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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去。”杨大婶为她整理好衣物。“来,笑一个,让大婶知道你没事。”
笑……对了,她要笑,她的缺点已经够多了,不能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她硬撑起唇角,那抹笑却比哭还让人心疼。
杨大婶哽咽,拍拍她的肩,带着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傍晚时分,楚谋踏进家门,发现晾晒的衣物没有收,已经很难找到机会挑剔的他当然不会放过。
他推开门,看到她坐在屋里。“出来。”他丢下话,随即走回院子。听到她静静跟上的脚步声,他背对着她冷冷开口。“才维持不到半个月,你就不屑做这些事了?我只是想娶一个贤内助,有那么难吗?既然做不到,又为何要嫁给我?”
她一如以往,没有任何辩驳,地上被夕阳拖映的斜影显示出她低着头默默地站在那儿。
别回头,若是面对她,他一定会更没有办法板起脸孔。楚谋冷硬着心,直接转身朝屋里走去。
“把这些都弄好后再进来。”“你这相公是怎么当的?”突然一声怒喊拉住他的脚步。楚谋回头,看到杨大婶站在缺口处,义愤填膺地瞪着他。
“连自己妻子难过都看不出来,你还好意思凶她?”杨大婶听到声音便冲出屋子,刚好把他最后那句斥责听进去,气得差点翻墙过来揍人。“没收衣服又怎么样?她今天在市街差点被地痞欺凌就已经够受了,你安慰她一下会死啊?”
被人欺凌?楚谋震惊地望向她,果然在她苍白的脸上看到显而易见的惊慌及茫然,俊容顿时沉下。
“怎么回事?”他不知该气自己的粗心,还是气她的不发一语。她怎么不反驳?吭个声让他多注意她一下也好啊,而不是看也不看她就劈头骂人。
忆起那时的情形,李潼瑟缩了下。她握紧冰冷的指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给他一个笑容。
“没事,我忘了我在晾衣服。”怕被他发现眼中掩不下的纷乱情绪,她借着收衣服的动作回避了他的视线。
那抹笑几乎击碎了他的心。不能拥紧她,他只能粗鲁地拉下她的手。“别收了!”他紧扣着她纤细的手腕,将她带进屋子。“轻一点,别再吓到她了!”杨大婶急喊。
见他们进屋,没办法跟进去的她担心张望,最后只能无奈地长叹口气,回去自个儿家里。
进了屋,楚谋就拉她在桌边坐下。
“快吃。”他拿起碗筷,大口大口扒饭。不明所以的她只好顺从地拿起碗筷,一小口一小口把东西塞进嘴里。
她没有食欲,但她需要做一点事情来分散心思,否则她会不断想起那个男人丑恶的嘴脸……心里越怕,她吃东西的动作就越急,即使费尽力气强忍,惊惶的情绪仍爬上那张丽容。
楚谋面无表情,手臂上的肌理团抑压滔天的怒意而绷起了脉络。她要紧吗?那男人对她做了什么?她心里有多怕?狂肆喧嚣的不舍与愤怒在心口冲撞,撞得他全身发疼,他却连一个字也没办法问。
他怎么能问?一心想要伤害她的他,要怎么把这些关怀问出口?这不仅会毁去他之前所做的努力,更会让他没办法再自圆其说,他只能寻求另一种万式,而在这之前,他们必须先把饭吃完。
他一点也不担心,她发生了什么事他也完全不在意,还是像平常一样吃饭、准备上榻,丝毫没受到影响……楚谋反复默念,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却没发现比以往快上数倍的吃食速度已将他的心情昭然若揭。
他该庆幸,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李潼并没有足够的心思去察觉他的异样,但若是能够察觉,她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孤独无助了。
吃完饭,她想收拾碗筷,却被他拉往榻边。
“明天再收。”楚谋已经没办法再抑压心中的焦虑。他坐在榻沿,让她站在面前,开始为她褪去衣物,动作带着掩不住的急迫。他想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她真的平安无事,没办法关怀询问,他只能用这种最笨的方式确认她的状况。
她又做了什么事诱惑了相公吗?李潼心里好慌,脑海中浮现那个男人急切抚过她身子的恶心感觉,她闭眼咬唇,纤细的身子开始颤抖了起来。
若她睁开眼,会发现他的眼中没有欲望,只有来不及抑下的心疼与温柔。在她身上轻抚而过的手几乎没有碰触到她,随着视线游走,确认她没有受伤,心才逐渐定了下来。
最后,却是她手臂上那抹握痕粉碎了他的理智,想到她所受到的惊吓与对待,怒气就排山倒海而来,恨不得把那个男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第7章(2)
察觉到她的颤抖,楚谋顿住动作,停在半空中的手不知该收还是该放。
他从来没有这么不知所措过。他想抱住她,想让她停住那会让他心疼的颤抖,可是他又不能没有任何理由就将她抱进怀里,但在她刚经历过这种事后,他不想再加深她的恐惧。他该怎么做?
相公为什么不碰她了?他的体贴和顾虑反而让她胡思乱想了起来。他是她的相公,她不该怕他,他和那个男人不一样……她鼓起勇气,投进他的怀里。
“抱我,相公……抱我好吗……”她将脸埋在他的颈肩处,环抱住他的纤细手臂收得死紧。她需要他的温暖驱走身上即使淋浴也褪不去的冰冷,她需要他的拥抱让她忘掉那些不堪的画面。
“不行。”他想把她拉开,这一次不是故意在折磨她,而是真的担心她的状况。
她放手了,却是伸手去解他的衣带。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得什么礼教了,被恐惧袭击的心,让她只想感受他只在拥抱才肯给予的温柔,听他低喃着她的名字让她忘了一切。
她的热切让他无法抵抗,楚谋抱她上榻,一边解去身上的衣袍。他不懂她,为什么这时候她还想做这种事?在正常情况下不是都该需要时间平复吗?
还是……这全都是她装出来的?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像桶冷水朝他当头兜下,他的动作顿时停住。要是真的害怕,她怎么可能还会要他抱她?
难道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占过上风?他以为可以利用床第之间的事伤害到她,结果却反而被她戏耍在股掌之间?他越想越是全身冰冷。惊惧化为怒意,寒眯的俊眸狠瞪着她。
她怎么能?竟能一边摆出无辜脆弱的姿态,一边使尽媚计诱引他上勾?“你今天也是用这种方式勾引别的男人?”急扑而来的狂怒让他选择了最伤人的言语脱口而出。“他满足不了你,所以你又迫不及待找上我?”
李潼纤细的身子在瞬间化做僵石。是因为她的错,那个男人才会这样对她?为什么?她的淫佚是那么显而易见,连陌生人都看得出来吗?一思及此,她脸上血色尽失,惨白的唇即使咬着也抑不住颤抖,抱住他的手惊惧地收了回来,彷佛她的碰触会染脏了他。
而她竟还主动求他抱她?天呐……她有什么脸见他?他的指责将她已不堪一击的自我完全粉碎,她想掩住面容,却动不了,她想道歉,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木然地躺在那儿,任那些话在脑中一遍一遍地残忍回荡。
那失神的模样将楚谋狠狠震住,恐惧像只无形的手倏地揪紧他的心。他从没见过她这种表情,像是魂魄被人击散,在他眼前的只余一具躯壳。
“……潼儿?”他屏住呼吸低唤。他唤她了,但那让她期盼许久的呼唤,此时此刻却成为另一种更深的伤害,饱受反复煎熬的她已被完全击溃。
李潼没办法动,无法面对他、也无法面对自己,只能把心魂缩进任何人都碰触不到的角落。她怔怔地望着前方,让羞愧和惭愧将她的意志啃得一点也不剩。
她毫无动静的反应让楚谋窜过一阵冰冷。她望着他,却目光无神,像是所有事物都没看进眼里,让他的心几乎停止跳动。他伤到她了吗?这是他所梦寐以求的,但为何他现在只想看到她再给他一个羞怯的笑?
这是她装出来的吧?只要过了今晚,她就会恢复了……不知如何是好的他只能自欺欺人,拉过被褥覆住她,下榻拾起刚刚被他除下的衣物放在她身边。
他熄了灯,拢好身上的衣袍后,才又回到她身旁躺下。一躺下,他就闭上眼,完全不敢朝她的方向看去,因为他怕又看到那双里头空无一物的眸子,怕自己又因此受影响。
他没伤到她,她那么坚强,再多的讽刺都能调适,她受得住的……他一再告诉自己,却抑不下那股油然而生的恐慌。
黑暗中,李潼一直睁着眼,空洞的眸光被周遭的幽暗完全吞没。许久许久,她终于闭上了眼,无声的泪却缓缓地滑落脸庞。
翌日一早,天方微亮,楚谋就逃离了家。他从不知道自己是如此胆怯之人,拖延着不去面对他一手造成的结果,把一切交给了时间,希望一再被他伤害的她,能一如以往,又迅速恢复了精神。
他先去教练场,在得到恩师正朝这儿赶来的消息时,他离开了,不想这么早回去的他,于是回到府第探了一下。
“将军,您总算回来了!”一见到他,急到手足无措的总管差点没哭出来。原来皇帝思念女儿,今早派人送来信简,希望能让乐平公主回宫一聚。不知上哪找人的总管无法马上传达讯息,当然着急。
得知此事后,楚谋掉头回城郊小屋,把她带回将军府更衣打扮。整个过程,她脸上都是淡漠的表情,没有反抗,也没有像昨晚那么木然,只是静静地,就像当初刚嫁过来时一样,把所有的情绪隐藏,而她的视线一直都没和他对上。
这种时候,楚谋不让自己有任何分神的念头。他不愿去解释为何直言不起豪宅奴婢的他,还能把她带到这里,也不愿去思忖她对昨晚的事有什么想法。
“我们从成亲后就一直住在将军府里。”他只丢下这句话,然后派出八人大轿将她送进宫中。
楚谋冷静理智地将一切安排要当,却从她离开后,陷入了焦躁的状态。
他不是怕她去和皇帝告状些什么,当初强硬把女儿嫁来,圣上就必须承担女儿误许良人的风险,就算她把一切说了出来,他也毫不畏阻。
也或许是他不曾正视却一直深明于心的事实,让他有恃无恐——她不可能这么做,就算那都是不容抗辩的实情,她也只会维护他、帮他隐瞒,而不是说出这种对她而言属于低毁的言词。
既然如此,他在担虑什么?他不愿深思,只能隐下一切杂纷的心绪,留在将军府处理事务,等待她的归返。
他以为她隔天就会回来,但她没有。又等了一日,等到的是一封信简,说自幼将她带大的秦嬷嬷身体不适,她放心不下,会再多待几天。然后,就是无止尽的等待,再也没有任何音讯。
“将军,这批银两您觉得要怎么处理?”书房里,总管捧着账本问。最近田地收了租,趁将军这几天都在府里,赶快确认后才能做后续处理。
楚谋拧眉,却不是因为总管的问题,那些话他根本没听进去,此时他的心思全被一抹身影缠绕,而那抹身影已经七日未见。
“今天有人来过吗?”他不答反问,黑眸逐渐染上愠色。
每一夜,他都反复难眠,只要闭上眼,就是她那时空白一片的眼眸,紧紧攫住他的心。在那一晚之后,他们还没有真正独处过,他还没来得及确定她是否恢复如昔,他们就分开了。
他原想这段分离可以让被此之间有喘息的空间,让她忘记他的冷漠言语和伤害,但她似乎忘得彻底,连他的存在都忘了!
“回将军,没有。”明明知道这不是他要的答案,总管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每天中午一过将军就会问这个问题,在得知乐平公主都没有任伺消息时,他的脸色就会难看到极点。虽然将军没骂过人,更没伤过人,但只要他一板起脸,那阴郁比阎罗还可怕。果不其然,在听到总管的回答后,楚谋脸上的神情冷凝至极。
一开始他还能耐着性子等,但在时间的折磨下,不断累积的坐立难安成了怒火,到了此时,已经狂炽燎烧到无法抑止的地步。
可恶的她!在重新回到宫中富贵奢华的生活后,她就不愿回来了吗?还是她的曲意奉承为的就是这一刻?诱他失了防心放人,好让她能躲回皇宫,永远地逃离他?
想到自己在这里担心她到夜不成眠,而她却在宫里乐不恩蜀,隐忍多时的怒气整个爆发——“备马!”他突然起身往外走去,森然的怒焰不断自寒眯的俊眸往外燎烧。
他受够了!就算是皇宫禁院他也要进去逮人,她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将他从她的生命中摒陈!
第8章(1)
楚谋以为会费尽一番心力才能够进入皇城,但权势地位所带来的好处他在此时完全体会——
一看到他,侍卫不但门户大开。还特地派人带着不曾造访过皇宫的他来到“莫愁宫”前,一路畅行无阻。
“驸马爷来了。”不同的是,踏进皇城后,他的称呼就不再是楚将军,而是依附公主而生的驸马爷。
“莫愁宫”里的宫婢一见到他就急忙跪地迎接,有人带路,另外有人快步从宫婢专用的小道赶着去通报。
“去忙妳们的事吧。”楚谋一声命令,把所有人的动作全都阻下。“告诉我怎么走,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他要攻得她措手不及,让她在还没找到任何救兵前就把她带离。“是,”宫婢顺从地停下,并为他指路。“公主现在在莲池赏花。”
楚谋依循指示前去,一路上,他必须不断重复相同的话,才能把沿路遇见的宫婢驱赶离开。
那多不胜数的宫婢数量和四周奢华的景致都让他赶到惊讶,心头的恼怒也越盛,难怪她不想回去,在这里她连根手指头都不用动!
来到水塘边,远远看到中间的亭阁有数名宫婢背对他的方位而立,他大步走上曲桥。
她会感到开心吗?还是会惊讶他的突然出现?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急跳,却分不清是因为即将要给予她打击,还是因为期待看到分别多日的她所致。
察觉有人接近,站在最外围的宫婢回头,一见是他,立刻有人准备动作。他抢走伸手阻止,并快步走进亭阁,伶俐的宫婢们会意,纷纷安静退开,一张铺有软垫的长椅出现在他的眼前。
在长椅椅背的遮掩下,他几乎看不到她的存在,原以为那些骚动会惊扰了她,她却恍若未觉。
楚谋绕过长椅,正要出声叫唤,他的动作、他的脚步,却在看清她的模样时戛然而止,连同他的脑中震的一片空白——明明是气候奥热的仲夏,她却像置身严冬般蜷缩着身子,宽带的长椅几乎将她埋没,在那一身华丽衣饰的包裹下,更映衬出她的荏弱。
她姣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并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而是仿佛一碰就碎的脆弱,像是只要一眨眼,她就会自眼前化为云烟,不再存于人世。她依然那么美,憔悴的脸庞却没有神采。
怎么可能?她是回来受人呵疼的,为什么会变的这副模样?在看到她那双空洞的眼,他顿时明白——即使过了七日,她所受到的伤害仍无减退一丝一毫,是他,让她即使回到了宫中也恢复不了……强烈的震惊让楚谋的喉头梗窒,完全发不出声音。
李潼一直望着前方怔忪出神,隔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有人站在身旁。她缓缓抬头,在看到他时,瞳眸倐地膛圆,空白的眼里有了颜色,却是惧色,将苍白的脸衬得更加惹人心怜。
怎么会是他?不……相公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的,她都已经躲在宫中不要出现他面前了……她惊慌地瑟缩闭眼,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自己隐匿起来。
作者qq703405717
作者群97386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