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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未说完,手腕忽地一阵剧痛,不禁低头望去,却见一只大手似铁钳般狠狠地掐着她的手腕,仿佛想将她手腕生生地折断,朱祐樘脸色铁青,双眸跳跃着两簇火苗,怒道:“你把我的话都当作耳旁风了么!哪有危险你就往哪钻!”
张婳深吸了一口气,这翻脸比翻书还快!她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他还有当暴君的潜质呢?眨了眨无辜的眼睛,讨好地道:“臣妾也不知道密室里居然是万贵妃!”
朱祐樘怒气未消,冷声道:“你发现井底有机关,不会第一时间来告诉我么?”他幽深的双眸翻滚着滔天骇浪,“昨晚是你命大,没让万贵妃发现,才捡回一条小命。不要以为每次都可以那么走运!”
张婳小声地嘟哝道:“臣妾也是一时好奇……”见他脸黑如锅底,忙改口道,“臣妾下回会注意。”
朱祐樘脸罩寒霜,怒喝道:“还有下回???”
张婳手腕都快被他捏碎了,小脸皱成一团,非常识务地道:“再没下回了!以后有危险,臣妾就当缩头乌龟,躲在您身后。”
朱祐樘脸色稍霁,冷冷地松开手。张婳皓腕上赫然浮现出一圈淤青,伸手不住地揉着,心下暗自腹诽,没人性啊没人性!
朱祐樘冷眼看着她揉着手腕,神色颇为痛楚,眉头不由微拧,拿起多宝格的一个鎏金珐琅圆钵,拉过她的手,问道:“很疼吗?”
张婳可怜巴巴地道:“疼!疼死了!”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可该示弱的时候一定要示弱。
朱祐樘双眼微黯,手指从鎏金珐琅圆钵内挑了些乳白色的膏体涂抹在她皓腕的淤青处,轻柔地揉按着。
张婳觉得淤青处凉丝丝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说道:“殿下,只要抓住密室里的男人,万贵妃即便不被赐死,也定会被废,以后再没能力与您作对了。”
朱祐樘沉吟了一下,问道:“你说万贵妃喊那男子叫‘江郎’?他长相如何?”
张婳笑道:“万贵妃一口一个地叫他‘江郎’,可温柔了。”又将密室男子的长相详详细细地描绘了一遍。
朱祐樘眉头紧拧,似在沉思什么,对万贵妃有男宠这事并未显得如何惊讶,仿佛早已知道。
张婳将话在心里过了几遍,觉得并无不妥,方腆着脸道:“殿下,臣妾冒着生命危险打探到这个秘密,呃,您是不是应该论功行赏,奖励一下臣妾呢?”
朱祐樘闻言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想要什么奖励?该不会是想让我饶了高斐吧?”
张婳很想说殿下,您真是太英明了!但是以他的个性,此时此刻若真的替高斐求情,只怕高斐会死得更快。遂笑盈盈地道:“当然不是。殿下就许臣妾一个愿望吧。”
“愿望?”朱祐樘盯着她,淡淡地道:“好。”
张婳提了一下初夏嗓子被毁的事情,请示道:“臣妾已将碧秋阁所有的奴才关押进宫正司审问,最迟明儿便会有消息。”
朱祐樘神色漠然:“这些事你做主便可。”
张婳心下叹气,看朱祐樘表情显然没有将初夏放在心上,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或许除了紫玥,他不会将任何女人装在心里。犹豫了一下,说道:“令才人情绪不稳,服了一剂安神散才歇下。殿下若得空,便多去陪陪她。”
朱祐樘沉下脸,一言不发地拿起案上的《资治通鉴》翻看。
张婳讨了个没趣,遂起身告退,朱祐樘连眼皮也未抬一下,脸色阴沉,似乎在生气。张婳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回到霁月殿,用过晚膳,正准备洗漱歇下,小环忽掀帘进来,禀道:“小姐,宫正司刚传来消息,说白荷自尽死了。”
“叮”一声,手中的羊脂玉牡丹簪落在地上,断裂成数截。张婳愕然地问道:“白荷为何会自尽?”
“白荷招供确实受人指使下药陷害令才人,但是无论宫正司如何逼问,她抵死都不肯说出指使之人,又趁宫正司的人不注意,撞墙死了。”小环又补充道,“宫正司现在认定白荷是畏罪自尽。”
张婳思索了一下,说道:“你速去查一下,今日谁去牢里探望过白荷?”在碧秋阁的时候白荷被打得遍体鳞伤都坚称自己是冤枉的,怎么可能一进了宫正司就立即认罪了呢?
小环点了点头,转身奔出去。张婳心中忽升起不祥的预感,白荷是她特地安排在初夏身边,如今‘畏罪自尽’,她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初夏性子莽撞,又多疑,若知道白荷是她的人,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张婳头疼不已,在屋里烦躁地踱来踱去。过了一柱香时间,小环从外面回来,禀道:“小姐,奴婢查过了,没有人去看望过白荷。”
张婳眉头紧皱,揉了揉额头道:“我知道了。”小环见她神色略显疲惫,上前替她揉按了一会儿太阳穴,又服侍她盥洗歇下,方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张婳隐隐觉得似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正悄悄地向她袭来,躺在床上转辗反侧,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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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宫中风平浪静,未央宫依然夜夜笙歌,纸醉金迷,万贵妃依然是权倾后宫第一宠妃。
张婳心下疑惑,按道理朱祐樘应该命暗卫去过密室了,可为何老妖妇还能如此逍遥快活?难道被老妖妇发现,行动失败了?
这几日朱祐樘似乎很忙,每天早出晚归,她很难碰得到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派暗卫去过密室。
“太子妃可真有雅兴,大晚上的坐在这里赏月?”声音熟悉至极,不用看也知道来者何人。
张婳心下暗暗叫苦,原本因为心烦睡不着,才出来赏月静静心,没想到居然碰到老妖妇。真是冤家路窄啊冤家路窄。起身迎上前,脸上装出乖巧的微笑,福了福身:“给万娘娘请安。”
万贵妃拾级而上,着玫瑰紫缂金衣裙,裙子上绣着朵朵富丽的牡丹花,花蕊缀着珍珠及各种宝石,珠光璀璨,直晃得人一阵眼花,发髻上珠翠环绕,显得雍容富贵。汪直提着琉璃宫灯亦步亦趋地跟随其后。
“你们都退下。”万贵妃淡淡地扫了一眼垂手侍立的金莲,碧桃两人,颐指气使地说道。
万贵妃坐在锦墩上,凝眸望着天际的一轮冰盘,赞道:“今晚的月色果真很美。”
紫薇亭建于假山之上,附近种植着高大的紫薇树,微风吹过,隐隐传来芬芳的花香,的确是个赏月的好地方。
张婳心下嘀咕,老妖妇不会真的陪她赏月吧?
万贵妃轻抚着手上的赤金镶祖母绿戒指,盯着她,漫不经心地问道:“太子妃夜里很喜欢四处走动吧?”
张婳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答道:“臣媳怕黑,入夜后一向极少出门。”
“是么?”万贵妃凤眼微眯,问道,“既然怕黑,为何又坐在这里赏月?可见你说话不尽不实。”
张婳脸上故作为难,颇有些难言之隐地说道:“臣媳怎敢向娘娘撒谎。其实今晚是殿下约臣媳来此赏月,可惜……苏选侍身子不适,殿下改变主意去了鸣鸾轩。”说罢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活脱脱一副怨妇的模样。出门前小环曾向她抱怨,苏选侍又闹肚子疼,硬将朱祐樘留在了鸣鸾轩。
万贵妃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过了片刻,忽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什放在桌上,淡淡地道:“本宫没有记错的话,这只耳环应该是你的。”
橘色的烛火下,一只赤金镶羊脂白玉莲花耳坠静静地躺在红木桌子上。
张婳心“咯噔”一下,那日她从枯井爬上来,待回到寝殿才发现掉了一只耳环,原以为也许是掉在路上,却没想到居然掉在密室里!!!老妖妇捡到这只耳环,想必已猜到有人进过密室,及时将那个江郎转移到别处,暗卫即便去了也是无功而返,怪不得朱祐樘那边一直没有动静!
她心下懊悔不已,脸上不动声色,拿起赤金镶羊脂白玉莲花耳坠凝神细看,故作惊讶地道:“确实与臣媳的那对耳坠很像。但不可能是臣媳遗落,昨儿臣妾刚戴过,就寝时换下来放在妆匣里,所以娘娘手里的这只耳坠绝不可能是臣媳的。”
万贵妃脸色阴沉,冷声问道:“本宫很喜欢这副耳坠,太子妃可否割爱相让?”
四周静谧无声,冷月悄悄地躲到云层之中,小小的凉亭里似弥漫着一股肃杀。汪直抄着手站在第一层台阶上,目光如鹰隼犀利,时不时地扫向张婳。
张婳心下苦笑,她敢说一个“不”字吗?今晚若不能消除老妖妇的疑心,说不定老妖妇便会指使汪直将她扔下假山活活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