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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飞溅的碎玻璃片划破了谭晓敏的手臂,一滴融合的液体也恰好落在她身上,顺着手臂,一点点滑进了她的伤口里。
“爸,快出来!”
卫东侯和郎帅双双跑来,撑着摇摇欲坠的木梁,屠征抱着谭晓敏终于逃出了废墟。
当他们一出来,大屋发出一声摧枯拉朽的呜哑声,轰隆一下彻底倒塌。
“不,庞正德还在里面,你们快去……”
“爸,已经来不及了!”
卫东侯挡住屠征的脚步,屠征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尘埃落定这后,这大屋周围的景色仿制得和他曾见的那座山边大屋一模一样儿。
那是怎样的深情,才能爱到如此?!
他长叹一声,身体也因新旧伤而晃了晃。
“正德大哥,无还没跟你说一声,谢谢!”
回程时
卫东侯问阿郎,“你确定,真的是……”
阿郎的语气十分肯定,“绝对没有错。她不是早就被你杀了吗?怎么会变成那样儿?她溜得极快,还把庞德教授最近最好的研究成果都偷走了。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儿?”
卫东侯握着拳头,重重一捶,身边巨石开裂,看满山青岩,他们已经在小岛上搜索了几天几夜,也没有找到突然复生的宋雪欣,怎不教人气恼。
梁安宸的实验室
“醒了?你说什么?”
“嘘……别那么大声,我耳朵又没聋,你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你,你,你……我怎么不能大惊小怪,那可是我老婆的亲娘!”
梁安宸扶扶眼镜,雪白的研究服衬得那张俊容愈发白皙,一副老神在在见惯不怪的模样,让卫东侯心头直发怵,心说这天天闭在屋子里搞科研的家伙一个个的都是冷血动物似的怪胎吗?!
“你老婆那亲妹子胸口空了碗那么大个窟窿,这会儿心脏也跳得砰砰地有力了。跟你这儿一惊一咋的,好像才山里出来没见过世面似的。”
“你,你,梁安宸你到底还有没有儿人xing哪,谁特么惹你今儿这么出口不带把子的,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两个男人四目死死咬着,一个冷面无波,一个满脸抽搐,直杠上了。
半晌,梁安宸摒气转身沉沉地叹出一声,才吐出一句,“对不起。”
卫东侯闻言一愣,心说不会真让他猜中这家伙难得一见地进入“大姨父”期了?!
想归想,可男人之间也都懂这种时候人家当事人不说,最好也别问。卫东侯他自己也不像郎帅和苹果那两哥们儿特爱八卦,装了一肚子的猫儿,索xing就绕回了话题。
梁安宸这才换了口气解释,“之前被庞正德一直放在元素水疗池里,也许那价比钻石的元素水真的经过十数年的调养,弥合了她体内的x病毒损伤;也或许,庞正德在这期间,给她进行过相关的复生试验,反应慢了点儿,正好今天让我们撞上了让她苏醒的契机;还或许……”
卫东侯抬眸,“或许是在宋雪欣那恶女将人从元素水疗池带出来后,跟阿郎打斗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才致使她意外苏醒。只可惜,我们去得太晓,那大屋被毁了,庞正德也不在了。我们急着追踪逃走的宋雪欣,因为听说她拿着庞正德近几年来研究的所有精华成果。后来我们再去搜索大屋,就什么都没发现。连庞正德的尸首也没见着,屠首长说庞正德八成已经逃走了,没有死。”
既然有个宝贝女儿都是不死之身,做为父亲在这方面大概也没那么弱。
然而,两人随即又对看一眼,仍是有几分各自纠结。
一个在可惜没能跟本世纪最伟大的生化天才,有近距离接触。
一个则在郁闷未来怎么跟模样跟自己老婆一样年轻的岳母大人相处。偏偏这人儿还是众所周知都死去那么多年的,突然又活生生地站在人眼前儿。说不紧张,怪异,那都是骗人的。
梁安宸接道,“根据当前的检察数据,看起来,你岳母的身体状况非常好,跟正常人几乎没有区别。她的记忆也都停留在逝世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一切都在推论之中!”
卫东侯拧紧眉,“看起来?”
显然,这词儿用在专业数据前面,显得很让人不能安心哪!对于学术向来严谨又死板的梁主任说出这样的话,怎么让人安心?!
梁安宸又推了推眼镜,“我们的确查到她体内有屠首长体内的那种兽人基因残留物,但是已经这么多年里,已经跟她身体有机融合了。这方面,大概也应该感谢庞正德的高超技术,令得伯母的身体能在这么多年后保存得如此完美无缺。”
“完美无缺!”卫东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你这些形容词,实在,实在是听着让人背寒呢!”
卫东候见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索xing先离开了。
梁安宸手上拿着的滴管,不停地挤压橡胶头,殊不知管子里的液体早就被他挤压一空。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看到墙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深夜十二点半。
放下滴管,手习惯xing地伸进右手衣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屏幕,上面没有任何未接信息。以往这种时候,少说不得也有几个未接来电,或者三五条抱怨的短信什么的。再不然,那个耐不住寂寞的丫头都会主动跑来跟他撒气讨娇。
可是,自从上回两人因为“结婚生子”的问题产生分歧,大吵一架后,她吵着离家出走跑去朋友家睡,就再没有给他发过消息了。
他还是老样子,打过去哄她,可是这一回,她接了没说两句就砸他电话,不然就是不接,再到现在就是根本打不通,不在服务区了……
这一寸寸的冷淡,直教人心烦得什么事儿也做不下去。
他再一次按下拨打键,嘟嘟嘟地响了许久,一直响到即将出现通讯提供商的客服录音时,电话突然通了。
“喂,小汐,你现在哪里?”那里少见的安静,隐约传来似乎是脚步的声音。
梁安宸着急了,又急急唤了几声。
直到那脚步声显得更为脆响,仿佛是拿着电话的人走到了一个更为空旷的地方。
梁安宸莫名地觉得不安,开始后悔,之前秦汐往他身上装跟踪器,玩得不亦乐乎,他自己却从来没有意识到某一天对方会不见了,让他寻不着。
“你真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低沉,略略沙哑,熟悉的优雅声线里,仍是那一惯的高傲不可一视,让梁安宸紧拧的心一下砰砰砰地激烈狂跳起来。
“你,假面?!小汐现在你那里?你在哪里?我告诉你,不准你碰她。你别以为你是兽人就可以为所欲为!”
“梁安宸,以前我的确是觉得我拥有强大的力量,这世上没有什么我不能得到的。可是你们却让我懂得,这世上有很多东西,不是我想要就能有的。可也正因为如此,得不到的才总会觉得——最美!”
深深的喘息声,伴着女人低低的傲娇,从电话那头轻轻飘来。
却似一把看不见的大手,一下撕裂了他的世界。
“小汐——”
谭晓敏再次醒来时,只觉得那窗口射进的光线,柔和得就像春日晨曦,嗅着空气里有淡淡好闻的香,她眨了眨眼,看清了窗口那层层起伏的蕾丝纱帘,花纹精美得让人叹息。
真美啊,她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东西,只除了当年心爱的那个他,送她的上海口风琴上,有用金色的漆描绘的那种西洋图案。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吧,瞧着那被风吹得飘飘荡荡的纱帘,许久许久,舍不得移开眼,就想着要是能摸上一把,感觉一下到底是什么滋味儿,就太棒了。
于是她想撑起身子,却发现浑身软弱无力,但感觉并不像当年病中,幕地感觉肚子有些饿,想吃东西。咽了下喉咙,就觉得干涩涩的,再咽,竟然有些火辣辣地疼,疼得她下意识地叫出了声。
“妈,妈,我口渴……环环……”
随即,一碗水递到她眼前,一只大手托起她的身子,将碗送到她嘴边,她口里干得厉害,就用力喝了一大口。
水有些稠稠的感觉,细细抿了抿,竟然还有米粒子,带着甜甜的香糯味儿,是米粥。用舌头轻轻一顶,就化了。她能感觉得出来,这应是上好的北方大米,可是在她近些年的记忆里,他们一家自被赶出京城,这种香味已经是儿时的记忆了。
她压下了喝光了粥仍是觉得丝毫不解渴的感觉,咽咽喉咙,声音仍然嘶哑地问,“妈,你不是又找货郎买这种米吧,贵得要死,根本没必要。我吃糠就行了,这米留着多给环环做几顿粥,她最喜欢吃这个,还有梅儿……”
屠征听得这细细的一句嘱托,心头顿时一阵翻涌,心疼,难受,不舍,矛盾,更有愤恨,自责。
他顺手抽过床边的抽纸,为女人擦去唇角的汤渍,又被女人抓着大手嘀咕起来。
“呀,妈,这是什么?这是纸吗?好软,好白。你也太浪费了。就算刑阿姨他们也偷偷捎东西来接济我们,可是这种东西拿来也实在太奢侈。我们……”
“晓敏。”
屠征再也忍受不了,脱口唤出,将女人的小脸抬了起来,一双深眸深深望进那双仍有些迷糊不清的大眼,粗糙的大手抚过娇容,竟仍同当年初识,一分未变。
谭晓敏眨了又眨眼,呼吸一点点急促,心跳砰砰地加速,脸上也渐渐浮起了激动的红晕,嘴巴也慢慢张大,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屠征叹息一声,不禁笑谑,“你再把嘴巴张那么大,我可要吻你了。”
“阿征!”
细滑的小手一下握紧了那只大大的温暖的大掌,紧凝的大眼里,迅速积蓄起一层盈盈波光,他唯恐声音再大点儿,就会把那片波光给震碎了去。
只能压低了声音,用着他平生仅有的、全部的温柔,说,“晓敏,这里是京城,我们的家。这里的东北大米多的是,刚才米粥里还渗了些羊奶给你补身子的。阿姨说你长时间没进过食,肠胃虚弱,要慢慢来。呵,这种面巾纸家里也多的是,你不用cao心。未来,都由我照顾你。你只管好好地把身子养好……”
她的手一紧,打断他的话,说,“阿征,你,你变了。”
屠征一笑,抚抚已经爬上皱的脸颊,“老了。”
谭晓敏横了一眼,那眸中秋波,荡得屠征心头似窜过一道电流,心动依旧。
“哪有。我是想说,你好像越来越……有男人味儿了。城里人是这么说的吗?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你怎么找到我和妈妈的,还有环环,你看到她了吗?”
得,还是老样子。一有精神儿,就特别能唠叨,喋喋不休的模样,就像那啃着松粟子的小松鼠,他爱极了她这副单单纯纯的模样。
“晓敏,我们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了。我们的女儿环环已经长大成人都当妈妈了。你和我,已经是做公外婆的人了。”
“啊?”
谭晓敏惊讶地低叫一声,转眼,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容颜依旧。而身边的男子,鬓角已悄悄添上霜雪岁纹。
她如何能想到,自己这一睡,竟已经过十年两茫茫。
卫东侯把车停在大门口,久久没进屋,肘着车窗,手抚着额头,兀自纠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