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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们遥远的爱情(二)
韩爸爸只觉莫名其妙:“我没吼你呀,我只是说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能喝多少我心里也都有数的,怎么就叫吼你了?”
“你还狡辩!”韩妈妈横了他一眼,“好心没好报,以后你再有个头疼脑热的,可别再对着我瞎哼哼。”说完,她便兀自背对着韩爸爸,再不看他。
“哎哎,你这人怎么蛮不讲理啊?”韩爸爸心虚地扫了眼依依,见她虽说只顾兀自低头吃菜,垂下的额发挡住了半个柳叶似的眉,可他依旧在她秀丽的眉宇间捕捉到了几分极力隐忍的笑意。韩爸爸越发尴尬了起来,本就喝得薄醉的脸颊更是透出了一片红,他推了推韩妈妈的背,“干嘛呢你,孩子们都看着呢!有什么话我们回头说不行吗?”
“谁要跟你说?”韩妈妈头也不回,只伸手对着适才韩爸爸碰她的地方掸了掸,一脸的嫌恶。
此时韩学谦正凑近依依悄声对她说:“他们又开始了,你别见怪啊!”
依依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这样才像个家的样子嘛!”
这是心里话。
韩家虽然家境一般,却是这样的其乐融融,连同韩家父母的拌嘴,在依依眼中亦是温馨。
她有多久没有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了?
从她念初中开始,父亲就有了外遇,那个女人是父亲多年前的一个下属,很年轻,听说比父亲小了将近十岁。母亲知道后自然是要同父亲吵闹的,刚开始的时候,父亲出于对母亲的愧疚,还能捺着性子安抚她,可越到后来,父亲就越没了耐性,有时候母亲不过随口一句玩笑话,都会成为他胡乱发脾气的导火索,他们经常吵架,终年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不休,父亲脾气很暴躁,有时吵得激烈时还会动手。
再往后,父亲渐渐开始彻底逃避这个家,对母亲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和不耐烦,那段时间,依依很害怕,每天都过着小心翼翼的日子,她更是一度以为父母会离婚。可终究,他们也只是维持着名存实亡的婚姻,这么多年来,他们就这么彼此折磨,互相伤害。直到现在,父亲索性连家也不回了,就算偶尔回来一趟,也不过吃了饭后立马走人,仿佛这个家对他来说,就是个餐馆,连住上一晚,都令他难以忍受。
这些事,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起,第一,她说不出口,第二,自然也是无从说起,可那天,当她终于将这些全都告诉韩学谦时,她还是泪流满面,心痛得像被蚀了个大洞。她以为,那么多年都过去了,她早已经不在乎了,可那些隐藏至深的伤痛,那些她早已淡忘的酸楚,偏偏在她最无防备的时候揭露出来,然后,在她的挚爱面前,彻底崩溃。
她记得她在他怀里哭了好久好久,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气堵声噎,仿佛哭尽了这一生所有的泪。最后,她疲惫的趴在他的胸口,只是一抽一抽的喘着气,泪还挂在腮边,她却没有抬手去拭,任凭那两行清泪如断线的珍珠吧嗒吧嗒簌簌跌落,洇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韩学谦的父母还在旁若无人地争执着,依依望着他们,只觉得眼底有**的酸涩涌入眸心,连同眼前的景象亦随之迷蒙模糊,恍若幻影,轻轻一碰,转瞬便是消融。
感觉发顶被人温柔的抚触,暖暖的,带着淡淡的薄荷清香。她转头望着他,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对她展眉一笑,盛了一碗老鸭汤端给她。
汤已经被他吹凉了,缥缈的热气透过碗面上的一层薄油丝丝缕缕缭绕开来,映入她的眼底,留下一圈淡薄的雾气,可她的心底,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与松快,仿佛一块常年压在胸口的巨石突然移开,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畅快。
那天依依吃了好多菜,尽管都是些家常小菜,可她吃着,却比那些所谓的山珍海味都要美味。后来到吃饭后水果的时候依依几乎已经饱得完全吃不下了,可韩妈妈还是洗了一大盘草莓给依依吃,说是专门托人从乡下带来的,依依但觉盛情难却,加之本就爱吃草莓,不由拈起一颗吃了,果然清甜爽口,忍不住又吃了好多。
等到临走时,依依已经把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平坦小腹生生吃成了个孕妇肚,她撑得不行,悄悄对韩学谦说出门一定要给她买消食片,可心里却满满的都是幸福。韩爸爸执意用饭盒装了红烧鹌鹑让她带回去:“这个是做好之后特意留出来的,你带回家慢慢吃,等吃完了你让韩学谦告诉我一声,我再给你做。”
依依大方地接过饭盒,笑靥如花:“那我就不跟叔叔客气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恍若湖面倾洒着艳阳,粼粼漾着金光。
韩爸爸只是微微笑着,什么也没说,只是亲自送他们出门。楼道里有邻居探出头来:“哟,韩师傅,你家准儿媳妇上门啊?”
韩爸爸含笑应了句:“哎!”转头向依依介绍:“这是吕阿姨。”
依依连忙打招呼:“吕阿姨好。”
“你好你好。”吕阿姨上下打量依依,连声夸赞:“瞧瞧这小姑娘,长得那么漂亮,人又乖巧懂事,韩师傅你可真是好福气哟!”
韩爸爸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街边昏暗的路灯照进狭窄的楼道里,泛黄的白墙上,映衬着韩爸爸略显单薄的身影,却让人顿觉安心。
※※※
晚上依依随薛建平夫妇到了餐厅,自己父母已经到了,双方家长见面还算客气,两位母亲不过互相寒暄了一番,叶伟峰和薛建平自然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而依依看见母亲杜清婉,只觉心头一热,满心的委屈顿时排山倒海般涌入喉间,可她的脸上依旧笑得清甜,她展开双臂撒娇地扑进母亲的怀里,亲热地唤着:“妈——”
母亲笑得分外慈爱,温软的手摸着她的头,仿佛她还是很小的时候,每次生病时,母亲都会这样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额头,凉凉的,带着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母亲仔仔细细地打量她,却忽然皱眉:“你怎么又瘦了?”
依依眼底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仰了仰头,越发笑得没心没肺起来:“哎呀妈你是知道我的,我不一直在减肥嘛!”
母亲倒也难得没再说什么,顿了顿才又问她:“薛厉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他出去办点事,说一会儿就来的。”
她话犹未了,那头已然传来了父亲不耐烦的声音:“好了好了,没事站门口瞎聊什么,赶紧坐下。”旋即将菜单递还给服务生:“就这样吧!冷菜可以先上。”
正巧此时迎宾小姐带了薛厉进来,他穿一件翻领羊毛呢大衣,露出里面暗蓝条纹的衬衫领子,走起路来竟也是衣袂蹁跹,这么长时间不见,他看着倒是容光焕发。进门后,薛厉熟稔地问候她父母,态度热情谦和,风度翩翩,完全遍寻不到半点在家面对她时的那副狰狞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