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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阴谋 (2)
狄仁杰笑道:“是啊,本阁用了个最普通的方法:验尸。”“验尸?尸体不是早就验过了?”“是的,但那些仵作验尸都是为了找到死因。而我,让他们从另一个角度来查验。”“什么角度?”狄仁杰看着梅迎春急切而好奇的神情,和蔼地笑笑,捋着胡须慢条斯理地道:“我只是让他们验看了一下,这女尸是否刚生过孩子?”
“哦!”梅迎春恍然大悟地应了一声,狄仁杰接着解释道:“刚刚生产过的女子,身体上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常需要数月才能慢慢恢复。而仵作的查验结果表明,这个无头女尸从来都未曾生育过,怎么可能会是顾仙姬?!”听到这句话,乌克多哈猛一抬头,绝望的眼神扫过狄仁杰的脸,瞬间又变得黯淡,颓唐地低下了头。曾泰情不自禁地赞叹:“恩师,这方法虽则简单,可亏您怎么能想得到啊。恩师之能,每次都会给学生新的惊喜啊!”
狄仁杰摆了摆手,平静地道:“其实,小梁子所接待的那个女子并不是顾仙姬,这一点我很早就确定了。”梅迎春频频点头道:“嗯,狄大人说得很有道理。小梁子是在巳时之前见到女客的,但是乌克多哈却供称,他是在二月初一午时将顾仙姬送入‘撒马尔罕’所在的那条小巷,在此之前顾仙姬一直与他在一起,因而那个先到的女客肯定不是顾仙姬。”
曾泰接口道:“这么说来,那天进入‘撒马尔罕’的就有先后两名女客。既然顾仙姬没有被杀,那会不会这个先进店的女客就是那具无头尸身呢?!”狄仁杰微微一笑,摇头道:“曾泰啊,小梁子供述得很清楚,那天进入‘撒马尔罕’的只有一位女客,而不是两位。”“这……”曾泰满脸困惑,梅迎春紧接着问:“狄大人,可那个在午时之前进店的女客究竟是什么人呢?她怎么会持有一个假造的木牌来到‘撒马尔罕’,时间又恰恰是顾仙姬与达特库约定的时间之前,最后又惨死在‘撒马尔罕’?”他摇了摇头,有些颓丧地道:“我怎么觉得,这案子到了今天,好像反而更加扑朔迷离了?”
狄仁杰朗声笑起来,喝了口茶,笃悠悠地道:“梅先生啊,你还是急躁了些,这可是断案的大忌。”梅迎春被说得微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朝狄仁杰拱拱手。曾泰也笑起来,朝梅迎春道:“梅先生,我跟随恩师多年,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恩师已然成竹在胸了。你我且稍安勿躁,只等着恩师来解谜就是了。”狄仁杰笑着摇了摇头,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他深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咱们可以首先问自己一个问题,除了达特库和顾仙姬以外,这世上还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在‘撒马尔罕’的约会吗?”
梅迎春想了想,指着乌克多哈,大声道:“他!”“嗯,”狄仁杰点头:“乌克多哈的确知道这个约会。好,那么我们现在就有三个嫌疑人:达特库、顾仙姬和乌克多哈。一定是这三人中的一个,将‘撒马尔罕’的约会改换了时间,给了那位先到的女客一块假造的木牌,使她在二月初一巳时来到珠宝店,并最终死在了那里。”“这……”曾泰和梅迎春面面相觑,梅迎春鼓起勇气道:“狄大人,在下可以给达特库做担保,他绝对不会对我隐瞒任何事情的。”狄仁杰点头:“嗯,达特库的嫌疑应该排除,因为顾仙姬的生死和他没有利害任何关系,这点我倒也可以认可。”
曾泰道:“那就剩下顾仙姬和乌克多哈了!”说着,他朝乌克多哈瞥了一眼,却见对方仍然面无表情地瘫软在凳子上,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狄仁杰也瞥了眼乌克多哈,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倒也怀疑过整件事情乃是顾仙姬与他合谋,不过今天看他的样子,端的是真情流露。曾泰啊,以你在整个过程中的观察,乌克多哈像不像事先知道顾仙姬还活着?”曾泰连连摇头:“恩师啊,这厮自见到顾仙姬以后就彻底丧魂落魄了,我看不像是装的。要不然他也太会演戏了。”曾泰的话音刚落,乌克多哈从喉咙里发出声嘶哑的呼喊:“我,我真的不知道!是她、她骗了我啊!”一句话未了,他再次泪如雨下。
梅迎春和曾泰诧异地对视,狄仁杰长叹一声:“人生最苦是痴情啊。乌克多哈,你倒是个情种,只可惜遇人不淑。”乌克多哈咬牙切齿地低声念叨着:“婊子,她终归是个婊子。”他那满脸的狰狞本来会让旁人看得反感,但眼中止不住滚落的泪水,又让他显得如此凄楚可悲,使人不由地哀其不幸。曾泰问:“恩师,如果乌克多哈不知内情,那么就只有顾仙姬伪造木牌,引来另外一名女客了?”狄仁杰点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曾泰忍不住又问:“恩师,这顾仙姬引来的女客到底是什么人?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狄仁杰的声调略显疲惫:“达特库曾提起,正月初三那天,遇仙楼的柳烟儿曾到‘撒马尔罕’,给顾仙姬留了一封书信。达特库在正月二十八日‘送穷日’见到顾仙姬,就把书信给了顾仙姬。”曾泰道:“学生记得这个话。难道……”狄仁杰点头:“嗯,前几日我让沈槐去遇仙楼暗访过,那柳烟儿自二月初一之后就失踪了,老鸨因怕惹麻烦,不肯报官,只当这女子跟着哪个客人逃跑了,正自认晦气呢。”
“恩师!真的是柳烟儿?!她就是那个无头女尸?”狄仁杰神色黯淡地点头,他一生断案无数,但并非每次揭晓真相时都会感到拨云见日的痛快。比如此刻,当真相大白的时候,他心中涌动的,只有无尽的悲哀,和对人心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