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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败如山下安南数万残兵败将在漫漫旷野上犹如潮水般席卷逃亡,出于本能的便朝着多邦城下而去。
明朝大军在沐晟,张辅的率领下气势如虹,乘胜追击。数之不尽,赤手空拳的安南逃卒死于乱军践踏和明军手中。
多邦城头,安南国王胡一元眼见大军溃败后哪里还敢率军出城援救,知晓儿子胡汉苍仗着战马飞奔逃回城中后,当即下令关死城门,准备依仗坚固城墙和逐渐迫近的明朝大军一战。
追随胡汉苍在城外和明军交战的安南大军,除开一些骑马的将军外多是步卒,给明军衔尾追杀下只有千余逃进城中,其余数万之众眼见城门紧闭下逃生无门,登时四面八方逃散开去,不及逃走者多有抛去兵器,降服在地。
率军追击而來的张辅眼见城外旷野之上敌军所余尚多,当即传令前军放缓追击脚步,任由那些安南残兵败将逃散开去。身为大军统帅,他明了自己此战的首要目的,乃是趁着大胜之威攻克这座安南重镇,若是存了赶尽杀绝之意,将那些安南败军围困于城下,成了困兽之斗的局势,反不利攻城。
丢盔弃甲,披头散发的胡汉苍奔上城门楼,遥见遥远处的明军攻势渐缓,这才惊魂略定。
城外明军一众将校在张辅,沐晟将令下策马來回驰骋,极力约束部下士卒恢复阵型。
帅旗下张辅策马而行,來到沐晟身侧,朗声笑道:“将军旗开得胜,振我军心,便请稍歇,看我攻破此城。”言罢转头对麾下一众明军将领厉喝道:“安南所恃,莫若此城,此城一拔,便如破竹。大丈夫报国立功,就在今日,若能先登此城,不惮重赏。”众将闻听下尽皆跃跃欲试,轰然应诺。
待得张辅,沐晟策马在城下巡视一圈后,收拢大军后。那些给远远抛下的火炮在众多牛马牲口拖拽下终于摆到了城外。
火炮接连轰击开來,实心铁球呼啸着连串飞來,砸得城头碎砖乱飞,一众守军伏于城墙后,骇得肝胆欲裂,根本不敢露头,仅有二十余门火炮在胡家父子声嘶力竭的督战下朝城下明军还击。
一轮炮击之后,明军阵列前方奔出万余手持盾牌,肩扛盛装泥土草袋的士卒,在一众千户,百户的率领下朝城下亡命奔去。他们的任务便是填平大军攻城的首要障碍,城下那一条深达数尺,密布竹刺木桩的壕沟。
眼见敌军开始填壕攻城,城头的安南将军们个个手舞战刀,怒骂呵斥那些惊魂未定的士卒们自城墙垛口现身,张弓搭箭后朝城下潮水般涌來的明军放出箭矢。
城下两万早已蓄势待发明军弓箭手耳中听得号令的铜锣响动,也齐刷刷开始放出了箭矢。一时间城上城下箭如飞蝗乱窜,不断有扛着土袋前冲的明军士卒倒地,安南士卒中也不断有人惨叫着中箭倒伏城头。
约莫盏茶时光后,城下百余门火炮终于陆续装填完毕,开始了猛烈的压制性炮击。不时有开弓放箭的安南士卒给炮火轰击得断手残足,血肉横飞,尸身载倒城下。
明军付出数千伤亡之后,终于将多邦城下的壕沟彻底填平,两次猛攻城头,却被守军依仗居高临下的优势击退。
众将眼见天色渐暗,尽皆向统帅张辅谏言,暂且退兵,待休整一宿后明日必当攻克此城。
新城侯张辅注目多邦城那被炮击得斑驳残缺的城墙,思忖片刻后以手中马鞭遥指城头,断然说道:“贼军大败下士气重挫,若是予敌喘息之机,休整城墙,收拾军心,岂不为山九刃,功亏一篑?攻破此城,必在今夜。”他昔年也曾追随朱棣靖难之战,深知夜战虽不利于交战双方,但敌军白日里大败一阵,士气萎靡,若是自己一念之仁下退兵而去,胡家父子必然趁着今夜休整城墙,整顿军心,明日大军攻城,势必付出更为惨烈的伤亡。
西平侯沐晟本來担心张辅听从众将劝说,以至于坐失良机,不禁有些担心,此时听得他斩钉截铁般的强攻之意,不禁微微颔首,颔首默然不语。
张辅一双凌厉的目光扫视一众将领,突然挥了挥手,将都督佥事黄中,吕毅召唤到近前,喝问道:“黄中,吕毅,你二人前番丧师辱国,可知陛下命尔等随本帅出征之意?”
黄中,吕毅两人羞愧道:“陛下命末将二人待罪立功,此意小人自然知悉。”原來他二人便是上次率军护送陈天平归国接位的左右副将军,回到南京后永乐皇帝朱棣雷霆震怒下本欲问罪杀之,幸得文武百官皆有言及二人被贼军伏击,乃是无心之下中了埋伏,虽有罪却不至死。朱棣这才悻悻然将二人降职为都督佥事,命其二人追随张辅而來,戴罪立功。
“本帅将一万士卒交予你等,今夜不破此城,便要借你二人的头颅号令全军。”张辅冷森森说道。
黄,吕二人单膝跪倒接令后前去整顿兵马,准备去做绝无退路的背水一战。
残阳西下,天色逐渐朦胧,城头城下两军皆是打起了火把。明军火炮轰击之下,数千手持盾牌,抬着云梯的士卒冲击而來。
此时视线昏暗下,双方的强弓劲弩,火炮只得朝着敌军火把处乱射,不免威力大减,随着一架架云梯牢牢钩附在城头之上,多邦城头又是一片杀声震天。
月上中天之时,多邦城头的城门楼内,甲胄血污,披头散发的胡一元坐到在地,一个亲兵正自手忙脚乱,给他手臂上箭创敷药止血。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手持血淋淋战刀的胡汉苍奔进门來,在其父耳边颤声说道:“爹,敌军已然攻上城头,咱们速走为上。”
胡一元毕竟年老体弱,激战半日下早已疲累不堪,裹伤之际本有些昏昏欲睡之意,此时陡然听得儿子说出这般噩耗,登时骇得蹦起身來,奔出门外查看之下,遥见十余丈外的城墙上,一个明军将领打扮的汉子一面势若疯虎般挥刀乱砍,一面怒吼道:“归顺者概不杀戮,负隅顽抗者必死无疑。”正是明将黄中无路可退下亲率上千死士猛攻,身受数创依然死战不退,终于上得城头。
火把摇曳之下,胡一元看黄中身侧顺着云梯爬上的敌军越來越多,那些心胆俱裂的安南士卒不乏跪倒请降之辈,终于丧失了最后的战意,顾不得手臂上挣裂的箭创处血流如注,慌忙带着儿子以及一众亲兵逃下城楼。
眼尖的安南守军将校眼见胡家父子逃走,当即尾随其后,冲下城墙朝着城中逃去。随着逃亡与归降的士卒越來越多,安南守军终于彻底崩溃,越來越多的明军士卒顺着云梯蚁附而上,攻占了一片城墙。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攻入城中的明军在吕毅的率领下终于将堵死城门的瓦砾碎石尽数搬开。随着城门洞开,门外手持火把,早已等得焦躁不耐的明军兵将犹如暴雨后的山涧一拥而入。
城内乱作一团的安南兵将们不见胡家父子的踪影,军心大乱,除了少部分依旧拼死力战外,越來越多的人抛去兵器转身逃走,不及走脱之辈也是斗志全无,纷纷跪地请降。
随着入城兵力越來越多,明军在张辅,沐晟一众将帅的率领下朝前追击而去。
胡一元,胡汉苍父子已然被明军打得失魂落魄,趁着夜色带着残兵败将自另外一道城门逃出。
经过一夜厮杀追赶,明朝南征大军终于逐渐控制全城。胡家父子麾下大军除开数万残兵败将自各门逃走外,非死即降,安南重镇多邦城被强攻而破。
南京城,北风呼啸而过,初冬的第一场雪终究还是纷纷扬扬的自半空中洒落。
天色尚未大亮时分,一众穿戴整齐的文武百官已是三三两两行走在紫禁城宽阔的御道之上,朝着奉天殿而去。
眼见身穿龙袍的朱棣缓步而出,高踞于龙椅之上,天不亮就起身,迎着寒风前來早朝的宁王朱权内心之中暗自咒骂作威作福的朱老四,却还是随着文武百官一起做那叩拜并山呼万岁的君臣礼节。
待得一众文武百官礼毕后肃立殿中两侧,朱棣沉声说道:“南征大军势如破竹,在安南犁庭扫穴,追剿胡家逆贼父子。三日前张辅,沐晟所呈军情中多有言及大军仰仗火炮,火铳之利攻城拔寨,击溃贼军,众爱卿也已知悉。朕以为火器实为两军交战的军国利器,故此想特设一军,转以操练火器,与五军营,三千营一般内卫京师,外防鞑虏。”原來自新城侯张辅,西平侯沐晟麾下大军攻克多邦城,胡家父子损兵折将,仓皇出逃后,安南举国震动,军心大乱,越來越多的官员,军队闻风倒戈而降。明朝三十万大军趁胜追击下,数月之中又连克安南东西二都城,胡一元,胡汉苍率部逃走后,安南吏民崩溃,各州县纷纷纳款于明军。张辅辑吏民,抚降附,分遣降将李彬、陈旭掠地,來归者日以万计。胡氏父子进退失据,乃悉焚宫室,亡命海中,虽继续与明军为敌,却已是日暮西山,大势已去。
火炮,火铳,在昔年元末乱世之时,揭竿而起的各路红巾军中便多有使用。后洪武皇帝朱元璋一统天下后更有明旨,一百步卒中须有十名火铳手。所以此刻立于奉天殿上,一众沒有经历过战场厮杀的文官,对战阵之上使用火器也丝毫不觉得出奇。只是对于因循守旧的他们來说,纵观古今,历朝历代,一支完全装备,使用火器的军队实在是闻所未闻,皇帝这个特设火器禁军的想法,未免有点异想天开,画蛇添足。众人面面相觑之下之所以沒有人轻言反对,还在于这支火器大军乃是皇帝用以编入禁军,和五军营,三千营一般,负有内卫京师的重责,甚是敏感。
朱权闻听朱棣意欲建立一支火器禁军,不由得双目一亮,略微思忖后甚是振奋的出列奏道:“陛下圣明,想我华夏祖先炎帝属火,父皇更以《易经》所述,阴阳五行中的火德立国,克制属金的暴元鞑虏,开创大明基业。可见火器不但乃是攻城拔寨的利器,亦且是我大明属相所在,故此一支尽数使用火器的禁军拱卫京师,外防鞑虏实在是极为必要。以微臣愚见,不妨调拨工部巧手匠人,广招民间奇才异能之士制作精巧连发火器,以建强军。”
炎帝五行属火,乃是朱权以字面意思推断,也不知是真是假。大明五行属火却是洪武皇帝朱元璋昔日亲口所言,谁敢反对?《易经》乃是四书五经之一,这些腐儒们奉若经典,自己将这一记杀手锏使将出來,这些自诩儒家弟子的尚书,侍郎,御史纵然是满腹经纶,谁又能公然反对?想到这里,朱权施施然走回原位之时嘴角也不禁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虽深知火器逐渐取代冷兵器乃是历史趋势使然,却依旧搬出炎帝,《易经》來自圆其说,乃是因为他早已深深知悉对付这些个能言善辩的酸儒们,最好的便是用他们认为的经典古籍封杀言论,让他们开不得口來。
平日里巧舌如簧的一众御史们眼见这个宁王朱权一派小人得志之状,不禁暗暗肉麻,虽则都是不约而同的在腹中大骂朱权一派阿谀之词,只为讨好皇帝陛下,实与赵高之流无异,迫于形势下还是不得不一个个连连颔首,甚至出言赞同朱权的谏言。一众文臣有苦难言之下实在是因为这《易经》不仅是被奉为四书五经之一的儒家经典,亦且博大精深,不但医术中也多有据此阴阳五行的道理,甚至看风水,算命测字的江湖神棍也动不动也要背上两句《易经》,可见其影响之深远,试问当今之世,又有哪个儒家子弟敢轻易质疑《易经》的道理所在,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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