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终入流云(下)

一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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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天龙?望天龙是谁啊爹爹?好响亮的名字!”

    薄西山听后哈哈大笑,背过手去,摆出一幅自大的样子,一本正经的道:“响亮?那是肯定了,我起的名字,哪个不响亮?”

    隋心在一边已经看出了端倪,诧异的道:“薄叔叔,刚才那个人的名字是你起的呀?”

    薄西山搓了搓手,脸上还挂着笑容,道:“嗯,他这个名字很不好起,当时可费了我不少脑筋,你刚刚见他有什么特点没有?”

    隋心用小手托着下巴,思忖了好一会儿,眼睛一亮,刚想开口,却又不好意思说了。

    “没事儿没事,你说说无妨。”薄西山赶忙给她吃上一颗定心丸。

    隋心见他一幅自豪的样子,知道其中定有猫腻,于是用手遮着晕红的双颊,顽皮的说道:“我见他上眼皮都快耷拉到脚面上了。”

    薄西山连连鼓掌,像个孩子似的叫道:“那就是了!我小时候骗大家说天上有个飞龙,大家赶忙仰头去看,别来轻易做到的事情他却不行,只因他上眼皮太长,只好使劲把头向后仰着去看,等他知道上了当,后脑勺都快贴在腰上了!哈哈,我就给他起了个霸气的名字,叫望天龙!”

    听罢,三人笑的前仰后合,薄西山也全没了个当长辈的样子,恨不得跳起脚来。笑着笑着,他突然若有所思的朝四周看了看,深吸了口气,叹道:“唉,往事如烟啊,终于回家了… …”

    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间到了峰顶,此时日将西落,隐隐藏在脚下不远处的红云里,自下而上映的天边一片澄红,俯看层云,鹤飞脚下的感觉让夏一衡感慨万千,他只觉胸间充盈着一股狂热,想要振臂高呼,又恐坏了这静谧仙境,但他终究没有忍住,放开牵挂一声长喝,遍洒云宵,将十几年来所有的前尘往事一并喊了出来,吐掉不快,忘记曾经,从今天起,他夏一衡就真的脱胎换骨了。

    站在一旁的隋心只是静静的感受着,她闭着眼睛安逸的呼息,浸润在这广阔的天地之间,风吹长发,衣袂起舞,而心中则是一片澄明。

    远远看去,一个热血沸腾的少年大喝长天,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轻倚身侧,同在孤峰之颠,两者的表现却是大不相同了。

    直到没了回声,夏一衡才缓缓的转过头来,看着仙子一般的隋心和表情肃穆的爹爹,他没有作声,只是回头朝身后的大殿走去。

    石制的殿堂一气呵成,整个建筑没有一丝的造作,找不到刻意的雕梁画栋,也看不到所谓的白玉金栏,只是殿口放的那两尊石龙,到是惟妙惟肖,状欲飞天,同样的混然天成、庄重威严,蜿蜒的附在粗壮的石杆之上。正门之顶稳稳的悬着一块牌匾,赫然写着“孤峰殿”三个大字。

    “嗯?不应该是流云殿吗?”夏一衡奇道。

    隋心也有些不解,用她会说话的眼睛看着薄西山,等着他的解释。

    “谁说流云山就一座山来着?我说过吗?”薄西山笑道。

    夏一衡歪着脑袋,显然还没明白其中的意思,眨了眨眼转头看向了隋心。

    “哦,原来如此。”隋心茅塞顿开,黛眉一弯,喜气洋洋的对着夏一衡道:“夏哥哥,薄叔叔的意思是这流云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带山脉,这只是其中一座而已,所以这殿才叫孤峰殿。”

    夏一衡挠了挠头,又想了好一会儿,道:“还是心儿聪明,以后我走哪都带着你,麻烦事由你来想了”

    他那憨态可掬的傻样里带着绝对的信任,让隋心的心中不由一动,见夏一衡直勾勾的看着她,女儿家的娇羞袭上心头,但还是小声的答应了他。

    站在一旁的薄西山摇了摇头,心想这呆子刚才的口气哪有半分请求的意思,明摆着自己就把这事儿定了,不知道隋心这小丫头在想些什么。

    三人正在聊着,殿内突然迎出一个人来,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三师兄,你可回来了!”只见来人一身青衣,手中握着一把蒲扇,圆滚矮小的身材,中年模样,下巴上留着一撇小胡,只是那眼睛炯炯发亮,见薄西山回来,他脸颊的笑纹比田里的垄沟还要深,最有特点的是他肩上扛着的脑袋,那脑袋恨不得占去半个身子,将脖子压的几乎没了地方,到和下巴挤在一起了。

    “师弟!”薄西山亲切的迎了过去,抱着他的肩道:“好久不见了,你不待在顺幽谷,跑这儿来做什么?”看到胖子,薄西山很是激动。

    那胖子听罢摇了摇蒲扇,笑道:“我在那待不下去了,打你走后,谷里就越来越冷清,师兄师妹们一走,单剩我和老五在那儿,实在太寂寞了,就跑这儿来凑个热闹,勉强着过活呗!”

    “他们也都下山游历去了?”薄西山关切的问道。

    “不是,不是”胖子摇着他那硕大的脑袋,又道:“大师兄正在闭关,二师兄在绵雨峰待的时间比在顺幽谷的时间都长,也不管人家绵雨峰的姐妹烦不烦他。”

    听到这儿,薄西山哈哈一笑,知道老二又去缠着绵雨峰的飘雪师妹去了,但也没有插话。

    那胖子叹了口气又道:“老五就不用说了,还是老样子,几百年没和别人说过一句话,除了点头摇头,就知道看经书,唉… …”他那肥胖的脸上压根就只会笑,哪怕在叹气的时候,也看不出他有发愁的样子。

    薄西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殷切的问道:“那水月… …”到了嘴边的话,他又给咽了下去,看样子是想问什么,又没开口。

    胖子见状立刻喜笑颜开,若有所指的瞧着薄西山挑了挑眉,显然知道他想问谁,又不好意思开口。可他偏偏就是不吱声,持续着一脸奸笑。

    薄西山知道他在捉弄自己,却又实在按捺不住好奇,瞪了瞪眼,自找台阶道:“问又怎么了?还不准我问问了?”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是一准的心虚。

    胖子听完这话,笑的是更甜了,咽了口口水道:“师兄你别急啊,我又没说不准你问,可你到是问啊,你不问我怎么知道呢?”

    薄西山半张着嘴,嗄巴了两下,又斜着眼瞟了瞟夏一衡,见他在和隋心赏景,并没在意这边,这才放下了心,拉下脸皮,压低声音,伏在胖子的耳边小声问道:“小… ..小师妹呢?”问完这话,他赶紧站直身子,装作一切如常的模样。

    那胖子恨不得将他这难得的表情给画下来,舔着脸道:“小师妹的事太复杂了,我一下也说不完啊,咱先进屋,听我慢慢和你讲。”说完,拍屁股就要走人。

    薄西山哪里肯依,孤峰殿内从来都十分热闹,还不知有多少人在,他就知道这胖子没安什么好心,于是一把将他揪住,威胁道:“进什么屋,皮又痒痒了是不?”

    那胖子听后打了个激灵,但随后又不慌不忙的继续往前走。

    薄西山见此计无效,突然将手一松,两眼观天,两手抱肩,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来:“也不知我袋子里的狗肉馊了没有”,这声音虽小,那胖子却听的清清亮亮。

    只见他抬起的左脚还没落下,硬是用右脚就转过臃肿的身体来,就像被鱼钩挂在了嘴上,脖子伸的老长,急切的问道:“狗肉?谁有狗肉?师兄你有?”他这话摆明了是明知故问。

    薄西山单手入怀,不着急不着慌的搂着胖子的脖子,道:“哟,师弟你怎么见了狗肉比见了我还亲呢?”

    那胖子尴尬的搓了搓手,献媚的瞅着薄西山,半晌说不出话来。但狗肉在前,也不能就这么放弃了,于是一把搂住薄西山的腰,笑的像朵野花似的,道:“我的好师兄啊,你就是再不济,也比那狗肉强啊,不过,你真给我带狗肉了?”他脸上的肥肉激动的有些抽搐,显然这话说的很是违心。

    “馋了?”薄西山低头看着他,丝毫没留情面,披头盖脸的就问了这么一句。

    站在一旁的隋心早就在观察着他们,听薄西山这么一问,自己都替那胖子害羞,心想他这么问,可让人家怎么说。

    谁知那胖子毫不避讳,一边围着薄西山打着转转,一边献媚地道:“馋… …馋了!三百多年没吃了,也不知你拿这块是个啥味道。”他说话的时候,眼睛还骨碌碌的瞄着薄西山探进怀里的右手,瞧那架式,口水都要流了下来。

    隋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想这胖子当真不知害臊,天下的狗肉还不是一般味道,哪有他这样馋嘴的人。

    被她这么一笑,那胖子才注意薄西山背后还有两个人,而且是他从没见过的,定睛一瞧,原来是两个孩子。便立刻摆出一幅长辈的架子来,拉着长腔道:“你们―――是绿柳林的小家伙吧?去去去,这没你们的事儿!”

    隋心早就听出他是个老顽童,又见薄西山正在和她挤眉弄眼,当下小脸一拉,小嘴儿一撅,楚楚可怜地道:“我本是和薄叔叔来给你送狗肉吃的,既然你不喜欢,我们走就是了,你又凶什么凶。”

    这一惊可是不小,那胖子翻脸的功夫比翻书还快,马上就换上一幅可爱的嘴脸,道:“姑娘切莫生气,切莫生气,我这不是跟你闹着玩儿呢嘛!”

    隋心有意逗他,转头就走,薄西山更是配合的天衣无缝,冲着胖子道:“完了,狗肉在她身上,你瞧瞧你这张破嘴!”

    那胖子只觉悔恨之意油然而升,情急之下竟施法将隋心扶到身边,伸手就要去抢。薄西山哪能由他,搂着他脖子的胳膊稍一用力,那胖子哎哟哟的转了过来。

    “想吃狗肉还不主动立功?”薄西山贴着他的脸笑道。

    那胖子一心想着狗肉,早没心思逗他,赶忙道:“自打你下山游历,水月小师妹就再没真心笑过,没过多久,她就只身去了碧空池,收了几个小徒弟,没了音讯。”

    薄西山听后一阵心酸,但表面上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又加了把力,问道:“好几百年了,她就没出来过?”

    “那到不是”胖子撇了撇嘴,又道:“我说她没了音讯,是说她很少出来,都告诉你了她在碧空池,还能失踪了不成?”

    “这还差不多,拿去!”薄西山从怀里一探,挑出整整一包袱狗肉来,递到了胖子手里。

    本以为他会如获至宝的接着,谁曾想他却把手伸到薄西山怀里去了,口中惊叫:“乾坤猪猡袋!快拿给我见识见识!”薄西山躲避不及,硬是让他抢了过去。

    “哈哈,师兄,我就知道你此次下山弄了不少的好东西,怎么样,我再告诉你些秘密,你就把它送与我吧?”

    没等胖子玩够,薄西山一把反抢过来,扔进怀里,口中骂道:“你这肥猪,见什么都想要,再贪心我就把你装进去!”

    胖子眼见没戏,就把注意力转向了他身后的夏一衡和隋心,问道:“这两位是?”

    刚刚两个人聊的起兴,还没来的及给他们引荐,薄西山这才反过味来,指了指夏一衡和隋心道:“这是我儿子夏一衡,那是我侄女隋心,一衡、隋心啊,这是你师叔大头鱼,快叫师叔。”

    “等等!”胖子即时喊停,又道:“我… …我有两个问题不明白,第一,你儿子?”他惊异的打量着夏一衡,眼中满是不解,又转头看向薄西山。“第二,就算是你儿子,那也应该叫我叔叔才对,怎么叫我师叔?他师傅是谁?”

    薄西山拍了拍大头鱼的肩膀,玩味的说道:“这第一个问题嘛,我先不回答你,这第二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师傅现抓一个就是了,总之不是你!”

    其实薄西山说的十分在理,给夏一衡和隋心找师父,当然是和大头鱼同等辈份,不管拜谁为师,都理应叫他一声师叔的。

    胖子低头沉思,忽然猛一抬头,怒道:“那他娘又是谁?”他说这话的语气,全没了先前的平和,在他认为,水月师妹等了他数百年,绝不可以是这个结果。

    薄西山横眉一挑,反而怒道:“他娘是谁还要和你报帐不成?进屋再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害怕勾起夏一衡的伤感,头也没回的就朝殿内走去。

    胖子走在最后,一双眼睛仔细的打量着走在身前的夏一衡,嘴里还一直嘀咕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