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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艰难时刻
伤悲，这是一种彻骨的疼痛，是一种令人憔悴甚至绝望的情绪。爱与痛并存，希望与绝望共进。懂得如何去追求生命的价值，就必须先明白失去生命的痛苦。
尼尔等人的惨败，处于整个人类奋斗史中最艰辛的时刻。
辽源无边的沙漠，慢慢地呈现出原有的生机。广袤的沙土逐渐被稀稀疏疏的草原取代，紧接着在这片大地上出现了一片浓密的森林，有一条小河流经溪谷。
树木虽然并不高大，但是足以遮住阳光，让温暖的图案斑斑驳驳地闪耀在地面上。动物们突然出现在了这个原本荒凉一片的土地中。虫鸣为鸟儿的歌声伴唱，松鼠站在枝头可爱地用鼻子嗅着食物的味道。
这儿本该充满生机，尼尔他们战斗时所处的沙漠环境，是极人依靠技术将他们不知不觉中转移到了虚拟的战场里。战斗一结束，大自然又覆盖了虚假的世界。
时间大约过去了两个小时，依露躺倒在树林的边缘，额头因为阳光的照射而慢慢升高了温度。她猛地被恐惧惊醒，却诧异地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她因为第一个被打飞，所以没有见到刚才在这里发生过的惨烈战斗。但有种悲凉的感觉立刻填充了她的心脏，吓得她愤然起身四处寻找伙伴们的踪影。
当她逐个发现了伙伴们的尸体后，无限的绝望逐渐产生，催逼她将肚子中未消化的食物以及胃酸全部吐出了体外。她被恐慌侵蚀，静静地流着泪在森林中狂奔。
她不管树枝割裂了细嫩的皮肤，大喊着尼尔的名字，乞求上天让自己心爱的人活下去。终于，她发现了躺倒在溪水边的尼尔，却怔怔地看到了尼尔断裂的手臂。
尼尔失去了两双手，手臂上部二十五公分左右的地方发生了断裂，伤口处因灼伤而加快了愈合速度。
依露拼命想要找到尼尔被烧断的两个手臂，却丝毫没有收获，在此期间发现了昏睡的晤形。她将晤形拖到了尼尔身边，默然地跪在他们面前，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依露含泪埋葬了菈菈、马泽以及哈尔塔的尸体，做了几个简单的标记，为的是以后有机会把他们重新埋葬。她知道现在只能依靠自己，并且必须想尽办法救助这两个还有气息的伙伴。
她捡起了尼尔的长刀，毅然走到森林内部，打算砍断几个小树做成木筏，带着尼尔与晤形尽快离开科俄斯领域。同样受了重伤的她是不可能背着两个男人离开的，更何况尼尔的武器有相当的重量。
毕竟是把刀，而不是锯子，依露直到双手磨得破烂出血了，才砍断一颗小树。她还需要这样的树木五颗以上，并且要用手进行粗略的加工。
依露痛苦难耐地跪在地上，辛苦与绝望的泪水再一次涌出。她渴望有人能够来救她，但她明白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并且她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依露狠了狠心，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便有了动力，继续劈砍小树……
四支队伍中，除了南部的尼尔组与东部的绮暄组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外，其余两支正处在与敌军对峙的状态中。这时，极人正在图谋着更大的计划，暂时松懈了对人类进攻的武装对抗。
但相对的，极人在阿瑞斯领域中广泛散播了一种新型的细菌，引起了大面积的瘟疫。一部分巨人开始暴动，与人类顽强地拼斗着，残害了十几万名选手。
持反对与人类合作态度的巨人，趁这次暴乱逃入了科俄斯，加强了极人的防御力量。巨人中站在人类一方的，只剩下第二斗场的巨人。
平瑞与比修斯兄妹的战况也不容乐观，他们没有阻止巨人的动乱，还受到了许多反对战争的人类的反抗。阿瑞斯清扫任务进行的非常迟缓，在这个领域中产生了两种不同的声音。
与尼尔代表的一方不同，另一派的人竭力呼吁停止愚蠢的反叛，向极人与巨人求饶。当然，这些人是是少数的。
其中最关键的因素是，东部军惨败，作战中心与尼尔组的联系中断。恩帝也对此产生了强烈的反感，气愤无法团结在一起的人类，也痛恨自己没有力量改变现状。
阿瑞斯进入了防御阶段，没有更多的力量侵入科俄斯，便由恩帝指挥，撤回了北部与西部的队伍。想必这场战斗还需要进行较长一段时间……
另一方面，依露花了十几个小时终于砍断了六颗小树，用结实的藤蔓将修剪过的树干绑在一起，简单地做成了木筏。此时，天已经完全变黑，估计时间是晚间十点。
漆黑的森林显得极为诡异，虽然没有野狼的怒嚎，但在这种荒凉之地上，身为女孩子的依露难免会产生恐惧感。可她不能依靠两个死睡状态下的男人，紧张兮兮地确定没有危险后，将尼尔与晤形拖上了木筏。
她打算连夜将这两人运到有人的地方进行治疗，时间不得有所拖延。依露没有耗费多大力气将晤形搬运到了木筏上，但是在背起尼尔之时险些闪断了腰板。
终于，依露成功地将装着两个男人的木筏推入了水中，顺着凄冷的月光，朝水的下游走去。繁星都躲藏在了乌黑的纱幕中，留下皎洁的月光为依露指点方向。
这是一幅多么凄美的光景，一个女孩用竹筏拖着两个男人，在月光下顺着溪水，独自行走在荒凉的山原中。
途中，依露有多次因为强烈的疲倦而睡到，最后都在即将被水淹死之时惊醒过来。她反复催促自己前进，双腿却不能行走很快，这还亏了河流，否则她无法在平地上拖动木筏。
依露用牙齿咬破了下嘴唇，鲜血从她干裂的唇边溢出，染红了她惨白的下颚。这个漫长的夜晚静悄悄地过去了，时间推移到早晨。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陷入了深睡，当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木筏上，与尼尔和晤形同时冲到了河流底部。清晨的阳光照亮了她的视线，让她产生一种有多年没有见到光明的错觉。现在她正处在一片小湖泊的岸口，周遭很遗憾的没有任何住户。
依露必须继续前进，望着尼尔昏睡的表情再一次流下了眼泪。她喝了几口湖中甘甜的水，红着脸想用嘴巴喂水给尼尔喝，又觉得对不起晤形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于是，她拖着木筏继续前进，紧紧抓着藤蔓做成的套绳的手，早已磨出了数十道伤痕。但她顾不上自己的伤痛，也不管身体变得多么脏乱，连平时干净的秀发也因为血和淤泥变得蔫耷耷的。
依露没有方向地前进着，穿过了草原，到达了一大片沙漠。终于，她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村庄，便加紧了步伐。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烧伤了她的脸，突然间失去力量的她倒在了沙面上，但不久又爬了起来，艰难地发出干哑的声音：
“我一定会把你们带到安全的地方的，一定！”
前方看似不远的村落，对此时的依露而言是非常遥远的距离。她不知道在这片灼热的土地上行走了多久，慢慢地被巨大的疲劳感侵蚀了神经，睡倒在了地上……
当依露再一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坚硬的木板床上，盖着厚重却温暖的被子。有一种许久没有体会到的家庭的温暖爬上了心头。
她惊讶地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正睡在一个小木房中。房子虽然很破旧，但是非常整洁。从她的床上可以望见窗外的景色，虽然是荒凉一片，只有黄土和石屋，不过有种久违的温馨感。
有几个孩子在火辣的太阳下玩耍，晒得很黑，发出一阵阵欢闹声。依露想要下床了解情况，找到尼尔与晤形，突然房间内的柴门被打开。只见一个面容祥和的老奶奶走进了屋内，看到依露醒来而惊讶地说：
“啊呀，小姑娘，你醒了？身体怎么样？”
“我没事，婆婆，是您救了我们么？还有两个男孩子呢？”
“一个叫做晤形孩子已经醒了，正在帮我的老头砍柴呢。而叫尼尔的男孩，估计……”
老奶奶摇了摇头，做出无奈的表情。从她苍老的脸孔中能够看出她经历了太多艰苦的岁月，白中带点黑色的头发盘在一起，几根散下的刘海挡在她的眉间。她用湿毛巾为依露擦了擦手臂和腿，问：
“你们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但依露没有立刻回答，犹豫了片刻后转移了话题。她经过来***允许，首先和晤形见了一面，确认他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骨头还没有完全愈合。这户人家中的老人以前都是医生，所以及时做了得当的护理。
之后，依露来到了尼尔的房间中，看到他紧皱着眉头的脸，一下子掉落了泪水。她流着泪小心翼翼地走到床头，轻柔地拂去了他额前的黑发，颤颤巍巍地说：
“呐，尼尔，你快醒来啊。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尼尔失去了抚摸她的手，就算醒来也无法给她安慰与温暖，甚至无法完整地拥抱她。尼尔昏睡在床上，似乎正在做着噩梦，时不时会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依露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一段时间，傍晚晤形进入了房间。
他们聊了一会儿，依露告诉他三个伙伴已死的噩耗。晤形平静地接受了，却难以控制地流下了泪水，跪在地上痛苦地嘶喊：
“为什么我总是如此弱小，总需要别人的保护。明明他们比我更加有资格活下去，而实际上我却活了下来。我想要变强，变得更强，拥有保护伙伴的力量……”
这时，平躺在床头的尼尔流下了泪水，沿着脸颊滑到了依露的手掌上。他慢慢睁开了双眼，空洞地望着头顶的房梁。他也许很早就清醒了，也或许是听到了晤形的话才醒来，面无表情地对他们两人说：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依露哭喊着抱住了尼尔的身体，红涩的眼角挂着泪珠，露出惹人怜爱的表情。她想要告诉尼尔，这不是他的错，但是哆嗦着身体无法出声。她曾有那么一瞬想过，尼尔会这样永远地死去。
突然，尼尔癫狂起来，发疯了似的大声怒喊。他想要敲打床板，却惊恐地发现自己丢失了双手。他在一瞬间将全部的愤怒从喉咙深处喊出，脑海中迅速回放着那场骇人的战斗。他挚爱的友人一个个死在自己的面前，满是血和泪水。
依露难以抱紧尼尔暴动的身躯，被他甩飞出去。他就像一个坏掉了的机器不停地颤抖。晤形冲上他的身体，紧紧地将他抱在怀中，露出含血的牙齿，大声叫喊：
“尼尔！一起再战斗吧！回到前线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绝对不要让他们的死白费。你不是告诉过我，人类终将会战胜困难，将极人与巨人驱赶出这片土地啊！”
晤形的话让尼尔冷静了下来，依露赶紧起身抱住了尼尔的脖子，早已泣不成声。她啜泣了许久，尼尔微笑着用半条胳膊推开了依露的身体，想要起身时发现断裂的手臂似乎又长出了新的肉。
尼尔需要找一个机械师，帮自己装上假肢。
此时，两位老人走入了他们的房间，招呼他们赶快来正房吃晚饭。依露这才发现新一轮月亮已经爬上了天幕，一直在门前玩耍的孩童也不见了，当然沙漠的夜晚没有了白天燥热的气息。
尼尔三人与老人聊得非常开心，虽然吃着粗饭，但却倍感温暖。这就是家的魅力，再怎么残酷的人也期待有个归宿。可现实似乎永远在与尼尔唱反调，美好的晚餐时刻被一场剧烈的地震所破坏了。
这地震并非是自然原因，多次与巨人战斗的尼尔明白，这是巨人的军团踩踏着地面而产生的震动。当他们为了避免老人受连累，想要立刻逃离这个房屋时，一个丑陋的巨大脸庞露在了窗前。
忽然那个巨人挺起身板，冲着冷月悲鸣一声便踩碎了整个木房。尽管尼尔三人没有被轰然倒塌的建筑压倒，两个老人却被木屋填埋，只露出两个脑袋。他们呻吟着伸出手臂，最后力气用尽而昏睡了过去。
这对于老人而言非常危险，他们的脑袋受了伤，正难以克制地流着血液。依露和晤形想要将他们从废墟下拉出，却听到一个巨人在他们背后轻蔑地冷笑一声：
“哈，找到你们了。这下子我们也总算可以在阿瑞斯混出点名堂了！”
尼尔敏锐地往后方跳跃，平衡感强的他并没有因为失去双臂而显得晃晃悠悠，嗔视着面前五头八米左右高的巨人。
他们就像一群野人，穿着兽皮做的衣服，举着粗制的长矛，腐烂的牙齿和肮脏的头发给人强烈的恶心感。这些人的形象与沙漠中凄美的月色完全不符，张狂地欢叫着庆祝能够杀死极人指明的对象——尼尔。
依露发现整个村落中有一半以上的房屋被摧毁，地上骇人地躺倒着许多具被咬断的尸体，其中有白天在窗外玩耍的孩子的尸体。巨人们的牙齿上带有鲜血和衣料。她的眼球一下子往深处凹陷，悲愤地捂着脑袋惨叫了出来。
一个肥胖笨拙的巨人对依露的反应很感兴趣，猛地进行跳跃，想要踩死依露与晤形，却被他们慌忙躲开。但是，在他们逃离巨人的攻击的一瞬间，无情的画面扑入了他们脑海。
两个昏倒在地的老人被巨人踩断了腰板，老***眼球从眼眶中喷了出来，砸在依露的脚边。他们死得毫无知觉，松软的身体化成了沙土似的，满嘴喷洒出血液。
虽然看不到老人下半身，但是从他们体内缓缓流出的血河与随之滑落的脏器可知，他们已经被粉碎。那两张狰狞的死相，露出了死前一瞬间的恐惧，异常骇人。令人难以想象他们生前是多么和蔼。
依露被震惊得浑身冒汗而开始战栗。她暴怒了，抽出短剑想要冲到那个怪物面前，恶狠狠地砍上几刀，咆哮道：
“你这个混蛋！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们有资格杀死他们！啊啊啊——！！！”
晤形勉强还能够保持冷静，他知道目前三人的状况绝对不是五个巨人的敌手，一下子从背后抱住了依露的腰，大喊着劝说道：
“冷静一点依露！老人已经没救了，快逃啊！现在的我们无法战斗！”
依露猛地回头，狠狠地瞪了晤形一眼，吓得他想要退缩。最后晤形以更加气愤的表情回敬了依露，责备了几句后，强硬地将依露拉到了尼尔身边。此时，巨人们看完了这些无助之人的精彩“表演”，蔑视地踩踏着脚步冲了上来。
情况逼迫，三人迅速往山顶的方向逃窜，尽可能地避开了巨人的攻击。但是途中还受了一些轻伤，最后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从高处望去，深不见底。砭骨的寒风如同一把把利剑，刺在他们柔软的皮肤上。
一阵冷风吹过，险些将尼尔吹下，随之掉落的石块往深渊砸下，却听不到任何回声。巨人逼近了他们，咧开一幅幅奸笑的嘴脸，铁定地以为尼尔三人会命丧于此。
但是尼尔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被巨人杀害，示意依露与晤形靠近自己的身体，用一半的双臂搂住了他们。瞬间，从尼尔体内闪现出一个精密的沙球，包围了三人。这凝聚了他现在所有的力量。
尼尔在这片空旷的高山中放声一笑，仿佛在与这个荒谬的世界诀别。他鄙视所有敌人，哪怕失去再多也要无比坚定自己的信念。随着又一阵冷风，他与伙伴二人同时翻身坠落了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