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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淡淡笑道:“本宫岂敢和小娘子比年轻呢。”
她微微一笑,颇为自得。迪古乃轻捏我手心,语气温柔如春日和风,“人生在世,谁不曾年轻过呢。况且爱妃美貌依旧,胜过无数豆蔻少女,何须这样妄自菲薄。”
我温婉一笑,含羞望他一眼,低低道:“郎主惯会哄妾开心。”
莎里古真眉心微蹙,正要开口,迪古乃转首问她:“今年多大了?”她忙笑回道:“十三。”迪古乃又问:“可曾读过书?”
她面色纳闷,答道:“略识得几个字。”
迪古乃“唔”一声,淡笑道:“驸马徒单贞前几日还在和朕说,他四弟徒单成已到了娶妻的年纪,叫朕帮忙留意此事。朕瞧你和徒单成年纪相仿,男才女貌,家世也相当,不如朕就把你许配给他可好?”
莎里古真大吃一惊,涨红了小脸,拒绝道:“不要!”
迪古乃脸色一沉,露出不悦之态。莎里古真轻咬下唇,猛地抬头注视着迪古乃,挤出一句:“我已经和皇后表姐说了,我完颜莎里古真非陛下不嫁!”
我虽瞧出她对迪古乃有意,却不曾料到她会直接向迪古乃表明心志,一时倒有些愣了几愣。茗儿轻哼一声,面露纷纷不屑之色。其他人亦是面色愕然,小心翼翼地察看我和迪古乃的表情。
我轻睨迪古乃一眼,笑道:“郎主,小娘子性情率真,勇气可嘉,郎主可不要寒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啊。”说完,一阵疾风刮来,枝头的积雪簌簌下落。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继续道:“茗儿,还不快拿把伞来,给小娘子遮着。”
茗儿不情愿地应是,转身从宫人手中取了一把伞。迪古乃淡淡一笑,紧搂着我说:“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莎里古真眼神失望,不甘心地唤道:“陛下。”
迪古乃停一停脚步,吩咐道:“来人,送小娘子回皇后宫。”
地面上铺着白玉,雕刻成鹅卵石形状。赤脚踩在上面,并不觉得冰凉。一是蓝田玉本就温润,二来得益于地炕的热气。我褪去最后一件薄衫。只着贴身亵衣,一只脚缓缓进入水中。
热汤盈盈,水汽腾腾升起,仿若云雾缭绕,如梦似幻。片片梅花瓣飘浮于水面。更添一分缥缈的幽香。我闭上眼,靠在浴池边,尽情放松身心,感受坐浴的美妙。
顷刻,一阵脚步声传来,迪古乃一丝不挂的下了水。嗔怪地道:“不是说好等着朕吗。”
我淡淡瞟他一眼,复又合上双眸,不做理睬。他自顾轻笑几声。伸手将我拉入怀中,低笑道:“生气了?”我微垂睫毛,心头有淡淡的寥落。
迪古乃捧起我的脸,笑叹道:“有人爱慕你的夫君,你该感到骄傲才是。怎地闷闷不乐起来?”
我嘟囔道:“骄傲的是你自己吧。”
他朗声大笑,一把托起我的臀。将我固定在他腰间。我顿时红了脸,轻轻推了推他,嗔道:“可不准在这儿乱来。”
迪古乃抬起我下颌,黑眸幽深不见底,跳动着焦躁的小火苗。水雾氤氲下,他双颊泛红,挂着点点汗珠。我忍不住贴上去,轻声道:“郎主,你真俊,怪不得女人们都想要你。”
他佯装生气,说道:“怎么听起来,朕像是靠出卖色相为生的面首呢。”
我哧地一笑,正想开口,双唇却被他牢牢堵住。迪古乃解开我的抹肚,边吻边呢喃:“嘘,别说了,良宵一刻值千金。”
我身子微颤,双臂搂住他的颈,慢慢抛开杂念……
这一夜缠绵至天亮,迪古乃劳累不已,连早朝也不曾去。二人在蓬莱宫歇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时才回了未央宫。
耀灵一见我,便开始呜哇大哭,弄得我心中一万个后悔,不该撇下他跑去和迪古乃快活。
迪古乃却不以为然,哼声说:“这孩子真不坚强,你以后万不可宠着他。”
我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晚上你别睡我这儿了!”
话说完,耀灵眯起眼睛,咯咯地笑出了声。我心又惊又喜,叫道:“迪古乃,宝宝会笑出声了!”
他笑得直点头,“朕听见了,听见了!”他俯首摸一摸耀灵,逗弄他的小鼻子,“再来笑一个,笑一个。”
耀灵毫不吝啬地咧嘴而笑,发出一声声令人无比喜悦的音符。秀娥茗儿惊奇地围过来,赞叹道:“咱们小皇子真聪明,不到三个月就能笑出声了。”
迪古乃开怀大笑,从我怀中抱起耀灵,高高地举过头顶,朗笑道:“不愧是朕的儿子,哈哈哈……”
我“哎”一声,担忧地说:“快放下,可别摔着了。”迪古乃充耳不闻,忽然抱着宝宝朝外去,说道:“耀灵的封王诏书该拟好了,朕带他去瞧瞧。”
我微感惊讶,跟着下了炕,“耀灵才两个多月,封王一事未免太早了吧。”迪古乃笑道:“朕喜欢,有何不可。昔日刘如意不也是小小年纪就被刘邦封了王吗。”
刘如意……
生母被吕后做成人彘,自己也只活了十五年便被毒死。我心下一凛,脚步有些虚晃,秀娥忙扶住我,关怀道:“娘娘小心些。”
我望着迪古乃远去的背影,心头逐渐浮上层层忧虑,低声道:“郎主如此宠爱耀灵,我就怕……就怕耀灵担不起这样的福气啊。”
秀娥安抚道:“娘娘不是说,陛下已经答应娘娘,绝不会废掉现在的太子吗。娘娘莫要忧虑,陛下只是纯粹的喜欢小皇子,就像平常父亲疼爱儿子那样罢了。”
我握紧绣帕,叹息道:“只怕旁人不会这样想啊。”
三月末,迪古乃下诏封耀灵为晋王,封皇后长女为陈国公主。未免群臣猜疑,又特意选宗室贵族子弟九人,入住东宫陪伴太子光英读书练武。
午后卧在榻上小憩,因这天气逐渐转暖,便只披了件外裳,窗户也不曾合上。朦胧睡了大半晌,只听得外面淅淅飒飒,似乎是风声,又像下雨声。微微睁开了眼,只觉周遭模模糊糊,额头沉重无比,抬手一摸,竟汗淋淋的。
怔一怔,方发觉不是汗,而是飘进来的雨滴。我急忙关上窗,张口欲唤人,却猛地咳了一阵。茗儿闻得动静,掀帘进来,问道:“娘娘醒了?”
我浑身无力,恹恹地说:“睡也没睡好,老是做噩梦。”
她给我倒了杯茶,好奇道:“噩梦?”我点头道:“具体梦见了什么,我也记不清了。”说罢又咳嗽起来。
茗儿抚一抚我脊背,说道:“娘娘别是伤风受凉了,定是昨儿在宝昌门观看角抵戏时吹了风,奴婢去请太医来瞧瞧。”
我咽下一口茶,问她:“耀灵呢?”
茗儿一听,忿然道:“皇后娘娘母家来了人,说是想看看几个皇子公主,陛下不好回了去,便叫秀娥姑姑抱着去了皇后宫里。”
我闻言惴惴不安,急声道:“抱回来,快去抱回来!”茗儿见我如此惊慌,忙应了几声,转身就朝外跑了出去。
“宛宛,宛宛……”
有焦灼的声音飘入耳中,身子微微被人扶起。我慢慢清醒来,只见屋里围了好些人,俱都担忧地望着我。迪古乃见我醒了,吩咐秀娥把药端来,语气心疼地说:“额头都烫成这样了。”
我下意识地张口,待尝到苦涩的药汁时,双眸大睁,脱口道:“我的宝宝呢?宝宝呢?”
秀娥赶紧回话:“在呢,在呢,奶娘抱着呢。”
我轻舒一气,旋即皱起眉头,呵斥迪古乃:“谁让你把宝宝抱皇后那儿的!以后再擅自做主,就永远别想碰宝宝了!”
迪古乃连忙颔首道:“朕晓得了,你莫生气,莫生气。”说罢又摸摸我额头,轻叹道:“都怪朕,昨日不该带宛宛去观角抵戏。”
我恍若未闻,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宝宝,似乎稍微眨一下,宝宝就要消失。这样莫名生出的恐慌,令我始终无法安心下来。
是我太紧张了吧,十多年难得有了孩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千倍万倍。我不能不防备着皇后,不能不牢牢看护着宝宝,他还那样娇小,那样脆弱,无法抗争,无法自救……
因着伤风咳嗽,自是不能再奶耀灵,连日也不敢抱他一次。只是每晚必由秀娥搀扶着,在窗外默默瞧他几眼,方才安安心心地歇下。
反反复复数月,依旧不见大好,又懒于饮食,愈发憔悴消瘦。迪古乃心急如焚,命太医院集体会诊,务必在冬日来临前医好我。
这一日陈太医照常来诊脉,进屋时四处瞅了几眼,一脸疑惑之态。迪古乃引他至榻前,微笑道:“朕想着,换套家具,估摸也能除除房中的病气,便重新把未央宫里里外外修饰布置了一番。”
陈太医呵呵笑道:“老臣就说呢,险些以为进错了地方。”说罢,他目光锁定房中的紫檀彩雕立式屏风,发出一声惊叹:“这座屏风甚好甚好!”
我轻轻笑道:“太医独具慧眼,本宫也很喜欢这座屏风呢。尤其是上头的西湖美景,观者无不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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