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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赦笑道:“这怎么是馊主意了?”
张梁苦笑:“邵大人,我们身为臣子,在这等事情上,自然是体贴上意为本,陛下的意思,不会是准备让某个受了伤的人,还有受委屈吧?”
“难道张大人还准备把真凶找出来,绳之以法,还他一个公道?”邵赦冷笑道。
张梁尴尬的笑了笑:“邵大人刚才已经说过,我们不是要找真凶,而是要如何结案,既可以让陛下开心,桓殿下满意,也同样把某些人的损失降到最低,至少在事情可以控制接受的范围内结案,皆大欢喜。
当然,在这些条件的前提上,下官脑袋上的这顶乌纱帽也很重要,下官不想丢了乌纱帽,更不想丢了这个顶着乌纱帽吃饭的脑袋。”
这次,张梁直截了当的说,如果他这次信着邵赦,最后把污水泼给邵书桓,只怕就算陛下表面上不说什么,过后寻他个不是,远远的贬去某个边关荒凉之地做个小吏,难道他还能够说什么不成?
而就算现在陛下不动他,将来一旦那位谪仙散人得势,心中恼恨他泼污水,他这颗脑袋可未必保得住了。邵赦怎么说都是邵书桓的养父,他心中就算有一些不满,念在过往之情,也不会把他怎么了。
但是,他张梁不同,他不得不顾忌啊。
“那你就找个软的柿子捏呗!”邵赦嘿嘿笑了两声道。
“软的柿子……”张梁突然凑近他,轻轻笑道,“没有邵大人的支持,东边的那位,就是标准软的,想怎么捏都成。”
邵赦陡然心中一惊,他要做什么?
“就算没有我支持。他也不是软地!”邵赦道。
“邵大人只要现在改个风向。只怕他就危矣。”张梁虽然表面上糊涂。心中却还是多少有些明白地。笑了两声道。“陛下如此宠爱那位桓殿下。却不给他明面上地丝毫官职甚至实权。已经是表明准备把他当储君对待。现在差地。就是找个借口光明正大地废除太子殿下。”
“好好好……”邵赦点头道。“张大人说得对。对极了。但是。张大人可有没有想过。就算陛下废黜太子。他依然没有法子认他。你别忘了。那位清贵地谪仙散人姓邵。而不姓姬。”
“所以你邵大人可以老神在在地坐在这里和我废话。而我却在挖空心思想着如何办理。”张梁摇头道。“我宁愿做我地糊涂蛋。也不愿意接手这样地烫手山芋。”
邵赦笑了笑。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邵某人告辞。”
“你等等!”张梁叫道。“邵大人。朝中大体局势。事实上已经明朗。下官就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死咬着太子不放?你想想。太子虽然有着柳家支持。下官承认。柳家在军方有着足够地势力。但是。兵部尚书是姓邵。不姓柳。而且。军方还有那位安王爷在。军中地甚多老将。可都是只认安王爷。不认柳家地。
礼部郑大人,已经高调的表态,他是支持那位谪仙散人的。吏部鲍大人是你的至交好友。周家顶着二皇子,剩下的就看您老的了。”
邵赦点点头,原本在邵书桓没有出现的时候,周家和他邵家,为着支持太子和二皇子争夺的够热闹地,但在邵赦眼里看来,不过是一场闹剧,作为上位者,自然需要一点平衡。
周家嘛。就是陛下捧起来限制自己的。所以,挣就挣。闹就闹,他就当是玩玩,甚至还非常高调的自己弄点事情,制造一点矛盾出来。让这满京城地人,在茶余饭后多了一些谈资。
但是现在,当邵书桓的存在被捅了出去,邵赦感觉,他一直都很被动……非常的被动。甚至他都要怀疑,陛下是不是故意宠着邵书桓,让他为难的?
“张大人,人总有自私一次的时候,你想想,如果陛下废黜太子殿下,连着二皇子一并倒了,随即----陛下会做什么?”邵赦问道。
张梁道:“自然是下诏公开那位谪仙散人的身份,立为储君。”
“对!”邵赦点头道,“那陛下如何公开他的身份?他既然是皇后嫡子,为什么会在我们邵家十七年,我邵赦移花接木换出皇太子,居心何在?天下人不都是傻瓜吧?”
张梁愣了愣,虽然御史甚多弹劾邵赦的奏折,但他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想着左不过是一些酸儒迂腐罢了,如今陡然听得邵赦自己提及,倒是愣了愣。
“下官不明白,当年邵大人为什么要冒这天下大不韪,换出皇子?”张梁顺着他的话问道。
邵赦莫测高深地笑了笑:“张大人,若是我邵赦有那么一天倒霉了,由刑部会审的时候,你再慢慢问吧,现在,你以为我会回答嘛?”说着,他居然连着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
张梁看着他离开后,摇头笑了笑,今儿算是不欢而散,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当即急急在写了一封信,命心腹小厮送去晴瑶别院。
而与此同时,东宫内,太子阴沉着一张脸端坐在椅子上,宫娥送上茶来,也被他愤然砸得粉碎。
昨天半夜他就听的说晴瑶别院闹刺客,于是今天一早忙忙的去景阳宫请安,顺便也想探探陛下的口风,但是连着他自己都没有想到,陛下居然公然给他没脸,命他跪在景阳宫门前石阶上,足足半天之久。
张德荣给他带来邵赦的口信,让他忍耐,忍耐……
可是,他要忍耐到什么时候,难道他还不够忍耐?那个人----那个邵书桓,从刑部重伤到住进景阳宫开始,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陛下堂而皇之的带着他去太和殿听政,甚至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参政,到去江南查盐税。
这些原本该属于他这个太子理应掌管的事情,如今却都是他在做。而他这个太子,除了顶着一个虚名,他还有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
邵赦说,让他稍安勿躁!但是,他已经无法再忍耐,凭什么晴瑶别院闹个刺客。他就得被陛下申饬?他算什么东西了?他甚至连着皇子都不算。
这等时候,他几乎可以预见到老二那张得瑟地脸,满是讽刺……
当邵书桓被抓去南夏的时候,他大大的松了口气,可是本过半年时间,邵赦亲自去接了他回来,未到京城,陛下就命人抬着銮舆过去,把他接进宫中。
“殿下。柳老将军求见!”门口,太子的心腹小太监低声道。
“快请!”太子忙道。
“是!”小太监退了出去,片刻就领着柳炎进来。
“柳大人。请坐!”太子忙着亲自迎了上去,请柳炎坐下。房里侍候的小太监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柳炎依然是老样子,佝偻着背,一副已经老的快要进棺材的模样,唯独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得紧,四处扫了一眼,眼见地上有着砸碎的茶盅碎片,心中明了。太子不愉快,非常不愉快。
“殿下心中难受,也犯不着拿这些东西出气!”柳炎冲着太子抱拳道。
太子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叹道:“柳大人也知道,何苦呢?难道就因为他脱胎在淑寰皇后娘娘地肚子里,就尊贵了?”
“殿下,恕老臣直言,此事明面上确实是对殿下不利。但是,只要殿下利用得好,却是大大有利。”柳炎嘿嘿地笑了两声。
“哦?”太子皱眉问道,“不知道柳大人有什么高见?”
“如今众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和那位谪仙散人不对头,所以,清瑶别院有个风吹草动,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把目光集中到太子殿下身上。太子殿下在表面上一下子就成了最最明显地目标。”柳炎笑道。
太子叹了口气,道:“不瞒柳大人。我倒是不恼这个。反正别人怎么想就怎么想,只要没有证据。谁还能够把我怎么了?可是父皇……哎……就算他邵书桓是皇后嫡子,但我也是皇长子,现在怎么说也是陛下册封的太子,可就因为他清瑶别院闹刺客,陛下也不问缘由,居然为此申饬与我?”
“太子殿下,臣以为现在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柳炎站了起来,走到太子身前,低声道,“只是要殿下受一些委屈,便有莫大的好处。”
“哦?”太子一愣,随即笑道,“委屈,难道我受的委屈还不够嘛?”
“不不不……”柳炎摇头道,“那位谪仙散人怎么说也姓邵,只要陛下一日没有昭告天下他是皇子,不管陛下如何宠爱他,一点作用都没有。殿下明白老臣的意思吗?”
“嗯?”太子心中已经隐隐明白,但还是等着柳炎继续往下说。
“殿下最大的危险,依然是这个!”柳炎一边说着,一边竖起了两根手指。
太子会意,略点了点头,柳炎又道:“如果太子殿下现在公然发难,和邵家的那位斗得你死我活,您说,最后谁最得意啊?”
太子点头,依然没有说话,柳炎继续道:“如今老二学聪明了,窝在宫中什么也不用做,他就是在等着,等着那个站在最最前面地邵公子和太子殿下争斗,斗个两败俱伤最好,他渔翁得利啊!”
“太子殿下现在要做的,就是向那位邵书桓示好,当然是在陛下面前示好,最好是法子自然是以退为进。”柳炎看着太子,轻轻的笑着,“太子殿下想想,昨晚晴瑶别院地刺客是谁重要吗?可能是您太子的人,也可能是老二的人,更可能就是那位谪仙散人自己弄出来的玄机,但不管是谁,太子殿下只要不让陛下的这把邪火烧到自己身上,就是好的。”
“您老是意思是----”太子竖起两个手指,原本心中的一片乌云已经悄悄的散去。
“对!”柳炎笑着,“借此机会若是能够除掉老二,那是再好不过。就算不能,也要给他致命的一击。如此一来,太子殿下既保全了自己,又打击了老二,岂不是美哉?”
“不错不错,此计大妙!”太子抚掌赞道。
“另外,太子殿下受点委屈。向那位邵公子示个好,讨好一下陛下喜欢。陛下是念着昔日皇后之情,再来他又一直不在身边长大,所以对他格外恩宠。但那邵书桓言行不避嫌,于君臣之礼更是不顾,一次两次陛下地容下他了,甚至感觉有些新鲜,但天长日久的,一旦他那天冲撞了陛下。你说陛下会怎么处?”柳炎哼了一声,对于邵书桓的张扬,他早就看不惯。
偏生如今周帝事事依着他的脾气闹。垂帘听政,甚至于将公主赐婚给邵赦,都是他的注意。
他这么闹腾下去,终究有一天,连着陛下只怕也受不了他的性子。
柳炎甚至已经在心中想着,只要设计一个圈套,让他触一下陛下心中地那个禁区,陛下断然不会再宠着他,那时候。他不过就是邵家一个偏房庶子,随便捏个罪名,够得上凌迟的了。
“如果……陛下一直宠着他呢?”太子皱眉道,让邵书桓却碰一下陛下的逆鳞,也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情。
“太子殿下如果受不了,等着摆布了老二,在动他不迟。”柳炎笑道。
“莫非柳大人已经胸有成竹?”太子问道。
“殿下请想想,陛下宠爱他的前提是什么?”柳炎道。
“他乃是淑寰皇后嫡子。”太子道,这也是他一直放不下的一桩心事。不管怎么说,他的母亲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宫女,身份卑贱,至今还有人拿在个说事,当年邵赦力捧他为太子的时候,一些御史就弹劾他不过是一个卑贱地宫女之子,不配为皇嗣。
虽然表面上掩饰的很好,但是在骨子里,他还是有着一些自卑。老二也是贵妃娘娘所生。而贵妃娘娘原本也是周家小姐,名门淑媛。
为什么他的母亲。却是一个普通地宫女,甚至据说只是杂役之流,不过是陛下偶然醉酒宠信了一次罢了……据说,但年他母亲产下他后,就被太后命人一杯毒酒赐死了。
“对极!”柳炎并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巍巍颤颤地站起来道,“太子殿下,如果有一天陛下发现,这邵书桓并不是淑寰皇后之子,那么,你说陛下会怎么办?”
太子没有吭声,陛下如此宠爱邵书桓,一旦发现被骗,只怕会气疯了,倒时候不用他说,邵书桓也活不了。
“如何才能够证明他不是淑寰皇后之子?”太子问道,“柳大人,难道你有什么证据不成?”
“没有!”柳炎摇头道,“但是,臣自今想不明白,为什么邵赦要冒大不韪,从皇宫换出皇后嫡子,充作养子养在家中?”
太子也是摇头,确实,以邵赦的精明果断,断然不会做出这等自毁根基地事情,虽然陛下现在没有追究这个问题,但将来呢?
而且,邵赦又有什么把握保证陛下在知道实情后会不追究邵家的罪名?偷龙转凤换出皇嗣,诛灭九族的罪名都够了。
邵赦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着子嗣家族想想啊。
“自从邵书桓的身份浮出来后,臣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柳炎沉声道。
“哦?”太子有些讶异,问道,“柳大人可有想到什么?”
“邵赦很聪明!”柳炎道,“这一点只怕谁都不会否认,对吗?”
太子点头,确实,谁敢说邵赦是笨蛋,除非是傻子。
“聪明人不会做这等傻事!”柳炎道,“以臣对他的了解,他更加不会做这等傻事---所以,臣想来想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邵书桓压根不是陛下和淑寰皇后的孩子。”
“什么?”太子惊问道,“这可是欺君大罪!”
柳炎冷笑道:“不错!”
“可是,邵大人玩这么一出,又算是怎么回事?”太子摇头道。
“臣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合理----据说当年邵赦也倾慕与淑寰皇后。自然,他不可能和皇后有什么瓜葛。但是,他如果找一个相貌和皇后有着几分相似地女孩子收在房中,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对嘛?”
太子点头,却是。找个相貌有些相似的女孩子收在房中做妾,对于手握重权的邵赦来说,实在不算什么难事。
“然后,这个女孩子给他生了个男孩,偏生这个男孩的相貌,越来越像其母,甚至比其母更美,所以,这孩子的相貌本来就有着几分与淑寰皇后相似。再加上有心人的渲染,陛下一见之下,就误会了。”柳炎道。
虽然他也心中明白。自己的这个猜测并不合理,但是,他实在找不出更好地、更合理的解释。首先,想要找一个容貌像淑寰皇后地女孩子不是一件容易事,其二,难道偏生就凑巧这个女人生的孩子,也和淑寰皇后当年在火窟中烧死的孩子同岁,甚至也是男孩?也是冬月生日?
更不合理的是,如果这个孩子不是淑寰皇后之子。为什么邵赦要藏了他十七年?
太子细细地想了想,摇头道:“照柳大人这么说,这事情也太过凑巧了,有些让人不能相信,再说了,如果他不是淑寰皇后嫡子,为什么邵大人要藏着他?”
“臣就是想着,大概是邵赦也看着他相貌像淑寰皇后,于是怕误会。一直把他藏着。”柳炎道,“殿下想想,如果他真是皇子,邵赦会由着自己的老婆儿子们欺辱与他?就算当年把他换出来,他就不怕一旦有一天他的身份大白于天下?您别忘了,他可是差点被邵赦的嫡妻活活打死。如果邵赦知道他是皇子,他会如此待他?如今说他是皇子,不过是邵家一面之词,而偏生陛下相信罢了!”
“柳大人。你说的也有一定地道理。但是----没有真凭实据,父皇是不会相信地。”太子摇头道。“而且,说句不怕你恼的话,你地猜测实在有些牵强,虽然我也猜不透邵大人地用意,可是……”说到这里,太子微微的摇头。
“对!”柳炎道,“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白费,但如果有了证据,证明邵书桓根本不是皇子,殿下还愁什么?”
“您老有证据?”太子大喜,问道。
“现在还没有!”柳炎摇头道,“但是我没有,并不代表别人没有。”
太子不解的问道:“谁能够拿到这个证据?”
“如果有邵赦亲口供词,您说陛下会相信吗?”柳炎嘿嘿地怪笑道。
“这……这怎么可能?”太子惊问道。
柳炎冷笑道:“邵赦这些年和南夏那边来往慎密,臣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到时候等着老二倒了,臣联合御史、军中老臣联合参奏一本,证据确凿,不愁陛下不拿他是问,到时候他不再是宰相,不过是一介罪犯,刑部大牢中,邵书桓的身份还不是由着我们怎么说,就让他怎么招供?”
太子摇头道:“柳大人,我比你更了解邵大人,他不会招供的。他可能会招供认了私通敌国的罪名,但绝对不会认下这么一桩。”
柳炎怪笑道:“太子殿下,那时候他不招也的招,招也得招,刑部大牢内的刑具,绝对不是他一个文官抗得住的。”
太子脸色微微一变,半晌才道:“你是说,到时候利用酷刑逼他招供?”
柳炎点头道:“那是自然!”
太子久久没有说话,他能够被敕封太子,邵赦功不可没,而且小时候邵赦常常到景阳宫中,甚至都逗他玩耍开心,小时候功课做不上来,受了陛下的责罚,也都是他好言安慰劝导……
“太子殿下这等时候可不能心慈手软!”柳炎道,“借刺客除掉老二只不过是第一步,随即就是下一步,我手中早就握着邵赦私通敌国地罪证,只要抖出来,不怕陛下不办。”
借此除掉邵赦,那个兵部尚书邵攸自然也得受到牵连,官位难保,剩下的不过是仅仅有着匹夫之勇的安王爷,柳炎在笑,到时候,军政大权还不都落在他柳家手中?
将来新帝登基,在天下岂不是他说了算?
柳炎盘算着他的如意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