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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律所里的同事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之间话虽不多,但不论走到哪,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喜欢主动跟沈予凡说话,她猜想那也许是他们与外省律师共事机会少的缘故,因为在“朗日律师事务所”,她是唯一一个来自不以国语为主要语言的省份,其他人即便不是S省的,也是来自S省周边城市。丁兆国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S省人。曾因为招聘信息上面的那一句话,沈予凡对他颇有微词,不过当然没有说出口,可心里就认定他是一个对外省人有偏见的人,因此,除了工作上必要的沟通之外,她跟丁兆国几乎无话可说。
又是一个晴朗的午后,沈予凡手头的工作总算暂告一段落,泡一杯菊花茶,坐在电脑桌前翻看着记事本,细细回忆有没有要跟进但被遗漏了的事项。
她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鉴于自己目前的身份跟“公用文员”没什么区别,各同事进出于她的办公室,她被敲门声搞烦了,索性门户洞开,随他们自由进出。
沈予凡呷了一口花茶,不经意发现门外似乎掠过一道人影,定睛一看又没了。怪了,难道是忙晕了?大白天的,不可能是那种东西吧?这么一想,沈予凡心中陡然忐忑。
她索性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果不其然,一颗小小的头颅从一旁探了出来,被她逮个正着。两人四目相对,看着那张小脸上被当场逮到的错愕表情,沈予凡内心一阵暗笑。
对方似乎反被沈予凡吓了一跳。
沈予凡不禁莞尔。丁采妮又来了。
也是,平日沈予凡在律所偶尔也能碰见她屁颠屁颠地跟在丁兆国身后,如今七八月份正是放暑假的时候,在律所见到她的机会就更多了。沈予凡跟她没多少对话记录,走在律所里遇见她跟在丁兆国身边,沈予凡也只是微笑着多看她两眼。
可有一点沈予凡还真想不明白,为何来这里快半年了她却一次也没在律所里见着丁兆国的太太,这小女孩的妈妈。身边的同事没有向沈予凡提起过这小女孩的事,她自然也不好多问。上司的事情哪是她们能管的?
沈予凡依旧含笑望向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那颗小小的头胪都没再探出来,沈予凡心想着她该是走开了,便好奇地从椅子上起来,慢慢靠近门口。
说时迟那时快,她这回再往里面看,可真被沈予凡撞了个正着。近距离的对视,丁采妮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一张脸憋得红了。
沈予凡在丁采妮跟前蹲下来,打量着她,姣好的面容,长发在身后被编成一根小麻花,那文静柔弱的样子,顿时勾起了沈予凡的保护欲。好可爱的孩子!
丁采妮怯怯地看着眼前的沈予凡,不转身跑开,却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略带羞涩地看着这张她谈不上熟悉也谈不上陌生的面孔,那双拽得紧紧的小手泄露了她心底的不安。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沈予凡小声问。
丁采妮看着沈予凡,还是不说话,神态有点扭捏与不自在。
难道她是……哑巴?这个猜测吓了沈予凡一跳。而事实上沈予凡是真的没听她讲过一句话,每次就只有听到丁兆国跟她讲话的份。
“小朋友,你……”她总不能明着问丁采妮会不会开口说话吧?“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要不然她就跟丁兆国一样是个土生土长的S省人,听不懂外头的话。
可她的国语很标准呀,从来就只有她听不懂别人说话的份儿,鲜少会有听不懂她说话的!
无奈,这小女孩性子倒挺倔,仍旧不表态。
“我叫沈予凡,你叫什么名字呀?”
“丁……采……妮。”三个字像从远古时代飘洋过海来到现代。
“哦,原来你叫丁采妮,你的名字很好听哦!”
丁采妮闻言嘴角微微向上扬起,露出了难得笑容。
“那我以后叫你丁丁好不好?”
小女孩不置可否。
“采妮。”
沈予凡跟丁采妮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发声体”,只见丁兆国走出他的办公室,正向她们这边走来。
沈予凡的办公室跟丁兆国的办公室在走廊的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丁兆国的在右边最尽头的那一间,而沈予凡的则是左边的最后一间。
“采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丁兆国伸手摸摸丁采妮的后脑勺。“我们回去吧!”说着拉起丁采妮的小手。
小手的主人却无动于衷,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如山。
“怎么了?不舒服吗?”丁兆国在丁采妮跟前蹲下,担心的神色溢于言表。他伸手摸摸丁采妮的前额,试着探温。
丁采妮轻轻摇头。
沈予凡接收到丁兆国疑惑的眼神,连忙试着帮忙劝说。“丁丁……”
“我想跟沈沈玩。”沈予凡还没来得及想好说什么,当事人终于开金口,一字一字地道出。
“婶婶?”丁兆国更加疑惑,“哪位婶婶?”与此同时,沈予凡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丁采妮的小手缓缓抬起指向了沈予凡,这让沈予凡惊讶不已。
沈沈?呵呵……她活了差不多三十个年头了,还是头一回被别人唤作“沈沈”。细细琢磨了一下,这个昵称还挺可爱的!
沈予凡忍不住笑着抚上丁采妮的脸,“可是沈沈的工作还没完成,恐怕还不能陪丁丁玩,不如下次沈沈再陪你玩好不好?”
小小的人儿眼中的失望神色猛地撞了沈予凡的心脏一下,令她瞬间有一丝不忍。可是她也是没办法,因为丁兆国刚才不是说了要带丁采妮回办公室吗?她总不好逆老板的意留丁采妮在她这儿。
“采妮,听到了吗?沈律师说下回有空再陪你玩,我们就先回去玩,别打扰沈律师了好吗?”
“嗯。”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拉了丁兆国的手走回办公室去。
沈予凡再次回到电脑桌前,边喝花茶,边让思绪云游四海。
转眼已入秋,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又来临,属于中秋节特有的思乡情怀像藤蔓一样紧紧地盘绕在沈予凡心间。
这将会是她工作以来第一个不能与家人团聚的中秋节。仔细想想,如今的她谈何团圆?年头跟方少凌离了婚,如今家人跟朋友不在身边,她还孤身一人在异乡工作,今年的中秋节于她而言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与考验。
沈予凡给邻居张姨买了一盒月饼,还买了一些应节的水果,但却拒绝了张姨邀请她到家里一起赏月的好意,先是一个人在外头的西餐厅吃了顿丰富的晚餐,随后就在附近的商场游荡。
在这个千家万户团圆的时刻,沈予凡却是孤单的。一股沉重的失落感紧紧地笼罩着她。
沈予凡又想起了方少凌。上一年的中秋他们是一起过的,才一年的时间,两人已经遥隔两地,她在这一头思念着方少凌,思念着两人密切的过往,她心底还小小地奢望着此刻方少凌能像她思念他一样,思念着远在另一个省份的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才能不枉费两人曾夫妻一场。
沈予凡又忍不住张开手掌握住左手手腕上的那只玉手镯。戴了那么长时间,玉镯似乎更加圆润通透。沈予凡用手紧紧地包裹着玉镯,手上的力气像是倾注了她整个人的力量,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压抑住心底的落寞与悲凄。
她从长装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这外套是上一年她与方少凌出差时方少凌给她买的,她可以想像自己此刻就在方少凌温暖的怀里。
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快八点,沈予凡心想着,这个时候她的家人估计已经围成一桌赏月。前天妈妈还特意来电问她中秋回不回家,而她的答复让温玉洁意料之内地失望了一下下。沈予凡猜想着妈妈一定是知道她没法回家过中秋节的,只是她必须要为打的那通电话找一个理由罢了。妈妈是一定说不出“我想你了”这样肉麻的话,因为妈妈不同于方少凌……她怎么又想到方少凌了?
回办公室吧!这个时候,沈予凡只想独处,离人群远远的,离人们的喜悦远远的。
一个人在路灯下慢慢走着,她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回到律所的办公室。站在马路对面抬头仰视,如她意料中的一样,那幢30层高的写字楼漆黑一片。沈予凡搭乘电梯上了22层,掏出钥匙打开铝合金门,伸手在墙上摸索着,随后按了门边墙上的开关,空无一人的大厅瞬间一片亮堂。
沈予凡关上门,直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她不记得自己的办公室有没有像现在一样安静过,这安静有点太过,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哈嚏……”沈予凡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忙将外套的扣子扣上。
才中秋,这里却冷得有如她家乡的入冬。
扫视了办公桌一眼,沈予凡开启电脑主机,既然闲着也是闲着,索性上网随便逛逛,看最近又出了些什么值得一看的好书。
沈予凡的爱好不多,看书跟写作属于其中的一对。她乐于用自己的方式记录自己跟过的案子,阅读方面则倾向于侦探类的长篇小说。
她是个真实地存在着的人,她的一切喜怒哀乐自然也真实存在着,她的喜乐需要真切地被表达,负面情绪也需要真切地得以宣泄,宣泄过后渴望得到的是不浮夸的心灵慰藉。沈予凡察觉自己空洞的心房迫切需要安慰,特别是在跟方少凌分开、来到这个于她全然陌生的城市之后。
沈予凡满心以为只要自己离开了G市、离开了有方少凌的地方,到如此遥远的地方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方少凌的影子就会慢慢变模糊,而后被她遗忘在岁月里。
可她渐渐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她忘不了,忘不了这个爱她那么深又伤她那么重的男人,可笑的是沈予凡对他仍然死心踏地。方少凌给了她爱,却也带来了恨。沈予凡每次都试着说服自己,方少凌说爱她的话都是真的,可是他却和郭芷倩吻在一起。她恨方少凌的欺骗与不忠。方少凌当年因为郭芷倩吻了别的男人而跟她分手,山不转水转,如今沈予凡竟然也因为这样的理由跟方少凌离婚,他这个当事人却无动于衷。
方少凌是不是对自己太自信了?还是说,方少凌认为她对那晚的事毫不知情?她恨方少凌,这一刻静下心来,沈予凡竟前所未有的恨他。沈予凡这才发觉,她并不如自己所认为的那样宽容,并非真的不恨他,那些所谓的不恨只不过是被她自己死死地压在心底、强行弱化罢了。如今火山爆发,积压在心底的一切愤懑都喷涌出来。
方少凌,我恨你!你说过只爱我一个的,为什么又跟郭芷倩藕断丝连?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要骗我?我在你眼中就只是一个这么好骗、这么容易沉溺在爱情的甜蜜中不能自拔,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傻瓜吗?是我傻,是我自己没有坚持原则,为你破了例,满心以为我真的得到真爱了,可却换来游戏一场,把自己推入这样的下场。是我活该!
“呜呜……”当呜咽声划破这一室的清冷,沈予凡惊觉自己哭得不能自已。
如果她当年坚持原则做着自己,不被方少凌的甜言蜜语哄得昏了头,不答应跟他在一起,不跟他结婚……那么历史就可以被改写,她现在也就不会在这陌生的城市的一角独自黯然神伤。
沉浸在悲伤中的沈予凡一反常态地将一切过错都推到方少凌身上。
此刻的方少凌会否跟郭芷倩花前月下、聊天赏月?她会否也出现在方家,睡在她跟方少凌曾共同睡过的床上?
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心好痛!沈予凡捂住心脏,张口呼吸。她试着控制呼吸的频率让呼吸缓和一些,同时拉开手提袋的拉链,在里面摸索着药瓶子。
这是沈予凡出发来S省前让医生给她开的药,就怕初到S省人生地不熟找不到医院,心脏感觉不舒服了来不及上医院。这是第一次,她到S省大半年以来第一次发作。
给读者的话:
*原创作品*作者:白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