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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卷“孩子,也许你永远都不会长大了”
第二十卷“孩子,也许你永远都不会长大了”
按照匈奴人的惯例,降将的家小和族人是要被当众绞死,而且不能下葬,尸体是要被扔到野地里去喂狼和野狗――这样灵魂便不能超升,只能永远做东游西荡的孤魂野鬼,并且永远享受不了子孙的祭祀。就算降将祖上以前有莫大的功劳,家小族人至少也要被贬成奴隶,罚做苦役。
呼赖降汉之后,与呼赖一向不和的大臣们多次提出将呼赖一族绞死,但是,伊稚斜总是以这样那样的借口,让呼赖一家免于受罚。几次下来,众臣也看出了伊稚斜不想那样做的意思,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儿了,但是心里早就憋着火儿了。
这日,呼赖的妻子伊妹儿来找姐姐特特里。
“妹妹!”特特里知道妹妹伊妹儿来看自己,一早便煮了上好的酥油茶,“妹妹快进来坐,瞧,这酥油茶熬的正是时候!”
“好香啊,姐姐!”伊妹儿快步走到特特里身边,一屁股坐在毡毯上。
“伊妹儿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从来不会轻轻的坐下。”特特里一边搅动着银锅里的酥油茶一边笑说道,“我记得以前父亲总是说,伊妹儿常坐的地方,不必挖坑就能埋锅做饭!”
“哈哈――”谈起小时候的事,姐俩儿笑个不住。
特特里抬头对帐内的侍女们道:“你们都出去吧。”
“是。”众侍女听命转身出了大帐。
特特里脸上的笑容立刻收起,严肃的对伊妹儿道:“妹妹,你听到消息了?”
“什么消息,姐姐?”伊妹儿看到姐姐特特里一副凝重的神情,吓了一跳。
“我听说,呼赖被汉朝的皇帝封了涉安候,这次和汉朝的名将李广一起,带兵攻打我匈奴!”
“啊?!”伊妹儿听了姐姐特特里的话,惊的浑身一颤。
“姐姐,消息可是真的?你是从哪里知道的?从大单于那里?”伊妹儿双手抓住姐姐特特里的胳膊,浑身有点发抖。
“大单于?呵!大单于什么时候到过我这里?整天被那个南蛮子公主勾得魂儿都没了!”特特里是伊稚斜当年守卫边境的时候,很得宠的侍妾,并且为伊稚斜生下两儿一女,凭着母以子贵,伊稚斜当上单于后就封特特里为偏妃。但是,伊稚斜对她的宠爱却一落千丈,一月内也就是来个一、二个晚上。所以一提起大单于,特特里便是一肚子的怨气。
“人家是汉朝的公主,高高在上。又会写字、弹琴;还会帮着单于翻译什么汉文的书。你看单于哪里离得开她?正日得往那南蛮子得帐子里面钻!们这些偏妃们算什么?不过是单于解闷儿得玩意儿罢了。”特特里喋喋不休,简直忘了今天有正事儿要和伊妹儿说。
“姐姐!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伊妹儿见姐姐又要絮絮叨叨起伊稚斜和南宫公主的事情来,急忙拦住,“快点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哦。妹妹,你别着急。”特特里凑到伊妹儿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是昨天晚上,你俩侄儿到中行悦的帐中跟那个阉人学什么书,听到有人和那个阉人回禀边关的消息,小孩子家听到一耳朵,到底不真切。你等我帮你打听着。”
“姐姐,你好好帮我打听着消息!我求你了!”伊妹儿见姐姐也是一知半解,着急的哭着求特特里,“姐姐,以前,有大单于撑着,我们一族人尚能过活,若姐姐说的这事儿是真的,不要说祖宗的旧制了,就是大单于也不会轻饶了我们!那我们一族人……就真的全完了!”
伊妹儿说到这里放声痛哭。
特特里见状,也不由得哭起来,“妹妹,我怎么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大单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若是对人好起来,别说是犯过什么错儿,就算是祖宗旧制,他全然是不顾的,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肉割下来给人吃;若是那股子狠劲儿上来,都能把活人剐了喂野狗!”
“所以,妹妹还是求求姐姐,这事儿一定打听明白……”
“左贤王妃原来在这里!要我们找了半天!”帐帘一挑,进来两个伊稚斜的侍从。
伊妹儿连忙擦擦眼泪,站起来道:“两位找我有什么事么?”
“哦,王妃殿下,大单于吩咐,请王妃到单于大帐去一趟。”
“哦?!”伊妹儿和特特里的心里同时一惊。
“请问二位,大单于找我什么事情?”伊妹儿问道。
“王妃去了便知道。”
伊妹儿回头看看特特里,道:“姐姐,我去了。”回身便和两个侍从到了单于大帐。
伊妹儿进了伊稚斜的单于大帐,帐中只有伊稚斜和中行悦两个人。
“左贤王妃伊妹儿参见大单于。”伊妹儿躬身向伊稚斜施礼。
“嗯。”伊稚斜坐在虎案后面的虎皮大椅上,脸色阴沉。
“伊妹儿,呼赖投降汉朝,按理我应该把你们一族的人绞死,然后扔到野地里去喂狼和野狗。但是我伊稚斜依旧让你的族人们好好的活到了现在。可是,我得到情报,你的呼赖现在和汉朝的名将李广一起,率领三万骑兵,绕过我匈奴王庭的北部,和另外两路汉军一起,要夹击我为匈奴王庭。”
消息得到了证实,伊妹儿觉得这次真的是完了,她仿佛看到自己的儿子被几皮野狼围攻的可怕的场景。伊妹儿觉得浑身瘫软,脑袋嗡嗡作响。
看到伊妹儿的样子,伊稚斜心里冷笑。看了一眼中行悦,示意后面的话由中行悦告诉伊妹儿。
中行悦向伊稚斜轻轻作了一揖,向伊妹儿道:“王妃殿下,左贤王虽然降汉,但是,大单于并不相信呼赖是那种没有骨气没有血腥的人。他投降汉廷,并不是心甘情愿做汉廷走狗,只是有他自己的苦衷罢了。”
伊妹儿听到中行悦的话,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眼睛闪着光,道:“大单于,有什么话尽管吩咐,伊妹儿万死不辞!”
“伊妹儿,我找你来,就是让你上前线,全呼赖回来。只要呼赖肯回来,我伊稚斜不计前嫌,还让他做我大匈奴的左贤王,世袭罔替!”伊稚斜,斜坐在虎皮大椅上,左手胳膊支着虎案,两眼瞪着伊妹儿。
“是!请大单于放心,伊妹儿拼死也要把呼赖劝回来!”
“好!”伊稚斜拍案而起,走到伊妹儿面前,道:“这才是我们大匈奴的王妃!哈哈哈――”
出发的前夜,伊妹儿紧紧抱着儿子托儿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滴了一夜。
望着怀里的托儿克,伊妹儿很清楚,要是能把呼赖劝回来则罢,若是劝不会来,今晚就是和儿子的最后一面了。
伊妹儿的脸贴在托儿克的小脸上,大滴的眼泪把托儿克弄醒。
“母亲,你怎么哭了。”只有六岁的托儿克,伸出小手,给母亲伊妹儿擦着眼泪。
“没事,只是要好多天不能看到我的小托儿克,母亲想你啊!”
“母亲,要么我也去!”小托儿克道。
“傻孩子,前线是小孩子去的地方么?”
“那前线也不是女人去的地方。”小托儿克睁大着乌黑的眼睛看着目母亲,“那母亲为什么还去?”
“……好了,这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问,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知道。”
“那母亲,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伊妹儿一把将托儿克紧紧搂在怀内。
“我的孩子,也许……也许,你永远也不会长大了……”羊油灯下,伊妹儿泪流满面,默默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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