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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爱,已成往事(三)
依依紧紧握着听筒,连指节都泛起了青白,她咬了咬唇,半晌,才又再度开口,略带沙哑的嗓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你明天早上还是回来和我一起过去吧,你要实在不愿意,那在你家楼下碰头也行,不然爸爸会起疑心的。”
薛厉冷笑:“不让我爸起疑心,那不是你的事吗?”即使隔着听筒,他的声音依旧透着彻骨的冰寒,仿佛是谁在用尖刀,一下一下割剜着她的心。“叶怜依,你不要得寸进尺,我能和你一起去拜年已经很给面子了,你别给脸不要脸,把我惹急了,管你爸是谁,我一样当他是空气!”
依依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觉脑袋嗡嗡直响,手心里全是汗,滑腻得连听筒都似握不住。她原以为自己会发作,耳边却只听得一缕轻喃如飘似渺:“知道了。”
原来,那竟是她自己的声音,无波无澜,平静得教人害怕。
她累了,真的好累,这么多年来,她所背负的,早已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只是往后,她依然要去承受, 只因她要为她当初的决定还债,为她当初的懦弱付出代价。
“亲爱的,洗澡水早就放好了,你还来不来洗了?”偏偏这时电话那头传出了女人嗲糯的嗓音,甜得腻人,依依辩出那声音就是上回在她卧室里出现过的曼文。“在跟谁打电话呢?”
“没谁,我就来洗了……”
电话那头略微有些嘈杂,然后“咔嚓”一声,就被挂断了。对着嘟嘟直响的电话机,依依竟然嘴角一弯,笑了。再看一眼整整齐齐堆放在客厅里的礼品,有几只还没来得及套上礼品袋子,可她突然就觉得兴味索然,放下电话,她随手关掉了电视转身便进了客房。
自打上回闹过之后,楼上的主卧房她就不再去了。她有很严重的洁癖,极度厌恶自己的东西被人碰,记得上大学住宿那会儿,有次别的寝室的女同学不清楚状况无意坐了她的床铺,依依当天就把床单给洗了,弄得那位同学好几个礼拜不跟她说话,见了她就跟见着仇人似的,后来知道了缘由后才与她冰释前嫌。而那间主卧,已然充斥着别的女人的味道,光是这样想着,她就已经厌恶得不行。
扭亮床头柜的台灯,晕暖的光照见被单上大团锦簇的花朵,柔嫩的花瓣娇艳欲滴,像极了月光下的睡莲,含羞带怯。她喜欢这样昏暗的灯光,可以让她安心。
依依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看手机主题,这是她从前最大的兴趣爱好之一,每当心情不好或身心俱疲时,只要看会儿手机主题,或索性直接下载一个大全套,都可以让她立马精神百倍。
易歆对于她的这个怪癖很是鄙夷,甚至还一度对她进行批评教育:“好好的手机,你拿去越狱也就算了,还要装什么主题,装就装吧,那么多不要钱的主题,你随便下一个用用得了,可你倒好,偏偏哪个贵你下哪个,还什么小全套大全套的尽烧钱,**!”
“你不懂,像你这种女汉子,哪里能懂得我们萌妹子的内心世界?”依依双手合十,微微仰头望着天:“一个手机主题就能得到心理上的最大满足,这是要有多纯真多纤细的内心才能够做到啊?”
“我呸!”易歆就差没吐了,她狠狠白了依依一眼:“是是是,我不懂,这世上就你家韩学谦最懂你这萌妹子,这总行了吧?”说完,易歆又转头暗自嘀咕了一句什么,依依也只当没听见,仍旧低头翻看她的宝贝主题,心里却是甜的。
易歆说的没错,这世上,也只有韩学谦最懂她。
他会替她充钱供她买主题,还会告诉她,里面的钱花光了就告诉他,不要替他省,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舍不得用,很多时候她都只是看看,而每天,只要能让她看着这些漂亮的主题,哪怕她并没有买下来,她就已经很满足了,因为她知道,只要她愿意,这些主题就都是她的,就好比韩学谦,无论她再如何闹脾气,再怎么对他使小性子,甚至每当她无理取闹不可理喻时,她都无比确信,他一定会在原地守候着她,不离不弃、相依相守。
可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不给人留下一丝挣扎的余地,好比狂风肆虐后的落花残叶,化入淤泥,别无选择。
窗外是岑寂的黑,细碎的星子颗颗如银钉,嵌入这如同黑丝绒般的夜色里,恍惚间,似有一颗跳动的星分外明亮,仔细辨别,方知是飞机的尾灯,一闪一闪,如同孩童天真清亮的眸。
依依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一星子微弱的光点,痴痴的、怔怔的,偏又带着一种近乎倔强的执着,仿佛自己就是那小小的一点光亮,即便细小如一粒尘埃,却能飞越天际,而那世间所有的烦恼,皆与她无关。
※※※
天色微明时倒下起了雪,淅淅沥沥的裹着寒风扑到窗子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地上早已潮湿一片,粘着零零散散的火红鞭炮碎屑,仿佛残梅落花,悲哀凄怆。
这个城市很少下雪,即使下了,也是这种雨夹雪,带着阴湿的寒意,侵人噬骨。依依开着车小心地驶上主干道,车里暖气十足,不一会儿,便有朦朦的雾气自挡风玻璃四周凝聚起来,街上冷冷清清的并没有太多行人,偶尔有一家三口提着水果篮并几样小礼从她车前经过,天太冷,他们互相说着话,呼出大团大团的白气,年轻的母亲替孩子紧了紧帽子围巾,年轻的父亲又替她整了整外套,这样简单温馨的小幸福,于她,却是最遥远的曾经。
车开到薛厉家楼下时,雪已经停了,保安耐心地指挥她稳稳当当地停车入库。这样高档的花园式小区,连保安都是训练有素,见她提着大包小包从车上下来,正要离去的保安忙又折回,自告奋勇地接过她手上的拎袋送她进了电梯,临走时还不忘帮她按下楼层。
到了门口,依依深吸口气,方才按下门铃。
来给她开门的是薛家的钟点工陈阿姨,不过四十出头的人,看着倒比薛厉的妈还老,只是人很亲切,她系着围裙笑盈盈地接过依依手上的蛋糕,低声说:“叔叔阿姨都在客厅呢!”
依依道了谢,换上拖鞋便往客厅而去。
薛家的房子属于南北通的户型,且得房率高,三室一厅的格局看着远不止两百平的面积,尤其客厅,不仅宽敞,采光度又强,即使到了阴天,屋里照样亮堂通透。
薛建平此番正独自一人靠在沙发上看报纸,依依努力扬起亲昵的笑意,有些艰涩地唤了一声“爸”,也不知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她始终很害怕薛建平,或者说,是他的严厉让她透不过气来,在他面前,她似乎总显得这样无知和卑微。不过今天薛建平难得换了便装,一身藏青蓝套头毛衣将他平日里的锋芒掩去了不少,他见依依提着大包小包过来,倒也放下报纸亲热地招呼她:“依依来啦,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依依将大小拎袋搁在脚边,笑道:“也没什么好东西,都是给您和妈买的礼物,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心意。”
薛建平难得露出了温和的笑意:“都是一家人,什么合不合心意的,下次人来就行了,家里也不缺什么,用不着买那么多东西。”
依依笑了笑,并不答话,只侧目看了看,不由疑惑:“妈呢?”
“你妈正在阳台拾掇她的花花草草呢,你先过来坐吧!”薛建平招呼依依坐下,又转头朝着阳台的方向高声喊:“傅云丽——你先别弄了,依依来了——”
客厅的转角似乎有人应了一声,依依并没有坐下,只说:“我去给妈帮忙吧!”
薛建平摆了摆手,“不用,你妈干活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插手。”薛建平摇头苦笑:“她这人就这样,随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