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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陈丘被揍是她已经猜到的。
可为什么……
揍他的人是沈子煜?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得罪了睚眦必报超小心眼的沈二少?难道说,还是之前“让不让路”的那件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沈二记仇的功力真心是比她想的还要强呢。
想到此,阮婉情不自禁就为陈丘点了根蜡。
可怜的陈丘,脸还没完全恢复,就再次被揍成了猪头样。
沈二少是谁啊,那是从小打架打到大的人——他从小没有爸妈管教,沈老爷子又疼他如命,从不肯叫他吃亏,结果这倒霉孩子就变成了这样一个一点就炸的暴脾气——又因为打架打得多了,自然就有心得,知道往哪里打能让人最丑最疼最有苦说不出。
更别提,沈子煜眼下还在气头上,所以陈丘真的是遭了老罪啊!他是一边被揍一边喊“饶命!”,发现这个词不管用后,他开始喊“我冤枉啊!”。
别说,他这么一喊,沈子煜还真的就停下了动作。他弯下|身,一把抓住躺在地上的陈丘的衣领,轻轻一提就让后者半个身体悬浮在空中——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姿势。正常情况下,被抓住的人应该会想抓住点什么,然而陈丘他不敢伸手抓沈子煜啊!
“冤枉?”沈子煜挑眉。
“是啊!我是冤枉的!”陈丘连忙说道,事情到了这个分上,他哪里还顾得上要什么面子,先保住小命才是正经的——刚才这疯子来寝室找他,把他一路从楼上打到外面时,他是真的以为自己今天死定了!
沈子煜嗤笑了声,捏着陈丘衣领的手一点点收紧:“我记得我警告过你——离她远一点。”最后五个字,他说得杀气四溢,宛若两把利到了极点的匕首相互撞击,寒光四射。
“我之后再没有见过阮婉!”陈丘喊道,“也再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我们班上的人都可以作证!”
沈子煜眯了眯眸,他当然知道这件事,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直到今天才来找这家伙麻烦。然而……
“这次的事,你怎么说?”
“不是我做的!”陈丘矢口否认,“真的不是我做的!真的!你信我!阮婉被人发帖说,别人姑且不说,你一看就会觉得这事情是我做的!我是有多傻才会做这个事!而且之前有人发证据帖,阮婉去酒店那天的那个时间段,我刚好在学校附近的饭店里和人吃饭,你问一问就知道了!我真的没有时间去酒店门口拍照啊!”
沈子煜审视地看着陈丘,他能察觉到,这家伙并没有撒谎。但同时,他也不认为论坛上的贴子是空穴来风。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说是你?”
“因为……”陈丘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原因所在,他简直是想穿回若干个小时之前,狠狠地打那个时候的自己一个耳光——让你嘴贱!让你装逼!让你欠揍!想到此,他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涌了出来,他哽咽着说,“我就是想装个逼,没想到却被出卖了!”想到此,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三位室友——都是他们的错,若不是他们,他怎么会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后者们顿时就怒了——
“陈丘你什么意思?!”
“瞪谁呢?”
“你做的那些破事我才不屑往外说!”
比起陈丘,这三人是真的冤枉,且刚才沈子煜揍人时,他们本着同室之谊还上去拦了几下,否则陈丘哪有机会从寝室跑到楼下!
可眼下,他不感激也就算了,还乱泼脏水,真是让人不由不愤怒。
三人此时的心声同调了——玛德!烂人!下回管你去死!
知道陈丘是自己跑出来顶锅后,沈子煜没有再揍他的兴趣,不过不管是他还是围观者都没谁觉得陈丘无辜——这件事虽说不是他做的,但论坛里不断被爆出的那些糟心事可都是他做的。这种渣渣,被揍也是活该!
沈子煜随口丢开陈丘,如同丢开一团垃圾。
他站直身体,随意回头,目光却恰好和阮婉对上了。
后者愣了下,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心慌,下意识就别过头去。
沈子煜见此,抿紧唇角,也是生硬地别过目光,朝一侧走去。他路过的地方,刚才还密不可分的围观群众纷纷让开道路,实在是他刚才打人的气场太吓人,分分钟开狂暴的架势,无人敢缨其锋。
围观者渐渐散去。
阮婉抬起头,只看到一个孤零零走远的红色背影,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之间,心里有些乱。就在此时,她揣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一听到这特意设定的铃声,整个人就像找到了定海神针,瞬间镇定了起来。眼神变得有神采,嘴角也自然地勾起了一抹微笑,她接起电话,轻声说——
“锦年。”
吐出这个词的瞬间,她成功地抛弃了一切不安,再次变回了那个无比坚定的阮婉。
短暂的对话结束后,阮婉勾了勾嘴角,扭头对同寝的三人说:“我们回去吧。”
“他在等你?”钱钱冷不丁地问道。
“嗯。”阮婉点头,面带微笑地说,“咱们走快点吧?”她不想让他等太久。
钱钱注视了整个人好像都柔和了起来的阮婉,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问:“他怎么现在才打电话,早干什么去了?”她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对杜锦年产生的这种怒意纯属无理取闹,但她就是有点……耿耿于怀,不问不快。
“我昨天不就说过了?他今天要跟着做实验。”阮婉解释说,“他在知道这件事后,立刻就打电话给我了。”而且还立即赶过来了。
“……好吧。”
四人于是并肩往回走。
走路时当然是要聊天的。
莫北突然说:“沈师兄的身手还真是和传说中的一样好啊。”
在学校待得久了,自然就有人跟她们科普“沈子煜的事迹”。阮婉当时听说时,整个人都囧了,心想该说不愧是最擅长惹是生非的沈二少么?果然是走到哪打到哪的节奏啊!
“说起来。”莫北说到这里,扭头问阮婉,“你和他很熟吗?”
阮婉摇了摇头:“不算熟,她是我……一个朋友的青梅竹马。”她不太愿意对别人说乔心愿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倒不是说还对她有着极大的排斥感,只是这句话一旦说出来,很容易引起他人奇怪的联想,而她也不愿意去详细解释,于是索性说是“朋友”了。
“是么?”钱钱奇怪地看着她,“他刚才可是在为你出头。”
那句“离她远一点”,刚才在场的所有人可都听得清清楚楚。真的不熟的话,就算会伸手帮忙,也不至于会做到这个地步吧?
阮婉歪了歪头,笑着回答说:“大概是他和陈丘本来就有先嫌隙吧。”
钱钱翻了个白眼,用开玩笑地语气说:“那可不一定,也许是因为他喜欢你呢?”
阮婉的脚步蓦地顿住。
钱钱下意识也停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有些担心地看着阮婉,心想这姑娘不会生气吧?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结果,她看到阮婉浑身颤抖了起来——笑的!
“哈哈哈哈哈……”阮婉直接喷笑了出来,她侧头看着钱钱,如同看着一个逗比,“他喜欢我?你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神奇的结论的?”
钱钱:==
她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被阮婉这么一笑她反倒不开心了,于是嘴硬了一句:“说不定呢!”
“不可能。”阮婉摆了摆手,“他喜欢的是我的朋友。而且,他其实应该挺讨厌我的。”否则也不会每次遇到都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这也难怪。
上辈子他也是如此,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命里犯冲”吧。
这辈子她没去招惹过乔心愿,只求沈二少别再跟个护食的獒犬一样扑过来咬她,她脆弱的很,可经不起那撕咬。
至于沈二少的喜欢……
那可真是玩玩不敢奢求的。
只要他这辈子别再说她“贱”,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讨厌你?”钱钱愣了下,心想“这可完全不像啊”,不过看阮婉那笃定的表情,倒像是真的。这种事当事人永远是最有说服力的,所以她也不好再说啥,更别提她和沈子煜又不熟,根本没必要探讨这个问题嘛。于是她耸耸肩,权当没说过这件事。
反倒是在一旁听得入神的莫北,无意识地就问了句:“万一……我是说万一他喜欢你,你会怎么想?”
“大概……”阮婉搓了搓手臂,不确定地说,“会觉得挺恶心吧。”那种整个三观都被颠覆的感觉,她可真是一点都不想尝试。
二更
大概是因为莫北问的那个问题,阮婉之后一直觉得胃里凉凉的,喉咙干干的,还有点想打嗝……额,不会真的是想吐了吧?
主要是莫北的这个“神来之笔”太吓人了,所以她决定默默地忘记这个神奇的问题,全当没听到过!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她见到杜锦年。
阮婉注视着他担忧的表情,心中高兴之余,又涌起了一种愧疚。这种感情驱使着她低声说:“对不起。”
“?”
“好像一直在让你担心。”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总是让他这样,这么想的话,如果每个人命中都有劫难的话,她大概就是他最大的劫了。
但是,她却无论如何都不想放过他,从这一点看来,无论她如何伪装,本质里大约都是有着“坏”的成分在的。
“你没事就好。”
与她相同,杜锦年的心中也有着愧疚之感,他俯视着她的双眸,轻声地说着同样的话:“对不起。”
“?”
“这次也好,上次也好,都没有陪在你身边。”如果可以看到个人属性的话,杜锦年觉得自己的身上大概有着名为“警察”的属性,否则为什么每次都会姗姗来迟。……好吧,把这个推给“天赋属性”实在是有些无耻。尤其,她还如此大度。
“这又不是你的错。”阮婉笑着说,“那些人来找我麻烦,总不可能先和你预约个时间吧?”这原本就不是他的错,所以又有什么好道歉的呢?
杜锦年听到她这么说,也有些忍俊不禁。
“倒是你,会嫌弃我这么会惹麻烦么?”阮婉表示自己真的想做一良民,奈何那些狗血事就是不肯放过她啊!
“怎么会。”他矢口否认,虽说有点诡异,但他内心深处其实有点觉得……咳,这个属性倒是与她很相称。甚至于,有些时候,他倒是希望她能更任性不讲理一些,但这种话,显然是无法说出口的。
“那就好。”阮婉歪了歪头,看着他仿若依旧有些难以释怀的表情,往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袖,撒娇性地说,“我现在心情有点糟,你请我吃点甜的东西好不好?”
“好。”他含笑应下她的请求。
莫北等三人注视着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都有些无语——作为单身狗,她们又被迫吃了好大一袋狗粮,真的是伐开森呐!
钱钱抱着双臂,撇了撇嘴,说道:“你们看她那样子,被迷得神魂颠倒的,简直都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她自己觉得好就行。”莫北对此没什么意见,只说,“而且杜锦年人也挺好的。”
“我也没说他人不好。”钱钱斜睨了莫北一眼,满眼都是“和你这活该一辈子吃狗粮的人简直没法沟通”的眼神,她说,“我只是觉得婉婉把自己摆得有点低了。”她就奇了怪了,阮婉这家伙在其他人面前都是一副女神样,怎么一遇到那小子就瞬间变成了“脑残粉”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
夏蒹葭:“?”
钱钱随手摸了摸夏妹纸的头:“乖,你以后会懂的,所以现在就别想了,反正想不明白。”
夏妹纸泪奔,钱姑娘欺负人!
“说得好像你有男朋友似的。”
任由钱钱功夫再高,莫北也是一刀砍翻!神补刀手莫过于此!
钱钱吐血。
夏蒹葭偷笑。
就在此时……
莫北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来接通:“喂?”
……
“什么?!”
……
“你说真的?”
……
“好的,图片马上发我!”
……
她从平淡到惊讶的语气让钱钱和夏蒹葭都是一阵惊讶,两人面面相觑,很好奇莫北为什么会这样,可又听不到对方手机中的声音,只能干瞪眼。
不过很快,莫北就挂断了电话。又过了几秒,她的手机传来了短信提示音。
莫北打开彩信,仔细看了眼后,将手机递到两人面前:“你们认识不认识这个姑娘?!”
钱钱和夏蒹葭定睛一看。
前者摇头:“我不认识。”
倒是后者……
夏蒹葭仔细地看了又看,才不确定地说:“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哪里?”莫北问,“是在校内吗?”
“肯定是。”夏蒹葭肯定地说,“啊!对了,我在图书馆看到过她!”
“果然是本校学生么。”莫北皱起眉头,然后开始拨打电话,这个电话,她是打给阮婉的。
后者虽说正在“约会”,却也不至于重色轻友到不接室友电话的地步。
“小北,有什么事吗?”
“婉婉,你听我说!”莫北快速地说道,“我朋友查到了发帖人当时上网的网吧,并且通过摄像头得到了对方的照片。”
阮婉敛起脸上的微笑:“是谁?”
“是一个不认识的女生。”莫北说道,“不过蒹葭说在学校里见过她,所以应该是本校生,你等下,我把照片发给你。”
“好的。”
阮婉没说“谢谢”之类的话,关系好到了一定地步,说出这种话反倒伤感情。
“怎么了?”同样停下脚步的杜锦年问。
“小北说她找到了发贴人。”
“!”杜锦年神色未变,他来之前听说发贴人是上次纠缠她的陈丘,但刚才听她说又不是。那么到底是谁,在满怀恶意地对她做这种事呢?
他正且惊且好奇,阮婉已经收到了莫北转发而来的彩信。她将手机放在两人中间,以便他们同时观看。
因为是从摄像头中捕捉到的照片,所以画面并不算非常清晰。不过还是可以勉强看清,这是位长相普通、身材微胖的女生,梳马尾,穿着一件大红色风衣,裤子是深蓝色的牛仔裤。
“你得罪过她?”杜锦年问。
阮婉苦笑:“我倒是宁愿自己得罪过她。”问题是,她压根就不认识她啊!所以,这个陌生的女孩子真的是“真凶”吗?还是说……
杜锦年从她郁闷的语气中听出了藏在其中的内涵,他也有些无语。就在此时,他无意中看到,一位披散着长发、低着头双手插在衣兜中的女生正从不远处朝二人走来,他原本该一眼扫过,目光却下意识地停留了几秒,因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对了,衣兜。
他蓦地恍然大悟,她的右边衣兜里好像装着什么重物,压得那边有点坠,所以看起来有些不太协调。
这过程中,那女孩还在不断地走近着。
杜锦年正准备别过头不再看,却突然发现——她的右手微微提起,从衣袋中拿出了一只玻璃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浮现在他的心头,这种时候已来不及去想该做怎样的应对了,他只是本能地转过身抱住身旁的少女,将她紧紧地护在怀中。
阮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懵,手中的手机“啪嗒”一声就落在了地上。她正想问“怎么了”,眼角余光却看到有人拔开瓶塞,口中高喊了句“阮婉,你去死吧!”后,将瓶中的透明液体朝两人泼来。
“锦年!”
这一刻,她同样忘记了该做怎样的应对。
或者说,她也没法应对,一切只发生在转瞬之间,当她注意到那泼洒着不明液体的女孩就是莫北查到的“真凶”时,一切已然覆水难收。
她也许应该愤怒,但在第一时间蓄满心头的情绪居然是害怕。
非常强烈的惧怕感!
她不怕那女生,不怕那不知名的液体,却害怕他再次为了保护她而……
她已经不想再承受这种事了!
她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却好歹还记得这种时候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救护车,连忙一边扶着杜锦年一边蹲下|身去捡自己的手机,指尖哆嗦地快速按下号码。
打电话!
对,她要打电话!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
这次一定会有人及时赶到!
锦年一定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
然而,她才按到第二个键,手中的手机就被人一脚踹到了一边。
她抬起头,看到刚才那泼洒不明液体的少女正表情扭曲地站在她面前,状若疯狂地朝她喊道:“凭什么总有人护着你!凭什么你运气这么好!就因为你有着一张好脸么!”
阮婉根本没时间搭理她,她只是伸出手再次朝手机抓去,她要打电话,打电话……
然而。
一只脚恶狠狠地踩在她的手机上,将整个屏幕都给踩裂了。
“哈哈哈哈哈……”猖狂的笑声响起。
阮婉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手机,眼前的这一幕,与上辈子那在没有电后彻底黑屏的手机重合了。没有手机用,就没法打出求救电话;没法打出求救电话,锦年就又会……
不知不觉间,她的双眼整个地红了。
正因为“报复”而畅快大笑的红衣女孩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无智的举动到底会引发怎样严重的后果。有些人看来脾气好,那并不是因为真的就脾性温和,而是因为他们在意的事情并不太多。所以,当有人试图挑战底线,试图抢走他们手中最重要、也是最后的一块面包时,所引发的后果一定是一般人无法承受的。
在上辈子阴影的影响下,几近失去理智的阮婉不再试图抓住手机,她只是抓起了被那女孩丢在一边的玻璃瓶,将它紧紧地握在手中。
然后,站起身。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