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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氏自华府离去后,华夫人开始盘算起来。
司徒府,如今长房受封,估计过不了多久,尤氏也将渐渐取代二房。长房眼下有四个未出阁的女子,最大的当数三小姐司徒君荣,再者司徒君宁也是个嫡出的,至于七小姐、九小姐尚小,又是庶女。这算来算去,还是司徒君荣最为合适,再不济,就推了司徒府这门亲事也未尝不可。
“夫人,茶凉了,奴婢去给您换一壶吧。”一旁的丫鬟百合机灵的上前取了桌上了紫砂壶,退了下去。
良久,华夫人面色沉静,怔怔的看着花厅中盛开的芍药。心想:这芍药再艳丽也不及牡丹,美丽又如何?聪慧又何如?她想要的不过是华府的一世荣华,断然不能随随便便决定了华成君的亲事。
不一会儿,百合好生端着紫砂壶缓缓而来,到了华夫人身侧,换掉了桌上那盏凉透的茶。此时,温热的茶伴着热气散开,这清新的茶香飘进华夫人的鼻尖,她不由的嗅了嗅,看了斟茶的百合一眼,笑道:“去请大少爷过来。”
百合领命,缓缓退了下去。
她的思绪再次从心底升起。当年司徒府条件一般,只因她与佟氏关系甚好,才应下这门亲事。然而如今佟氏不在,司徒府却逐渐兴盛,这门亲事到底还要不要答应呢?
华成君大步流星的走入花厅,却远远瞧见母亲面色少有的愁容,仿佛意识到什么,却只字未提他请苏媒婆之事,只冷淡道:“成君见过母亲。”
“坐下吧。”华夫人睨了他一眼,目光落在她对面的汉白玉杌子上,嘴角勉强勾起笑容。
华成君见状,心道:这芝麻大的事,至于如此吗!
燕京城内多的是庸脂俗粉,那日,只一眼,他便将她深深放入心底。本来十分反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他,却觉得这是命中注定。他是万万没想到,司徒君宁竟是这样清丽脱俗的女子,清澈如水的美眸不染一丝尘埃。
“母亲,您找儿子究竟是什么事情?”他笔直的坐着,抬起头对上华夫人那略带忧烦的眼神,嘴角微勾,却让人觉得这笑容十分寒冷。
华夫人似是习惯了他这样的表情,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只是叹息道:“成君,如今你已十六,也该为你寻一门亲事了。你也知道,华府虽然看起来十分夺目耀眼,可最近几年来,日子却一日不如一日。”
她停下来,凝视了华成君片刻,这个儿子长的越发像他父亲,除了这性子,哪一点都是很像。
想起以前的事来,她不禁叹息一声。若是当年不出意外,只怕他也不会如此。那年,华老爷从醉花楼寻了一个女子回来,她极力反对,甚是抱着五岁的华成君来威胁他。那日天降暴雪,由于在雪中冻了足足六个时辰,华成君病重,差点丢了性命。这件事情她后悔不已,自那之后她几乎是事事顺着他,吃穿用度也是府上最好的。
这些年来,他除了不爱笑,对人冷漠以外,倒是个让人放心的。无论是读书习武、还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唯独不爱女色。
华成君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眨,冷哼一声,冰冷的说道:“母亲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娶一位姑娘回来?这事情不难,前儿我请了苏媒婆去司徒府说亲,我答应娶她。”
华夫人点点头道:“这事情我知道,只是……”她微微叹息,“若是佟氏在,我倒是很支持你的决定,可如今司徒六小姐是一个没娘的孩子,虽记挂在尤氏名下,却终究是不放在心上。”
她的眼眸,闪出一丝忧伤。打心底她不愿强迫华成君。可眼下华府的日子也不好过,若是能与华府结亲,迎娶死如君荣,往后也能与华府有个照应。
华成君似是懂了她的心思,嘴角轻扬,冷笑道:“母亲,这些年来我虽不曾提起,可我的心里没有忘却您做过的事情。难道在您的眼里,我永远都是一个求得宠爱,甚是是获得荣耀的工具吗?”
说罢,他的美眸中发出决绝冷漠的光芒。
这一刻,华夫人身子不由的颤了颤。这样的眼神,她从未见过,犀利不带有丝毫的感情。就算当年他好不容易苏醒,只是有意疏远自己,也未曾对自己这样冷漠。
华成君又是冷笑一声,起身扬言道:“母亲,您最好收起那些心思,我不会如你所愿。这一生,我别无所有,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我所寻的女子定然不是这些个莺莺燕燕,不用劳烦母亲费心了。”
说罢,他一甩衣袍,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径直出了花厅。
华夫人远远望着消失的身影,陷入无尽的悲痛之中。自嫁给华邵安,她是老夫人眼中孝顺的儿媳,因老爷的荣耀受封一品诰命夫人,这一切都顺顺利利,一切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可自从她嫉妒老爷从醉花楼带来的女子叶如眉,一切仿佛变得不一样了,虽有尊贵的身份,无尽的颜面,却失去了儿子的心。
如今,她悔恨不已,心痛万分。整个花厅唯独她一人静静坐着,此时,她的眼角闪动着晶莹剔透的泪花,微微垂下头去,泪水从眼角夺眶而出,滴落在汉白玉的圆桌上。
却说司徒府,尤氏此时怡然自得在后花园中小憩,这凉亭水榭,泉水淙淙,氤氲的水汽笼罩着她,甚是舒适。
对面,司徒君荣双手托腮,目光落在一丛丛繁花处,嘴角微微勾起,淡淡道:“母亲,女儿没想到六妹妹这次如此大方,竟然将华大少爷拱手让给我了。幸好她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样倒是清净了,省的让我烦心。”
说罢,她的轻轻笑出声来。
尤氏瞧女儿这般高兴,心情也是极好。“这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想来她也意识到这一点了,这次没让我费心。”她的眼神中满是关切、爱怜,看了一眼司徒君荣,又道:“不过,我总觉得这事儿太过容易了,心里总有些担心。这些时日以来,我也见识过她的手段,这次她竟然……”
总觉得一切不对劲儿,可又是说不上来是那儿不对。
这时,她微微蹙眉,思量片刻,依旧想不明白,叹息的摇摇头。
“母亲,这还不简单么?如今司徒府已经大不一样了,您取代了二婶的位置,这往后您说一,没人敢说二,就算她是司徒君宁也不例外。想必她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为怪了。”司徒君荣乐呵呵的将心里所想噼里啪啦的全说了出来。
说罢,她喜上眉梢,洋洋自得。心道:司徒君宁,你也有今日!真是让人心情大爽!华成君,你,终于是我的了!
尤氏听闻,点点头道:“这样想,倒是觉得说得通了。这死丫头,心思还真不简单呢!”
司徒君荣接过母亲的话,又道:“她再不简单,也逃不出母亲您的手掌心!”
她的眼眸异常闪亮,犹如夜空闪耀的繁星一样,发出璀璨的光芒。
这话尤氏爱听,她的笑意更浓三分。这一次,只要荣儿的亲事一成,她便有心思与那个小贱人斗了!如今她的心情,如同看着佟氏惨死一样,甚为爽快。
然而,这时陈妈妈急匆匆赶来,神色慌张,断断续续道:“夫人……三少爷……三少爷他……”
一听陈妈妈的话,她顿时心头一阵紧张,这个妈妈向来做事妥当,若不是十分重大的事情,她断然不会紧张到连话都说不顺溜。
“快说,怎么了?你要急死我不成!”方才的欣喜之情早就消失,这会子满心的紧张,她“腾”的起身,上前抓住陈妈妈的衣衫,愤怒担忧的眼神盯着陈妈妈,大吼一声:“你快说呀!”
司徒君荣亦是起身,走到母亲身边,轻声道:“陈妈妈,三弟究竟怎么了?”
陈妈妈依旧哆哆嗦嗦,好一会儿才静下心来,“夫人,三少爷不知吃了什么,这会子脸色煞白,口吐白沫,呕吐不止。方才找人寻了大夫过来,可这大夫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只怕……”她不敢说下去,始终垂头不敢瞧尤氏一眼。
若是三少爷真出了事情,夫人还不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尤氏听完,这腿早已经软了,差点跌倒在地。陈妈妈赶紧扶住了,司徒君荣亦是扶着母亲,她狠狠的瞪了一眼陈妈妈,厉声道:“快扶母亲回去,若是三弟有个三长两短,我定然要了你的命!”
尤氏的眼神慌乱、惊恐,她的手死死拽住陈妈妈的衣袖,咬牙切齿道:“谁敢动我的儿子,我死都要跟他拼命!一定……一定是那个小贱人!”
这时,她的腿已然恢复了力气,两手狠狠的一甩,陈妈妈与司徒君荣被她甩了出去。她疯了一般快步往雍乐轩跑去。
司徒君荣睁大的眼睛看着这一切,如此愤怒的母亲,她从未见过!真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