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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怔,旋即苦笑三声,信期刚过,怎会是怀孕。
迪古乃自是知晓,他横了眼秋兰,斥道:“还不快给娘子倒杯茶来。”
犯呕之感完全消失后,迪古乃拦腰抱起我,大步朝卧房去。我呆呆地环着他的颈脖,脑袋混混沌沌,不愿去思索任何事。
他抱着我坐下,柔声问:“是不是昨夜受了凉?”我摇摇头,迟疑几下,开口道:“你能让我出城陪姑姑住些时日么?”
迪古乃双眸一沉,淡淡道:“这是为何?”我垂头,默然不语。
我总不能明白告诉他,这上京城内处处沾满了血腥与污垢,已经让人无法顺畅呼吸……
他见我不吭声,紧紧抱住我说:“入冬了,天寒地冻,你若不在身边,我怎放心得下。来年春日,再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我又能说什么呢,只静静地应声,缓缓滑落至床榻上。
秋兰知我心情不好,特意从花园里摘了不少即将凋谢的花卉,供在各式各样漂亮的瓶子里。每日淡淡瞧着,倒也能顺顺气,静静心。
卧房中,一张青玉案上供着一瓶木樨花。虽九月已过,但这木樨花仍是灿然开放,溢彩流金。
秋兰拿着拂尘,笑着向我道:“娘子,这木犀花久久未谢,看来是个好兆头呢!”
我手捧暖炉,浅浅一笑以作回应。木樨花即桂花,本身便具有富贵吉祥之意。今年花期又延长,没准真如她所说。也许会有喜事发生。
会有什么喜事呢?我下意识地搭上小腹,悄然叹了叹气。
帘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收回心神,见迪古乃信步走进。
我起身笑问:“爷今日心情不错?”
迪古乃挥退秋兰。牵着我在炕沿儿坐下,神采飞扬地说:“今早刚得了一块稀世美玉,宛宛想要什么。我便差人去做。”
我扑哧一笑,“就因为这个,你便高兴成这样?”他轻轻抬起我下颌,温柔地说:“是因你笑了……”
我一怔,冲他展颜一笑。迪古乃欣喜若狂,猛地捧起我的脸,如小狗般狂吻起来。我顾及门外有人。忙低头躲开,嗔怒道:“你再这样,我以后可是不笑了!”
他轻嗤,粗糙的指腹滑过我的唇角,“宛宛是想做第二个褒姒?”
我无言以对。坐起身指着窗下的木犀花,笑吟吟道:“你快瞧,今年的木樨花多顽强!”
迪古乃抬头望去,眼里闪过一丝惊奇,嘴里笑道:“确是确是……”
说毕,他目光一动,向外道:“把本王今年绘制的木樨花折扇取来。”
我疑惑不解,秋兰很快将折扇取来,摊平放在炕桌上。
迪古乃拾起毛笔。我这才意识到,他是要题写扇面。
绿叶枝头金缕装,秋深自有别般香。
一朝扬汝名天下,也学君王著赭黄。
我自认才疏学浅,搁在嘴里念了几遍,方才领悟到他所表达的含义。
迪古乃搁下毛笔。拿起折扇看了看,仿佛十分满意。
我揶揄道:“王爷的诗词,皆是抒发大志之作。却没有一两首风花雪月之作,真真是无趣!”
他笑睨我一眼,命秋兰铺开宣纸,“谁说本王无趣,既然爱妃要跟本王风花雪月,本王遵命便是!”
我心下好奇,不禁凑上前,欲瞧个真切。
昭君怨?雪
昨日樵村渔浦,今日琼川银渚。山色卷帘看,老峰峦。
锦帐美人贪睡,不觉天孙剪水。惊问是杨花,是芦花。
我暗暗称赞,这个女真爷们,真真是让人大感意外。他到底读了多少书,方有了今日之才情。
迪古乃见我出神,一把将我抱进怀中,低笑道:“宛宛觉得如何?”
我撇一撇嘴,不以为然道:“天孙剪水,倒是极富情趣,其他几句,尚可一观。”
他也不恼,伸手捏一捏我脸颊,又指一指床榻,暧昧地说:“风花雪月之后,咱们是不是该共赴巫山?”
我嗔他一眼,正欲笑骂,秋兰在外道:“王爷,阿律有事禀报。”
迪古乃松开我,替我扣好小袄,端正地坐在一旁。
阿律垂目立在珠帘外,“宫里刚传来消息,皇后娘娘为了陛下接胙王妃入京之事,与陛下在宵衣殿吵了起来。陛下盛怒之中,用花瓶将皇后的额头给砸破了!现在正命人起草诏书,说是要废了皇后娘娘!”
迪古乃“噢”了一声,心不在焉地说:“此等小事,何必来禀告本王,下去!”
阿律脸色微惊,他看向我,支支吾吾道:“这……门外候着几名大臣,还等着邀王爷一起入宫,劝阻陛下废后……”
我端起茶杯,淡淡道:“帝后二人吵架,乃是他们的家事。”
迪古乃接话道:“就按侧妃所说,去回了他们!”
由于许多大臣劝谏,废后之事暂时搁置不议。但没过多久,合剌忽然在大金国现行律法中,增加了这样一条可笑至极的律法:殴妻至死,非用器刃者,不加刑。
即殴打妻子致死的丈夫,只要用的不是凶器,就不处以刑罚惩治。
我怀疑,合剌是有了杀掉裴满凤翎的心思。
他究竟是有多么厌恶裴满凤翎啊!
事情发生得让人惶然,大金国上上下下为之震惊!
十一月的一天傍晚,合剌醉酒发狂,一剑刺死了裴满凤翎!
大臣们怒不可遏,纷纷要求合剌走出寝宫,为此事向天下臣民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合剌竟无视众怒,坚持要让徒单撒卯入宫,并欲立其为新任皇后!
如此恶劣行径,如此荒诞的行为,让文武百官怒极之后,不由得心灰意冷!
於是,无人再去劝谏,徒单撒卯终于被风风光光迎进宫中。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若合剌单单沉浸在美人膝下便罢,至少旁人还可以悠然地过自个的日子。却不曾料想,他带徒单撒卯进山狩猎时,竟接连传旨回宫,先后赐死了后妃乌古论氏、夹谷氏及裴满氏。
整个后宫因此陷入一片恐慌之中,那些貌美如花的后妃宫女们,绞尽脑汁想要逃出皇宫,以免下一道圣旨传回宫中,被赐死的就是自己。
面对种种一切,杨丘行极力鼓动迪古乃趁早下手。他认为此时此刻,夺位者不仅不会遭到反噬,反而会被众人视为拯救者。
而迪古乃尚在犹豫时,合剌突然又降了一道圣旨,居然要把常胜在上京的豪宅赐给迪古乃!
一石激起千层浪,无人猜得出合剌到底是何心思。而这份赏赐,更是犹如定时炸弹,让迪古乃周围的人心下一震,终日惶惶不安。
我亦是提心吊胆,鬼知道如今心智失常的合剌,还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
裴满凤翎死后第四日,迪古乃的众多幕僚,从四面八方齐聚岐王府。
当然,他们不敢大大方方地从正门入,而是扮成了寻常小厮,以送炭火为由进入了岐王府。
天空飘着小雪花,秋兰撑着纸伞,扶着我跟在迪古乃身后。
穿过拱门,徒单桃萱忽然出现。她未意识到府中紧张的气氛,依旧满面含笑地向迪古乃请安,并欢欢喜喜地说:“王爷,兵部尚书的的长媳纥石烈氏,方才说要和妾身肚子里的孩子定亲呢。”
迪古乃脚步一滞,扭过头问:“定亲?”
徒单桃萱点点头,娇羞地垂了垂眼。
迪古乃厌恶地看她一眼,冷冷道:“本王已许诺护卫长徒单阿里出虎,将来要和他结为亲家,以后你不要再私自做决定!”
徒单桃萱惊声道:“护卫长?那样低贱的人家,怎配与王爷结亲?”
看来迪古乃,是要拿徒单桃萱肚子里的孩子,收买护卫长徒单阿里出虎了……
迪古乃没有回答,拂袖大步离开。
我静静地看了眼徒单桃萱,提步跟了上去。
走了会儿,迪古乃停下来,站在原地回望我。
我道:“怎么?”他牵过我的手,淡淡地说了句:“你步子小。”
我心暖暖一荡,他拖着我的手,不快不慢地继续向前走。
踏进院门时,我忍不住问道:“收买护卫长虽十分必要,可你也不能把自己的嫡子就这样——”
他打断我,不带感情地说:“大夫说了,她怀的是女儿。”
我略一怔仲,喃喃道:“是女儿就可以随便赠予人么?若是我们的孩子,你也会这样么?”
迪古乃停住脚步,不顾下人们在场,紧握住我的手说:“旁人的孩子,怎能与我们的孩子相提并论?”
我无声一笑,侧身望着空中飞舞的雪花,微笑道:“以后,我若能有一女,便取名为雪。”
他“唔”一声,问道:“为何不是儿子?”
我抿唇一笑,摇头道:“有你一个便罢,再来一个小魔星,我岂不是要日日受你们爷俩的气。”
注释:天孙剪水指下雪,古诗词中常将下雪喻为仙人剪水,如“天人宁许巧,剪水作花飞。”
本文中所出现的诗词,皆是历史上真实的迪古乃所写的喔。不是随便找了个诗词安给他滴,人家还是很有才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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