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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抬棺出营
“孙化灵!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
一个面目阴冷头发散乱的道人,正在厉声大喝。他手中的长剑左支右绌,努力抵挡着紫铜棒飘忽不定,却势大力沉的攻击。
“无冤无仇?你我之间的冤仇,那可要好好清算!”
孙化灵狂笑中抡起手中紫铜棒,狠狠向着那道人头顶砸落。
二人身处半空激战,脚下便是这个道人的道场。这道人的道场原本相当宏伟,其中更有不少徒子徒孙。只不过此时的道场已经变成了一座火海,其中更有着无数一模一样的孙化灵,手中提着混铁棒,和他的弟子斗成一团。
那些弟子哪有孙化灵化身的本事高强,往往抵抗几个回合,便一声惨叫,被孙化灵的化身一***打中头顶,打了个脑浆迸裂,转回地府轮回。
而这孙化灵化出的化身甚至比这道人的徒子徒孙还要多些,就算遇到修为相对高些的弟子,孙化灵的化身便三五个扑将过去,围着那弟子一阵猛打。可怜这道人手下不少好手,都是死于围攻之中。
“你我同是妖族,也都受妖帝节制。你擅自毁我道场,杀我门人,妖帝追查下来你需是不好看!”
那道人硬挡住孙化灵攻势,身躯发抖,面上已经是一片血红。孙化灵没有什么道法,一身修为全在一根***上,硬碰硬和他过招,即便修为比他强上一个层次的妖族也是吃不消的。
“那妖帝是你的妖帝,可不是俺老孙的妖帝!”
孙化灵口中喷出一道真火,向着那道人扑面而去,手中紫铜棒抡圆了,照着那道人头上便是一记横扫!
“你……你说什么!”
那道人险险躲过要命的紫铜棒,拼尽体内罡气,硬接了孙化灵的真火。听到孙化灵如此言语,这道人心中震荡,如同天崩地裂!
“我说的什么,你难道不清楚?”
趁着这道人心神不定,孙化灵口中发出一声大喝,手中紫铜棒上金光大作。那一声巨喝在山谷之中回荡,如同一声霹雳一般!
紫铜棒带着旺盛金光,扫中那道人躯体。那道人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躯体便在这一己之力下化为齑粉!
不远处的山头被紫铜棒上金光波及,轰的一声,那山头已经被抹平!
半空中一颗淡白色珠子滴溜溜的旋转,正要化作一道流光遁走。孙化灵眼疾手快,口中大笑道:“过来罢!”
伸手一招,生出无边吸引之力。那淡白色的珠子逃遁不得,被孙化灵扯到手中。
“嘿嘿,若是让你逃了,俺老孙如何去交差?”
孙化灵抛了抛手中的珠子,翻手放入腰间布囊。
这珠子是妖族体内的精魄所成,里面残存着一丝本体的意识。如果这颗珠子被放入别的躯体里,这一丝意识就能重新修复神魂,然后再用新面目重活一遭。
不过若是取到这珠子,当做已经斩杀了目标的信物,也是再好不过的。
“小的们,我们走。”
孙化灵口中叫道。那些化身将对手杀死,然后吵吵嚷嚷的,化作一道道红光返回孙化灵身上。
“下一个,哼,就选白山那头野牛精!”
孙化灵盘算一下,将紫铜棒一抛,飞遁而去。
尽是飞禽走兽尸体的道场中,大火熊熊。
楚朝大营中,曾经的云州牧,如今的阶下囚,关沧海,正面东跪着。
从败在裴东来手下之后,他便被客客气气的带入这个营帐中。关沧海也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老老实实的在这个营帐中住下。只不过他也没有任何合作的意思,虽然他在这个营帐中,但是却一直面东而跪,不曾说过一句话。
裴东来曾经交代过,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只要办得到,便一律照做,如果他要强行离开楚朝大营,那也不要阻拦,只要在第一时间内,将这个消息通传给裴东来就是。
只是关沧海,却什么要求都没有提出来过,甚至没有要求见一下自己的儿子。
“关州牧。”
裴东来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他单人走入营帐中,平时片刻不离他的郑凤图也并未在侧。
如果此时的关沧海突然袭击,裴东来实在是难以招架。
“裴小侯爷。”
关沧海闭着双眼,轻声答道。
裴东来站在他身后,看着跪在背对他跪在地上的关沧海,并不言语。
沉默了许久,裴东来问道:“关州牧如此是何意?”
关沧海拜倒在地,叩了三个头,之后直起身来,缓声答道:“面壁静思。”
“关州牧可曾想到了什么?”裴东来不着急说出真正的意图,有一搭没一搭的插话。
“关某将平生过往想了一遍,在心中圣贤面前照过一遍,看看自己平生,是否有短缺之处。”
“关州牧一身浩然正气,若是做过短缺他人,亏及良心的事,只怕身上的浩然正气,便不会这么纯粹了。”裴东来轻声道。
能身受天雷而不被损伤一丝一毫的,关沧海身上的浩然正气之纯粹可想而知。他不同于裴东来,是以外物加诸本心而获得的浩然正气。关沧海是观研先圣诗篇文章,从心中自然生发出的浩然正气。两相对比之下,裴东来略逊一筹。
“小侯爷谬赞了。关某不过遵循圣贤教化,凭本心做事而已。”
裴东来点点头,不再言语。
“小侯爷,我一直在等你的话。”关沧海虽然跪在地上,但是身躯笔直:“关某既然败在小侯爷手下,之前便说过,若是败了,情愿一死,只要犬子能重获自由便可。如今既然败了,还望小侯爷履行诺言。”
“若杀了你,东来心中也觉得可惜。”
此刻的裴东来十分诚恳,心中的算计计谋都未曾使用,只将心中所想一一说出:“关州牧道德完备,君子之风,即便称关州牧为大儒,也丝毫不为过。如此的大儒葬身我裴东来之手,只怕先贤圣人,都会憎恶东来。”
“裴小侯爷,准备如何?”
见关沧海问出这一句,裴东来心中一喜。若是关沧海真的一心求死,必然不会拿这一句话来问裴东来。只有他心中还有对生的执着,才会如此询问。
不过,裴东来没来的及说话,关沧海便站起身来,继续说道。
“裴小侯爷,怕是想要我关某进入楚朝,在楚朝为官吧。”关沧海又一次叩拜之后,缓缓的站起身来,将膝盖上尘土拂去,低声说道。
“承蒙裴小侯爷看重,关某不胜感激。”关沧海转过身来,望着裴东来,双眼中平淡如水。
“关某是北燕人,自幼便生长在北燕。长成之后考取的也是北燕的功名,做得是北燕的官职,掌管的是北燕的百姓,受的是北燕的俸禄。”
“虽然北燕并没有传扬先圣大道的门派,但是关某自幼也熟读圣人之书,行事做人亦是如此,对人没有半点亏欠。”
“关某方才面壁静思,将一生经历全部细想一遍,以圣人之规检验了一遍。关某不才,却也敢说仰俯之间,不愧天地;为官掌权,不愧百姓;庙堂之中,不愧俸禄;行事做人,不愧本心。”
裴东来静静地听着,并未打断关沧海。
“犬子本事不济,被岐山侯擒住。关某这为父的,也不能不尽为父的职责。只是国事家事不能两全顾及,关某也不能因私废公。所以,才挂印辞官,来做一场赌斗。”
“自关某辞官之后,关某便知道,不管成与不成,北燕之中再无关某立锥之地。而关某虽然平庸,但在云州中也薄有清名。若是投在小侯爷帐下,虽然活着,但也是死了。”
“小侯爷,”
关沧海望着裴东来,笑容温醇,没有任何憎恶、怨恨、不甘之情。
“小侯爷是君子,当有成人之美。”关沧海向着裴东来拱手行礼,缓声道:“还望裴小侯爷成全关某。”
裴东来张张口,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将心中说辞放弃。
裴东来整理身上装束,正色还礼道:“长者所求,东来不敢推辞。”
“谢过小侯爷了。”
关沧海想了想,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犬子关云杰若是听闻消息,必然会找小侯爷寻仇。若是他不曾太过冒犯,还望小侯爷饶过他的性命。等到他长大了,他自然就明白我今日心中所想了。”
“关州牧请放心。”裴东来面容肃穆,沉声说道:“只要他未伤及我亲友性命,不管他寻仇多少次,东来都会保全他的性命。”
“如此,甚好。”
关沧海嘴角含笑,闭上双眼。
片刻之后。
关沧海身躯一抖,浩然正气已经摧毁了他的神魂,以及周身经脉。
虽死,身躯却未曾跌倒在地。
立身如枪。
裴东来深深的醒了一礼,庄重无比。
这是一个值得敬重的对手,是一个真正的大儒。
三日后,关云杰扛棺出楚朝大营。
同日,楚朝大军向燕州城中射入布革,大意便是:关沧海为楚朝都统裴东来所擒,裴东来欲招降关沧海,以金银地位相诱,以生死酷刑相逼,关沧海严词厉色,拒不受降。裴东来斩关沧海,以关沧海之死,警示北燕余孽。
几日内,云州牧关沧海不为金银所诱,不惧生死相逼,直言斥责裴东来,以致裴东来恼羞成怒,除掉大儒关沧海的消息,已经如同插了翅膀一样,传入北燕各地。听闻其事迹的士子们,皆痛哭流涕,有激进者斩指以明志,誓要为关沧海复仇。北燕朝堂闻之,追封关沧海为忠国公,为其修建庙宇,享受北燕香火。史官更将关沧海之名写入《忠魂谱》,使之青史留名。
只是北燕朝廷在寻找关云杰,想要抚恤关沧海之子,收拢民心之时,却找不到关云杰踪迹。关云杰自出楚朝大营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没人知道他的踪迹。
关云杰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