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37章 第三十七 章蛊雕兽泪

百年花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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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铃儿狂奔而至坠思谷。周遭依然是那阴森恐怖的气氛,并且如有很多鬼魂在身边飘过般堆积得越来越厚重。

    到得谷边,脚尚未站稳,他便惊恐地发现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只见那人头发银白似雪披散肩头,衣袂飘飘立于谷边面向谷底,直如一只骇人的厉鬼,双肩在不断起伏。

    水铃儿顾不得恐惧,断喝,“你是什么人?”

    那人听见声音也似受了惊吓,猛然回头,两人见面都是一声大骇的“啊”脱口而出。

    “星师叔!”水铃儿惊叫,“师叔你这么晚在坠思谷做什么?”

    竹星早已泣不成声,心神破碎,望着水铃儿嘴唇蠕动却不能言语。呆立许久后他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响彻夜空的吼叫,“我必须死!我必须死在兄长前面,我不能让曦穆姑姑断他仙根!”

    水铃儿如坠入万古寒冰,手哆哆嗦嗦指向他,“师叔你说什么?你再说清楚一些,曦穆姑姑为什么要断我师傅仙根?你,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竹星却是不答,眼神空洞地望向坠思谷底,“我必须跳下去,为了兄长我必须跳,我每天半夜都来这坠思谷,可是我不敢,我没有勇气!我没有勇气跳!”说罢如疯傻一般向天长笑。

    水铃儿慢慢走过去想抓住他,他却骤然后退,跳出一丈开外,“你干什么?你们都觉得我应该为月竹仙去死对不对?你要推我下去?我知道你把你师傅当命一样,你要推我下去!”

    水铃儿直是摇头,“师叔你疯了,你听我说,我绝不会推你下去,可是请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好吗?”

    竹星头摇的像被狂风吹动的风铃,泪水如滚珠般滑落,再不说话,起身几个纵跃就消失于莽莽丛林之中。

    水铃儿欲追赶过去,但猛然想到彩童说的师傅已经时日无多,这几天就将仙逝,只能决定先入那坠思谷取三只蛊雕兽的眼泪。他指天禅一成即将练成,手指之间已隐有剑气流动,只是尚不能很好控制。但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因犹豫而虚耗时间,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水铃儿身子一直向下坠,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他想睁开眼看看四周,可眼皮却好像已经上下长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但他能隐约感觉那些怨火的微光正不断在空气中闪烁。过了许久,他觉得自己下降的速度在减弱,身体开始漂浮起来,试试睁眼,竟能睁开了。

    坠思谷中的漆黑,似乎任何黑暗都无法与之相比,直犹如有谁正在不断将一桶桶最浓的墨汁向谷里倾倒。而这漆黑更衬托了那些四散而飞的怨火的诡异森森,如极其幽弱的烛火隐隐照出谷中情形,没有草没有树,没有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只有无数凸起的岩石与分布在岩石之间的大大小小山洞。

    那些怨火不光在飘动,还在不断喃喃自语。那么多声音叠加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无法辨别的噪音,没办法听清任何人说话,却又似有千万人在说话。

    水铃儿双脚用力,令自己摆脱漂浮状态,站在了怪石凸起的地面。

    那些尖利的石头穿透他的草履,划得他的脚底鲜血淋漓痛彻心扉,他却管不了这么多了,慢慢摸索着往前走,四处张望寻找那三只蛊雕兽。或许是坠思谷从未真正进入过活人,他的气息好像吸引了那些怨火,很多都停止喃喃自语开始向他聚集,渐渐地将他围成了一个怨火光圈。

    那些怨火想往他身上靠,试图触碰到他。但是每当这时他的身体都会发出微微荧光,怨火碰到荧光便幻灭成一团烟尘瞬间消失。

    水铃儿回想当时师傅的介绍,他的身体仙魔不可侵,哪怕掉进坠思谷也只会被那属于人间界的怨火所伤。那么目前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仙或魔的处所,所以它们伤不了他。

    正想着,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恍如婴儿却撕人心肺的啼哭,伴随其后的是沉闷的蹄子踏地以及鼻息喷吐的声音。他知道,蛊雕兽出现了。

    果然没过多久,一团似火非火的光芒就在缓缓向他逼近。随着光芒到来,一个长着鹿身雕首头上顶角的怪物出现在他面前。

    此时水铃儿身边聚集的怨火已经是厚厚一层,他的整张脸都被遮盖,既看不清前方也无法顺畅呼吸。无奈之下他只有用手去将怨火分开,却是尚未触到,怨火便已飞灰烟灭。那蛊雕兽见他伸手便伤怨火无数,明显十分恼怒,硕大如铜铃的眼睛带着两团光雾看向他,正蓄势待发要向他发动攻击。

    水铃儿手指暗运剑气,以便在千钧一发之际保护自己,但是依然没放弃和蛊雕兽和平谈判的打算。

    “蛊雕兽前辈,铃儿此来并非挑衅,而是有事相求。”

    听见他说话,蛊雕兽似乎吃了一惊,暂时顿住了。

    水铃儿见他攻击之意暂退,也放下防备,喃喃道:“师傅在人间界杀了该死之人遭到反噬,现在已经快死了。师傅是这世间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一生做了那么多为苍生造福的好事,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下场,蛊雕兽前辈我求求你,赐我一滴眼泪让我救救我师父!”说罢俯身跪倒在了铺满刀一样石子的地上,瞬间双膝鲜血涌出,吓得一些怨火四散而逃。

    跪下去,水铃儿并不知道蛊雕兽是否就要冲过来将自己撕碎吃掉,他横下心闭紧双眼小声念叨,“我死了也就死了,反正这条命是师傅救的,这样随师傅而去,至少不用承受和他分离之苦。”却觉得脸上湿湿痒痒,睁眼看,竟是另一只蛊雕兽出现在他眼前,站在他与原来那只之间,一条酱紫色的舌头正从像鹰嘴似的嘴里伸出来舔他。而他所说的话,正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口中飘出凝成一小团悠悠的火光。等他说完,那火光便漂浮在半空变成了一团怨火。

    “是了,这只应该就是属于人间界的那只蛊雕兽!”他明白过来,伸手去抚摸那兽头上的角,却见它向后遁去与前面那只并排而立,未几又是一声婴儿啼哭传来,第三只蛊雕兽也赶到了。

    三只蛊雕兽并排站着死死盯住这个不速之客,也许它们正在考虑如何处置他。

    水铃儿心中盘算,“我是用指天禅对付它们,还是任由它们吃掉?以我现在指天禅的水平,定是抵不过它们三个一起上,可是我也不能放弃这最后的希望啊!来自人间界的那只蛊雕兽在我说话时舔了我,难道……”

    电光火石间他脑中灵光乍现,跪在地上双目紧闭,开始如诵经般念叨,从师父如何救自己,到师父如何殚精竭虑地造福苍生,到他现在奄奄一息躺于浮生殿即将死去,原原本本向那三只神兽讲述出来。说完,他自己已是泪流满面肝肠寸断,再去感觉身周,听到蛊雕兽重重的鼻息声,睁开眼,他惊喜地发现三只蛊雕兽眼中竟都含着泪。

    “蛊雕兽哭了!我终于令蛊雕兽哭了!”他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竹筒,手指运气令那小竹筒飞向它们,稳稳接住了它们落下的三滴眼泪,然后又将竹筒收回到了自己手中。

    成功收集到眼泪,蛊雕兽也没有为难他,各自转头离去。水铃儿从地上伤痕累累地站起来,开始考虑怎样出谷。

    自从怀揣盛有眼泪的小竹筒,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开始逐渐清晰。那些泣诉的声音不再杂乱无章,他竟然可以越来越清楚地辨别说话的内容。

    只听有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弱弱地说道:“宣英,你这是要去哪里?难道那帝神宫殿,那顶凤冠,那个帝后身份对你就那么重要吗?他对你如此无情,为何你就不能接受现实留在这蓬莱与我做一对神仙眷侣?”

    这声音如此熟悉,他使劲想了又想,突然惊觉,“这难道是那蓬莱脚踩纳隐葫芦的万空道长?”既然万空道长的声音在此,那么这一块就是属于仙族的怨火所在了。

    他在怨火簇拥下继续往前走寻找出路,走不多远又清晰地听到一个如银铃般动听的女声在泣诉:“子墨,我已经在这幽冥谷中生不如死地期盼百年,为何你就是要留恋那人间使的身份?那人间界有哪一个人比我更重要,却令你将我放弃?”这声音,难道是幽冥谷的幽冥凤涅?水铃儿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身上穿的凤羽宝甲。

    再往前走,却是杂音又起,只见一团怨火向他扑来,他只道自己有魔婴童荧光护体,那怨火自会化成烟尘,却不料这次身体却并未发出荧光保护他,那团火直直就撞在了他心口上。

    水铃儿顿觉胸口灼烧疼痛难忍,大叫一声跌到在地一口血喷出,手上身上又被划出无数血痕。低头看胸口已被烧出个大黑窟窿,若不是有凤羽宝甲保护只怕他已是命丧。惊觉间他意思到人间界的怨火所在已经到了。

    被人间界怨火袭击,水铃儿深知魔婴童的护体荧光已经没用,他只能靠自己了。于是他镇定心神,心中默念指天禅第一层平云诀口诀:云动心静心动云随。随水旋心心平于丹。丹生浩然浩然贯臂。臂探彩虹虹跃指端。指运水,水逢星,星从丹生,断水。

    不断念诵间,那些集结在他眼前的怨火竟然仿佛在缓缓变成水,且水势越来越大浪涛翻滚汹涌蔽天就要奔腾过来将他吞没。水铃儿使尽全身力气大喝一声“断水”,只见指尖一道紫光带着灼热直直划向那巨浪瞬间就将它一分两边,他的身体被如虹的剑气带动飞速向上飞去,眨眼功夫已重重摔到地面滚进一处草垛中。由于冲击力太大加上那一道指天禅已耗尽他全部体力,他两眼一黑,再也万事不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