讥讽:“怎么,堂堂南燕国,天人暮家的血脉,竟然找不出一个正常人来谈判么,不是病患就是女人,我看,不如干脆弃权退出好了。”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用冷冷的目光“扫射”着萧重柔。
萧重柔不禁抖了抖——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被这个嫔妃无数的铁血男人的醋意给恶心到了。她可以接受龙阳之风,可是当一个男子觊觎的另一个男子是她的夫君时,萧重柔的心里只有四个字——去死,变态!
暮钦晋笑了笑,还未想好作为一只羊的他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时,已经有人代他出头了。
楚风无与的神色很是不悦:“女人就不能谈判么,看来我这一票,北燕是不屑要了。”
苏斋风站在苍绝身后,笑得好无力——再刚强的人也是有软肋的,沐清臣就是苍绝的软肋。如果不是上一任北燕帝王发现了苍绝对沐清臣那不该有的情愫,苍绝原本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位的,而不用通过弑父杀君来换取北燕江山。这不,又出状况了,唉……
苍绝却冷冷睨视楚风无与一眼,然后自信满满地将目光看向楚风无与左侧的定安王,定安王收到苍绝的视线后,与楚风无与右侧的定宁王对视一眼,傲然开口道:“楚风无与,在解释清楚你跟可足浑鹤溪的关系前,萨达这一票该投给谁有本王与定宁王决定。”说到这里,他顿住了口。
而定宁王适时接上:“本王跟定安王兄一致决定,萨达支持北燕。”
苍绝挑衅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楚风无与,然后将目光移向可足浑鹰涧:“六皇子,阿尔丹国的决议如何?”
可足浑鹰涧回给苍绝一个会心的笑容,懒懒起身道:“阿尔丹同萨达一样,支持……”
“我反对。”消失了好几天的可足浑鹤溪忽然闯入。
可足浑鹰涧倒也不恼,一派必胜的神色,悠然道:“我亲爱的皇兄,你凭什么反对?”
可足浑鹤溪道:“因为你没有资格投这一票。”
可足浑鹰涧大声笑了起开:“我没有资格?我亲爱的皇兄,莫非你才有资格?可是,你凭的是什么资格?再说,”说到这里,他不怀好意地看了眼楚风无与,“你能代表的是阿尔丹还是萨达?”
“放肆。”定安王跟定宁王双双站起,他们的话是冲着可足浑鹰涧说的,杀人的目光却盯着可足浑鹤溪。
可足浑鹤溪用歉疚的目光看了楚风无与一眼,后者却没有抬头。他吸了口气,收回神思:“我也没有资格。”
“那你来这边‘反对’什么,存心搅局么?”定安王恨恨道。
“唯一有资格投这一票的人,是灵巫。”可足浑鹤溪对天做了个奇特的礼仪,一脸正经道,“灵巫让我来宣读她的决定。”
可足浑鹰涧先是一怔,然后如同可足浑鹤溪一般对天做了个同样的礼仪,方警告道:“皇兄,你吃了豹子胆了,不但敢勾引他国太后,还妄想假借灵巫的名义造谣生事!你疯了!”
“我确实代表灵巫。”可足浑鹤溪表情庄严高贵,从衣襟心口处缓缓取出一朵依米花,将它托在自己的胸前上,“灵巫赠言——南燕决议敬天利民,择之。”
以可足浑鹰涧为首的阿尔丹人,先是一脸错愕地看着那朵小小的六色依米花,然后纷纷仓皇跪下,齐呼:“遵之!”
“等等。”苏斋风忽然从人群中走出,大声道,“这花有没有可能是假的?”
“放肆!”阿尔丹的人一起站起来,齐刷刷地拔刀看向苏斋风。
苏斋风抹了抹额上的汗,呐呐道:“或者,这花不是灵巫的。毕竟,这是你们的国花,大家都有种啊。”然后,他忽然哇哇大叫起来,“你们看,你们看,它谢掉了,谢掉了。”
回答他的是,明晃晃就差闪到他脸上的大刀。
阿尔丹是一个很特别的国家,一半是天府,一半是沙漠。虽然如今国都定在天府锦蓉,它的发源却在沙漠之中。
生长于阿尔丹大漠之中的依米花是阿尔丹的国花。这小小的花要花费五年的时间来完成根茎的穿插工作,然后,一点点地积蓄养分,在第六年春,才在地面吐绿绽翠,开出一朵小小的四色鲜花而这种极难长成的依米小花,花期仅仅两天工夫,然后便随母株一起香消玉殒了。
四瓣的依米花即便难种,却颇受阿尔丹人喜爱,有些人就算耗去家财万贯也要买一朵依米花,全神贯注地欣赏完它短短的两日花期。
而六瓣的依米花,却是灵巫的标志。
六瓣的依米花只有灵巫才可以培育出。与四瓣依米花不同,六瓣依米花的花期很长很长,只要在灵巫身边,六瓣依米花可以做到花期不败,但是,一旦离开灵巫,六瓣依米花就只能在灵巫指定的人的胸口存活六个时辰。离开指定的人的胸口,它就会立刻凋谢。
所以,能够拿着六瓣依米花的人,绝对是灵巫的信使,任何人不能够质疑的信使。
面对着一把把随时可能至自己于死地的刀,苏斋风大汗淋漓,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妹妹。
苏斋月脸上表情冷贵清华,她微笑着看向她的丈夫陈庭旸:“太子,看来这一届五国会的决定权在您手里了。”
她的话仿佛带着一种蛊惑力,众人纷纷看向陈庭旸,连呼吸都变得轻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