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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那女人的事情同镇命一说,他只是沉默,而后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只留给我一个背影,叫我觉得愧疚。
这一生,我对不住的人太多,太多。
“回去吧。”有人拉我的手,然后我听见阿九同我说话。
转眼看阿九,他面色清冷,并无变化,心中便也安心。阿九拉着我走了半晌,我才自己要去寻医神的事情,于是推脱说自己同天帝侄儿还有事要谈。
阿九果然信以为真,放我离开。
也有许多年未曾见着医神了,据闻他常年闭关,轻易不见旁人,只留着几个徒弟在医神宫。也不晓得这次去能不能见着他!
若是见不着,本君就是用刨的,也得将他从闭关之处给刨出来才行!
“帝君安好。”医神宫外守门门见着我来,着实惊讶,慌忙行礼放我进去。想来我今日运气尚佳,医神恰巧出关。
我在大厅等着,山羊胡的医神匆匆而来,见着是我,也是十分惊讶。
他并未行礼,只是打量我半晌。
“帝君,您体内的凤凰蛋?”他一眼便瞧出来么?
我颔首解释道:“那颗凤凰蛋,已然脱离我的身体,本君初初以为必死无疑,却意外活了下来,并且修为都还在。”
医神皱眉又瞧我半晌,这才抚着山羊胡子道:“帝君好气运,凤凰蛋离体之时,恰好遇上飞升品级,渡了劫,虽然没有成功飞升品级,却幸运存活了下来。帝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我嘿嘿一笑道:“本君的后福,可就靠你啦!”
医神怔愣,瞪着眼睛疑惑道:“帝君,此话从何说起?”
“你且附耳过来。”我嘿嘿一笑道。
我将阿九事情跟医神一说,医神红着脸,皱着眉头,又是半晌。
他抚着山羊胡子,在大厅里头走了几圈,这才叹息一声道:“帝君,凤凰一族不是靠灵气演化后代么?怎的帝君您非要弄什么丹药来生子?”
我干咳一声,解释道:“阿九年纪太小,若是花费灵气来演化凤凰蛋,恐怕身体会受不住。”
“那帝君为何不多等上几年?”医神疑惑道。
我瞥他一眼,只觉得这个老家伙真真是个不会看脸色的。
“本君想要个儿子!”我如此解释道。
如此,该足够直白了吧?
医神露出了然神色,摸着山羊胡子转入自己的药房,稍时,揣着一只方盒子出来了。
盒子打开,是一枚红艳艳的果子,果子体泛奇香,有青枣大小。
“帝君,这可是四海八荒唯一一枚琉璃果,只消给凤王大人吃了,在半个时辰内...咳咳咳...定然能够有孕。”医神说完,我便迫不及待将方盒子盖上,抢入自己手中,又急切塞入怀中。
心中想着,只消今夜给阿九吃了,再...咳咳咳...本君便有后了。
“嘿嘿,多谢医神了。日后本君有后了,定然来谢医神。”说完我便要走。
医神却拉着我,意味深长道:“帝君,您可要当心身体,六界还需要您来操持。”
“知道,知道。”我敷衍一番,便出了医神宫。
雪已然停止,地上却铺了一层,豆光草丛雪地里钻出来,泛出莹莹光辉来。我呆愣半晌,许久,许久未曾认真看豆光草了。
发神发完了,这才急匆匆往琮凌殿赶去。
到了琮凌殿门口,看见一抹大红色的衣袍,是阿九。
“回来了?”
“嗯,陪侄儿喝了两杯。”我胡乱解释着,嘿嘿笑着拉着阿九进门去。
阿九的手,略微有些发凉,我便放在袖子里捂着,发觉还是很凉,便又放在怀中暖着。
“阿九,你今日身子好凉。”我凑到他耳边,轻言细语道。
阿九拉我坐在榻上,靠在我怀中,低声道:“奈渊,我觉得,心中不安。”
“哈哈,原来傲娇的凤王,也会不安?说说,是怎样的不安?”我搂紧他,只想让他心安。
阿九如今的性子,着实温吞了一些,叫我怀念起当年他拿命来赌情的那些岁月。
彼时,他是草原上的格桑花,琪琪格。
那时候,我正要离开那片他生长的草原。
“奈渊,你为何要走?草原上不好么?”琪琪格自我说明告别之意,便拉我出了帐篷,我朝宿北投去求救的目光,然而宿北恍若未见。
“咳,大约你也晓得,我是汉人,总也不能时常呆在草原。”我尴尬地轻咳一声后,讪讪道。
琪琪格眉目如画的面上生出焦急,本已抹了她那日对我表白心意的记忆,生怕她此刻又提起。
“奈渊,奈渊你别走,别走。我喜欢你,我嫁给你好不好?”琪琪格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就是一番奔放得可以的表白。
我心中一声哀嚎,只觉得麻烦惹上身。
“琪琪格,我不能娶你。婚姻是双方面的,况且,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己做不得主。”我一番搪塞之词,脱口而出,说得无比顺溜。
琪琪格急得跺脚,秀眉皱成了一团。“若你情我愿,便可成婚,哪里管劳什子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是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一定要嫁给你!”
琪琪格说得十分笃定,这架势比之之前那番表白更为直接和凶猛。
“抱歉。”我也找不出别的说辞了,只能一句抱歉,便潇洒转身。
“奈渊,你站住!”身后传来琪琪格充满着愤怒的声音,我却只能闭闭眼,狠下心肠,大步继续走。
草原上的风,总是带着些许狂野,吹得我的长发不停拍打我的脸,抽得生生发疼。
“奈渊。”风里,传来,冰寒如霜的声音,这声音使我顿住了身子,如此冷冽又带着彻骨寒的声音,只有阿九,只能是阿九!
我顿住额身子,迟迟反应不过来,却听见身后一句。
“本以为做了女子,你便能对我有所触动,看来,是本王错了。”如东海海底玄冰一般的声音,带着三分沉痛,三分寂寥,又三分绝望,将我一颗心脏刺得生生发疼。阿九,你若真个儿不能绝了对我的念想,日后,我又该如何面对你?如何面对你的母亲?
凤九千啊凤九千,我做得如此心狠又决绝,你却仍然在每一次转世时,都能对我念念不忘么?当年的小冬子,如今琪琪格。
“奈渊,至高无上的虚妄帝君,本王自诞生,便听从你的教导,你是师,亦是父,更是兄,却唯独做不得本王的身边人么?”
身后阿九声音,冷得连草原上的狂风都几乎冻结,我不敢转身看他,也不敢回答一句话。
他自幼便由我顾看,教导修行,是他师,是他父,是他兄。奈何,他对我存了一份不该有的念想,可我也真个儿不能如他所愿。
我被冻结的脚步,迟迟不能挪动半步,身后的人,却逐渐靠近,我能感觉到他身后炽热的凰火,那凰火里,却浸满了寒冷,如他心,如我心。
“至高无上的虚妄帝君呵,你可知,本王活了整整三万余年,便生生恋了你三万余年,你却正眼也不肯给一个。”我感觉到身后的人越走越近,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在我耳边。
我想转身,我想躲,心却迟迟不能给自己借口,我张了张嘴,干涩的嗓子终于憋出一句:“阿九。”
“呵...”身后的阿九,轻笑出声,我却分明听见这笑声里的嗤笑与自嘲。
“栖梧山,凤栖梧,我的母亲,你心里住的,便是她吧。”阿九站在我身后,冷冷的声音继续传进我的耳朵,我在听到栖梧的名字的名字时,心终于给了一个借口,我转身了。
身后的琪琪格,不,该是阿九。
阿九一袭艳丽的红色华衣,上面织满金色的凤凰,衣裳长得遮住了地上的青草,墨色的长发倾泻下来,铺盖在红色华衣之上,他一双凤眼,正冷冷将我看住。
他冰色的唇,一启一合,我听见他说:“本王以为虚妄帝君不敢看我。”
“阿九,你当知我爱的,是你的母亲。”我咬咬牙,轻声道。我看着眼前的阿九,分明只几百年未见,我却觉得恍若隔世。
阿九抬手,捋捋长发,冰霜般的脸颊上,冉冉升起一抹笑意,是对我亦是对他自己的嘲笑。
“母亲,呵,可她爱的不是你。”这一句话,将我的心击沉,落尽东海深处,便再自拔不得,我伸手捂住胸口,只觉得发疼。
“即便她不爱我,我却也不能爱你,阿九。”我从对栖梧深深的爱意里和沉痛里拔出,终于说了一句伤了阿九一辈子的话。
我抬眼看阿九,阿九亦看我,我只觉得他金里带红的眼睛满是哀伤。然而我不能,我不能去回应,不能去接受。
阿九的墨色长发,随着风飘逸,红色的华衣亦随风飞舞,这模样,却像极了栖梧,那个涅槃在岚凤居的凤栖梧,那个住在我心中几十万的女子。
“虚妄帝君呵,倘若今次本王不冲破封印出来,你是否便丢下本王自个儿走了?”阿九轻轻笑起来,像极了当初我在琪琪格的梦境里阿九烧了我画像时的那抹笑。
那时候的阿九,真真是勇敢极了,若不是那一段往事,恐怕我与阿九的关系,还不是今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