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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湘愕然,想不到刘商居然会是这样奇特思维,便赶紧说道:“不是……没有这样的话,云皎,你从来都是最豪爽大方仗义疏财的……我当然不会,我肯定要确凿看到你安然无恙才能放心的。”
刘商点头道:“那便是了,别说那没用的淡话,看见你弄成这样我已经后悔的要死了……”
刘叔慌忙说道:“两位公子不要争论了,都是老奴的不是,是老奴贪路心切,小人之心了,即是如此,我便先去吩咐大伙稍安勿躁便是,反正行路日长,也不争这一天两天的。”
看着刘商脉脉的目光,谢湘不觉微微的把脸扭向一边。
小蓟看见叶老头打开后院小门径直走到一块菜地边上,薅了一把叶子宽大的植物,那东西有着微微泛紫的叶子,小蓟倒也认识,俗名饺子紫苏的。
“这东西可以止血定痛……止脚气。”
叶老头对尾随在身后的小蓟说道。
“治脚气?”
小蓟有些怀疑的问道,这个老头子有没有搞错?
“是止……”
叶老头也知道和这个小厮解释不清楚,简单的更正了一下,把清洗了一下的新鲜紫苏放进一口锅里,舀了一瓢水倒进去,拉开风箱,很快就熬成半小锅紫色的滚水。
……
几个人七手八脚帮谢湘洗了澡换过衣服,又清洗包扎好磨烂肿胀的双脚,足足折腾了有小半天。
谢湘这一通罪遭的,被疼的浑身寒毛直竖,整个人都精神了。
直到叶老头为他磨烂的双脚敷上一种黑乎乎的止血镇疼药粉,过了足足有个把时辰,谢湘才觉得那种锥心般的痛楚稍解。
谢湘估计着叶老头的黑色药粉里可能是搀了罂粟壳的什么东西,在古代,普通老百姓所能知道可以缓解疼痛的,可能只有这玩意了。
好在叶老头拿着那药粉是给他用来敷的,不是吃的,最重要,只要可以不叫他的双脚那么疼就叫他感激不尽了。
中午,刘商叫小蓟拿了银子让叶老头好好地置备一下酒饭。
一是为了替谢湘压惊,安慰一下他那受伤的小心灵。二是犒谢叶老头;看不出这个谦卑的小客栈掌柜的还真有些出人意料的本领。
反正今天也是走不了,带着大宗货物出门的人错过宿头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刘商不会去干那样的傻事。
再说,和谢湘还没有好好的说上几句话呢。
在刘商心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赚钱,只要他刘大公子有的是货物在,还怕银子不是自在的?
刘叔虽然心里还在计较着行程,但也不好怎么露在脸上。
公子虽然不把自己当做下人看待,自己也得到老爷临走时看管教育公子的重托,但自己总归不是他爹,他想要干什么少不得只好睁只眼闭只眼的了。
再说了,做生意的人虽然锱铢必较,但也讲究钱财如粪土情谊值千金的,公子既然和这位谢公子是同窗之谊,看起来又是这么情投意合,煞风景的话自己还是三缄其口的妙。
刘叔便背着手去检查放在院子里的货物和拴在槽上的骡马牲口,盯着那些脚夫仆人不要趁机喝酒耍牌耽误事情,做个眼不见心不烦得了。
叶老头很快就拾掇了几样他自己种的菜蔬,弄了一只鸡几尾鱼,店头上一家猎户打下的兔子山鸡等野味,倒也收拾出一桌别具风味的简单酒席。
“公子见谅,我们这里沽不到像样子的酒,这些是自家酿造的粗米酒,将就一下吧。”
闻着叶老头打开的酒瓮一股子刺鼻的辛辣,刘商骂道:“怎么出了临淮便是这鬼不拉屎的地方?偷个闲儿居然连杯好酒都买不到吃的?”
叶老头赶紧点头哈腰道:“小老儿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就算是去乌州城买,最快也要半天的来回了。”
穿着刘商很不合身宽大长袍的谢湘架着缠了白布的双脚,抽着冷气笑道:“将就些罢,临淮本就算不得什么大地方,何况又出了乌州,这里还有个小店头可以歇脚,还可以弄几样可吃的东西,只怕你继续走下去不定还有宿在荒山野岭之中的呢。”
刘商故意瞪了谢湘一眼:“才好了疮疤就忘了痛,又开始给我寻晦气了是吧?”
谢湘赶紧摇手笑道:“云皎,我可不敢……我是实话实说的好吧,你想想,从临淮去湖广,如果从水路还好些,旱路怎么可能不经过一些荒凉之地?”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吭气的小蓟突然说道:“旱路荒凉倒是不怕,水路才不敢走呢,官府禁忌不说,水里的强盗更是杀人不眨眼,索性连尸骨都找不见了呢。”
刘商抓起一双筷子就要去敲小蓟的头:“呸呸呸,竟给大爷我说些晦气话,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
小蓟吓得伸伸舌头,缩起脖子躲往一边,谢湘想笑,却感觉好像震动的脚趾疼,叶老头低声下气的说道:“现下啊世事确实不太平,陕南那边流民闹得更厉害,贵人尽量不要往那边去的才是。”
谢湘随口问道:“太原如今怎么样呢?”
刘商却很敏捷的问道:“掌柜的,你倒是知道的多啊?”
叶老头顿了一下,先回答谢湘道:“太原这边没有听见说怎样,大约还算是安生吧,怎么公子有太原的亲眷?”
然后又回答刘商道:“都是些南来北往的客人捎带的消息,贵人反正是去湖广方向,不碍事的,不过这位小哥说的倒也不假,真要去湖广行商,走旱路虽然艰难些,确实强似水路。”
又恭请刘商和谢湘道:“两位公子请用饭吧,小老儿不敢作陪的,待服侍二位吃过了再吃也是一样的。”
刘商一向是豪爽惯的,他们家自来行商,对待一些得力的下人都非常看重,往往要做个平起平坐的架势,所以在尊卑贵贱上并没有那种士大夫般的讨厌讲究。
听见叶老头这样说便挥挥手说道:“掌柜的,叫你坐下和我们一起吃你便坐下,谦谦假假的我反倒不喜欢了,你是这里的主人,我们不过是路过,蒙你救治了谢公子,我不过略表心意而已。”
叶老头看刘商确实诚心诚意,便再次告了罪,在末尾斜签着身体陪着坐下了。
看着叶老头和刘商退让之间,谢湘迟疑了一下,方才回答叶老头道:“家父原来要我去太原拜见他的老师的,不过……现在我也不准备去了,不过白问问罢了。”
刘商听见叶老头说的也过就是人尽皆知的淡话,便丢开对叶老头的好奇,转向谢湘追问道:“为什么?箫玉,你不是雄心万丈的要出门游学嘛,正好去趟太原,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等着你或未可知呢。”
话语之中甚是调侃。
谢湘苦笑了一下:“我现在就是想去也去不成了。”
刘商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不就是脚上被磨出几个水泡嘛,虽然刚才看着是有些怕人,想来不过三五天便可痊愈,怎么就去不成了?”
谢湘沮丧的摇摇头:“不是腿脚的事情,是……我的路引,被我给弄丢了,还有,家父给他的恩师书信,都在一个包袱里,一起给弄丢了。”
刘商奇道:“正是了,你也不给我好好的说,你到底在乌州城遇见什么妖魔鬼怪了?竟然丢盔弃甲的奔逃一夜?难道乌州城遭匪劫了不成?”
谢湘摇摇头,待要不说,知道刘商面前是交代不过去的,说吧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叶老头忽然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说道:“公子丢了金银倒还无妨,丢了路引却是麻烦。但出了本省地界,没有路引是寸步难行的。”
刘商见谢湘默默无语的,便看着谢湘问道:“你自己觉得可能找的回来不?”
言下之意,如果谢湘觉得他丢的东西还可以拿银子钱赎回来,他马上替他设法。
谢湘摇摇头:“不需要了,我想回家……”
刘商急道:“回家?你也不怕伯父大人对你失望?才刚走出几天,就弄成这样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回去?县学里那帮子浑人若是知道了,还不在怎么看你笑话?哎呀,箫玉,你就好好和我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现在不是有我么,你跟着我想去哪里去不到?”
看着刘商大包其揽的架势,谢湘不觉叹了一口气,有些困难的说道:“云皎,你的意思我懂,可是……”
刘商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盏对谢湘说道:“没有什么可是的,箫玉,你我既然情同手足,客气的话就不需要多说,其实有没有路引也不算是个什么事情,这样吧,我正好有个账房先生的缺,今天我便委屈你暂时充了这账房先生可好?”
小蓟也赶紧乖巧的说道:“正是呢,谢公子,我们公子最不喜欢算账,每回为了那些数目字不知道我们要打多少饥荒,你若是给我们做了账房先生,简直就是我们大家的救命恩人了。”
谢湘被小蓟逗得想笑,却还是有些泄气的摇摇头。
自己这副模样,跟在刘商后面岂不明摆着就是蹭饭吃?
账房先生什么的不过都是托词,刘商只是想帮助他完成继续游学的心愿而已。
他越是感激刘商,越是觉得自己这么一个一无用处的人不应该再去拖累这样一个情真意切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