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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蓼阴恻恻地道:“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玉奴叼着装人偶的木盒从你屋里跑出来。太子妃还是好好想想如何与太后解释。”说罢率着宫女们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整个秋苑的人面面相觑,眼中俱流露出惶恐之色。若太子妃被证实行厌胜之术诅咒太后,她们身为太子妃的贴身宫婢必定难逃一死。
两个胆小的小宫女已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碧桃杏眼圆眼,怒斥道:“哭什么?还没上断头台呢.”
那两个小宫女听到“断头台”三个字,哭得越发大声了。
碧桃大怒,举起手正想煽她们。张婳疲惫地挥了挥手,淡淡道:“算了,别为难她们。”
碧桃遂向那两个小宫女喝道:“还不快去浣洗衣物。”
两个小宫女抹着眼泪抽抽嗒嗒地退了下去。
小环忧心忡忡地道:“小姐,怎么办?”
张婳揉了揉额角,叹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小环忽异想天开地道:“小姐,奴婢去找殿下来救您。”
“没用。厌胜是宫中大忌,谁也救不了我。”
“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
张婳皱眉沉思,在院中踱来踱去,忽见到地上几根雪白的猫毛,心中一动,忙道:“快,你们快把院子里和屋里所有的猫毛捡起来。”
众人愕然,大祸临头太子妃居然还有闲心清理猫毛?一面叹气,一面弯腰仔细地寻找着猫毛。片刻,屋里屋外所有的猫毛都捡得干干净净。
张婳如获至宝般地捧着那些猫毛,双眸晶亮,匆匆走到屋内,忙活了半晌,总算大功告成。
小环忽奔进来,不安地说道:“小姐,石嬷嬷带着很多人进来了。”
张婳点了点头,步出门,台阶下石竹恭敬地行了一礼:“太子妃,太后请您去一趟仁寿宫。”
张婳神色从容,整理了一下衣饰,便跟着她前往仁寿宫。
走到半路,却见数十名宫女簇拥着万贵妃迎面走来。
张婳、石竹依礼向她请安,万贵妃轻摇着泥金丸扇,好奇地道:“太子妃不是被罚秋苑面壁思过半年么?难道是本宫记差了,太后只罚你半个月?”
张婳不卑不亢地道:“太后命臣媳去一趟仁寿宫。”
万贵妃轻轻地“哦”了一声,淡淡地瞟了一眼石竹等人,说道:“你们且退下,本宫想和太子妃单独说几句。”
石竹犹豫了一下,率着太监们远远地退到十丈开外。
春风轻柔,柳絮飞舞如雪,明媚的阳光洒在琉璃瓦上闪耀着金子般的光芒。
万贵妃拔弄着泥金丸扇坠着的流苏,幸灾乐祸地道:“太子妃,厌胜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你胆子可真大,居然敢诅咒太后。”
张婳忍着心中的怒气,镇定地说道:“太后睿智,定会查明臣媳是受奸人陷害,还臣媳清白。”
万贵妃“咯咯咯”地娇笑:“太后罚你禁足秋苑,你心生怨怼行厌胜之术诅咒太后,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想抵赖么?太后若真的英明睿智,你又岂会被罚面壁思过?”
张婳平静地道:“臣媳没有做过,又何须抵赖。臣媳须去仁寿宫回话,娘娘若无其他吩咐,臣媳就此别过。”
万贵妃扶了扶发髻上的赤金镶红宝石衔珠凤钗,漫不经心地说道:“别以为太后整日礼佛念经,便是个心善的,她手上沾的血绝不比本宫少。本宫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踏入仁寿宫,就休想活着出来。”
“多谢娘娘提醒。”张婳福了福身,提步便欲离开。“张婳。”万贵妃凤眼微眯,冷冷地说道,“现在只有本宫可以救你。只要你从此效忠本宫,本宫自当保你平安富贵。”
张婳心下冷笑,陷害我行厌胜之术的人便是你,你以为我会蠢到与虎谋皮,任你摆布?
万贵妃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中甚是笃定:“一念生,一念死。太子妃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选择?”
张婳脸上维持着宁和的微笑,低头道:“娘娘错爱。臣媳生性平淡,不想卷入任何宫中斗争,还请娘娘物色其他人。”
万贵妃登时沉下脸,寒声道:“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你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朱祐樘也救不了你。”
张婳从容地道:“生死有命。臣媳但求无愧于心。”
“啪”的一声,泥金丸扇竟生生被折成两半。“很好。”万贵妃冷笑道,“既然你一心求死,本宫也不拦着你。”
张婳不再答话,向她福了福身,跟着石竹等人离开。到了仁寿宫,却见太后端坐在紫檀嵌宝石凤座上,脸罩寒霜。沈兰曦垂手侍立在她身后,目光满是担忧地望着她。宫女太监们皆是敛气屏声,殿内寂静得令人窒息。
红蓼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眸底隐着几分幸灾乐祸。
张婳镇定地走上前,行礼如仪:“孙媳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冷哼了一声,怒道:“请安?太子妃恐怕日夜巴望着哀家早日进棺材吧。”
张婳忙跪下,惶恐地说道:“孙媳不敢。”
“不敢?”太后抓起紫檀雕花案几上的人偶掷在她面前,怒呵道,“你告诉哀家这是什么东西?红蓼寻找玉奴时在你屋中发现,上面写着哀家的生辰八字。哀家罚你禁足半年,你便做了这个小人,扎针日夜诅咒哀家。是也不是?”
张婳磕头道:“皇祖母息怒。皇祖母一向疼爱孙媳,孙媳岂会丧尽天良到诅咒您。此事臣媳是被人陷害,还请皇祖母明察。”
太后眸中精光一轮,冷声道:“那么多奴才亲眼看到玉奴在秋苑叼出这个人偶,难不成是那只畜牲陷害你?”
张婳脸色镇静,从容地说道:“红蓼带着人冲到屋内寻找玉奴时,孙媳尾随进屋,看到一名小宫女钻进床底下,过了一会儿玉奴便叼着木盒从床底下蹿了出来。孙媳怀疑是那名小宫女将事先藏在身上的木盒让玉奴叼着。皇祖母只要审问那名小宫女,事情必会水落石出。”
红蓼脸色微变,讥道:“太子妃真是好口才。适才奴婢带人进秋苑寻找玉奴,您神色慌张,百般推脱,奴婢便觉得蹊跷,莫非秋苑藏着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奴婢带人进屋,太子妃也同时进去,您和您身边的宫女像防贼似地盯着奴婢们,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奴婢们还能做什么手脚?太子妃为了活命,便将这么大的罪扣在一个无辜的小宫女身上,您不怕良心受到谴责么?”
适才钻进床底下的小宫女吓得浑身颤抖,“扑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奴婢冤枉,奴婢是当着太子妃的面钻进床底下,如何做手脚?更何况奴婢衣裳单薄,哪里能藏得下一个木盒子,请太后明察。”
张婳冷冷地道:“宫正司有七十二套刑具,你能熬得住多长时间?你若现在开口说实话,免得受皮肉之苦。”
小宫女哭着磕头:“太后,奴婢冤枉!奴婢冤枉!”
红蓼讥嘲道:“人证物证俱全,太子妃绝无可能脱罪,又何必去吓唬一个小宫女?”
张婳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平静地道:“本宫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善恶到头终有报。”
红蓼毫不示弱地道:“天恢恢,疏而不漏。太子妃行厌胜之术害人,竟让一只狸猫抓到证据,只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张婳淡淡一笑:“人在做,天在看。待事情水落石出的那刻,你的下场只会比本宫更惨。”
红蓼身子一颤,嘲讽道:“太子妃牙尖嘴利,奴婢自叹弗如。现下太子妃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个儿吧。”
“够了。都不要再吵了。”太后猛地拍了一下案几,冷冷地道,“太子妃,人证物证俱在,你以为随便攀污旁人便可以脱罪么?”
“孙媳不敢。”张婳膝行了几步,额头触在冰冷的澄金砖地上,宽大的袖袍似无意间压住扎满银针的人偶,静静地说道:“皇祖母,孙媳冤枉。”她抬起头,捡起地上的人偶,坦然地望着太后,“孙媳从未行过厌胜之术,请太后明察。”
沈兰曦忽跪下:“太后,嫔妾昔日为秀女时曾与太子妃同住延祺宫三个月,太子妃秉性纯良,绝不会做出厌胜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太后眸光一沉,冷冷地道:“你镇日呆在仁寿宫陪伴哀家,人心的险恶奸诈你又了解几分。太子妃行厌胜之术证据确凿,谁再敢替她求情,按同罪处置。”
沈兰曦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担忧地望向张婳。
红蓼按捺住心中的狂喜,脸上不动声色,静静地等着太后将太子妃处死或满门抄斩。
张婳感激地望向沈兰曦,复低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人偶,似在研究它的绣工。
太后轻拔着手腕上的伽楠木佛珠,锐利的目光在张婳脸上逡巡,眉头紧锁,似在考虑如何发落她,沉吟片刻,说道:“太子妃张氏心思歹毒,在宫中行厌胜之术,罪不可恕,着废黜为庶人,赐三尺白绫,秋苑所有奴仆一律仗毙。姑念张氏曾救过太子一命,免其家人死罪,发配岭南,终身不得踏入京城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