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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吕决又站在了实验室中央的大铅板上。他回来时穿的那套衣服已经被田莉给洗净熨平,现在看上去还真有点小马哥的味道。
此时他神情疲惫双目通红,早上醒来时田莉曾经问过他是怎么了,他没敢说是让周秉新的嘴巴给熏红的,只是嘿嘿的说是背着你钻了一宿的青纱帐给累红的。
他手里除了那套驳壳枪子弹袋外,还拎着一大包牙膏牙刷当然还有牙签。刁文亮看着这些东西不解的问他弄这玩意儿干啥,吕决没好气的吼道当时空走私贩行不。刁文亮和“镇驸马”谢武赫不屑一顾的摇着头,只有把孩子哄睡了赶着来给吕决送行的田莉在旁边一个劲的抿嘴笑。
吕决也不去看她,故意将拉的比驴还长的一张脸扭到一边去。
就在贺诗建和刁文亮、谢武赫调试好机器准备送时,刚才还笑嘻嘻的田莉突然说道:“等一等!”
就见她几步跑到吕决面前,将吕决那扭向一边倒脑袋搬过来,掂起脚尖在他嘴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附耳说道:“我等你下次回来……”
这句话已经非常直白,吕决的脸上一下子灿烂起来。就在实验室里一片口哨和嬉闹声的伴随下,吕决又回到了周家庄。
对于吕决来说,他已经离开了一天一夜了;可对于周家大院的人来说,他只不过才离开了一会儿。
谁也没注意到他的衣服已经焕然一新,更没人注意到他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透明的,像玻璃纸一样的一个奇怪包裹。
把东西拎回自己的房间,吕决又来到周秉新的住的屋里。
去请大夫的老长工周大庄还没回来,小媳妇坐在炕上还在“嘤嘤”的哭泣着,老秀才周玉升更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屋子中间的太师椅上呆,任由老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七八个长工下人全都沮丧着脸站在那儿不出声。
吕决没去理会他们,而是一**坐在炕沿上。他慢慢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尽量的平静下来,然后把手伸到周秉新的脖颈处又去试探他的脉搏。
回去看了周教授后,虽然基本上知道了周秉新应该还没死,但也不能完全肯定。如果现在能够摸到了他的脉搏,那才是最为真实的。
他摸一会儿,又附身到他胸口听一会儿,一时间似乎感觉到周秉新的心脏真的还在跳动,很弱很慢的跳动,一时间好像又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全屋子的人都在瞪大着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周秉新的小媳妇也止住了哭泣。
看到他脸上那无动于衷的表情,小媳妇不禁忍不住问道:“师父,秉新他……他……怎么样?”
吕决没有回答她的提问,而是一挥手说道:“把灯端过来!”
一个年轻的长工忙窜到桌子旁,将周玉升身边唯一的那盏油灯小心的送到了吕决的手上。
吕决示意众人将周秉新翻了一下身,让他侧身躺好,耳朵下垫了个高高的枕头。
等这一切做好后,他端着灯,将灯头慢慢地靠近了周秉新的鼻息。
所有人都明白了吕决这样做的目的,不由得都摒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吕决手上那盏慢慢向周秉新脸部移动的油灯。
灯头的小火苗微微动了一下,小媳妇不由得“啊”了一声……
灯头的小火苗再微微动了一下,老秀才和小媳妇都不由得“啊”了一声……
当灯头的小火苗又微微动了一下的时候,屋子里所有的人都不由得“啊”了一声……
那火苗虽然晃动的幅度极小,间隔的时间也很长,但它却代表了周秉新的生命还真真实实的存在着。
吕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直到这时,他的心里才多少有点踏实了。
他起身将油灯交到那个年轻长工的手里后,隐隐约约看到老秀才和小媳妇的脸上虽然还带有深深的忧虑之色,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绝望之情。
就在这时,随着前院大门的一声响,老长工周大庄气咻咻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老东家,太太,大夫请来了……”
大夫姓皮,叫皮刀川,外号人称“皮捣穿”,形容此人平时下药很猛。
皮大夫一进门,吕决本来以为平时快言快语的周玉升会起身迎接,但看到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呆坐在那儿,忙将周秉新受伤的经过大略的跟大夫说了。当讲道刚才检查是否还有呼吸的方法时,皮刀川捋着胡须“哦”了一声,不免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仔细地打量了一下。
吕决又说道:“现在秉新的呼吸虽然很弱,总算用火苗还能感觉得到。按说有呼吸就应该还有心跳,可是我无论如何就是探察不出来。”
皮大夫说道:“还是我先看看再说吧。”
说完,皮刀川坐到炕边先查看了一下周秉新的伤口,又翻动眼皮看了一下眼珠,掰开下巴检查了一下舌头,便掏出脉枕号起脉来。
从吕决进门到皮大夫的到来,周玉升就一直坐在那张太师椅上没挪动一下,即便是刚才看到火苗晃动时的那一声“啊”似乎也是下意识的。吕决知道这次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不免为日后担忧起来,假如真到了日本人在他眼皮底下将周秉新活埋的那一天,那他又会怎样呢?
而自打看到周秉新还有微弱的呼吸后,周秉新那个长得很像田莉的小媳妇虽然也还是满脸的忧虑,却似乎已经不再绝望。此时更是端着油灯跪在炕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热切的盯着这个“皮捣穿”大夫,试图从他的表情当中判断出自己丈夫的安危来。
过了好一会儿,皮大夫才长出了一口气,翻开周大庄帮他背来的药箱,给周秉新清理起伤口来。
看到这里吕决才确定,周秉新应该是有活无死了。炕上的小媳妇更是喜极而泣,差点将手里的油灯打倒。
吕决转身来到周玉升旁边说道:“周先生,看来秉新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老秀才没出声,眼睛还是紧紧的着炕上毫无生气的周秉新。
吕决一下明白过来,忙又走到炕边问道:“大夫,这秉新什么时候才能苏醒过来?”
皮大夫边缠着纱布便说道:“请稍等。”
等包扎完了,他又将周秉新搬到炕沿边上,掰开嘴巴朝向炕外。做好了这一切,他又向周秉新的小媳妇要了一只毛笔,转身出了房间。
吕决茫然的看着这位神秘兮兮的医生,实在猜不出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一会儿,皮刀川又走了进来。他手里的毛笔上蘸着一些颜色怪怪的东西,随着他的走过,空气中散着一股非常可疑的气味。
只见他走到炕边,吩咐周秉新的小媳妇尽量将周秉新的嘴巴掰大点,左手握着毛笔,一下子捅进周秉新的喉咙里。
吕决心说好家伙,这下不光是皮捣穿了,估计肉也给捣穿了。
就听到周秉新喉咙里出“嗷”的一声,同时皮大夫一下子拽出毛笔,顺手从药箱里翻出一个盒子,飞快的将毛笔收了进去。
周秉新喉咙里“嗷”声不断,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随着那咳嗽,一股股污血从他的嘴巴里、鼻孔里喷溅而出。
就在吕决对这位“皮捣穿”敬佩不已的时候,突然身后太师椅上的周玉升一下子冲上前来,噗通一下跪在大夫面前哭道:“皮大夫,您这是救了我们一家子的命啊!”
吕决的眼睛里不免也潮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