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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商谈
实际上,历史上真正的渤海国,国土大半在契丹境内。但正被金人打的喘不过气的契丹人听到女真人背后插了一把刀子,立刻大喜过望,承认了渤海国的存在。
稍后,同样感觉到喘了一口气的高丽也立刻支持渤海国复国。
与这两国的热切不同的是,在这场闹剧中,唯有大宋对这个新国度保持了一种奇怪的暧昧态度,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与此同时,帅范在鸭绿江北岸跟金人打了一场反登陆战。宋军的炮舰摧毁了女真人简陋的木筏,粉碎了女真人的渡江意图。随后,女真人不得不抛弃大量的战利品,只带部分口粮向鸭绿江上游运动,企图从税前处强行渡江。
三月,借口兵力少的帅范放任女真金兵从鸭绿江上游渡江,而后他在江北岸的一个山路里伏击了渡江的女真人。拥有火炮火枪的宋人借助山势地形打冷兵器时代的女真人的伏击,这简直像一个成年拳击手殴打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一样,胜负几乎没有悬念。
战事持续一天半,帅范挥洒自如的歼灭了女真半数骑兵,而后放大约一万残兵回家。
此战结束后,女真人可谓赔个精光。他们国中出战的三万精锐,最终回到家乡的只有八千人,而他们的冬季劫掠意图也彻底破产,士兵们只是随身带回了微不足道的战利品,至于他们最期待的军粮以及高丽技术奴隶,都被帅范截留在南岸。
战后,宋军对战线的控制稍稍放松,痛感委屈的女真人终于找到机会,派人摸过宋军封锁,摸到了东京汴梁城哭诉。礼部尚书黄庭坚大笔一挥,把他们指使到了北洋事务局,北洋事务局提举韩忠彦则装疯卖傻,坚持声称与大宋进行长久贸易的是现在的渤海国,所以他们与女真人从无盟约,因此不存在对盟友攻击地指责……
吃了一肚子哑巴亏的完颜阿骨打本来打算接着发动春季攻势,重重修理辽国人一次,但现在。他只好带着满腹伤心,满腹委屈、满腹辛酸,返回自己的窝点舔伤口。这一年剩下的时光,他的做法与正常的历史全然不同了,他将目光重新转向了更北方,开始压榨比他更落后、更愚昧的其他北方部落。
三月,赵兴重返杭州,这个时间。陈不群已经结束了休整,准备带着新的军队重下南洋。与此同时,原先那批出战人员也结束了休整,开始向军营报到。同一时间,大宋皇宫里另一支御前军也移戎杭州。准备接受赵兴地训练,并更换装备。
“我的目标是什么,这次要打阿拉伯吗?”陈不群信心十足的询问赵兴。
陈不群显得跃跃欲试,赵兴微微笑着。提醒:“商业意识,不群,你做事还要多一定啊商业意识。打阿拉伯,我们该投入多少成本,又能获得怎样的效益?
换句话说,我们目前已经有了陴路支商路,可以绕开阿巴斯王朝沟通西方,我们所有的战事都是在绕着阿拉伯敲敲打打。目的是用最小的投入震慑阿拉伯,让它遵守与我们达成的共分市场协议。但如果我们直接进攻阿巴斯王朝,我们又追求什么样地效益?
阿拉伯是个大市场,他们的君主生活奢侈,每年需要大量的丝绸、瓷器、茶叶、糖霜,即使他们做不到沟通西方,我们也无所谓,因为我们已经可以从塞尔柱完成沟通西方的目的。所以直接进攻阿拉伯。我觉得得不偿失,至少现在得不偿失。有那笔大投入,不如用十分之一地代价,或者二十分之一的代价,我们去打通另一条商路——非洲商路。
非洲的市场相比阿拉伯,可能很小。非洲都是些穷人,消费不起我们上等的丝绸与茶叶,指望他们将货物转运到欧洲,似乎又不现实,因为那些货物要横穿整个非洲大陆才能运到西海岸,而后换上船,转运到欧洲,可是,我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们通向西方地道路不能只维系在塞尔柱这一棵树上,我们必须有一条备选道路。
不群,民间有个说法,便是独门生意不长久,独家生意,容易惹来嫉妒者,容易惹来抢劫者,为了分担风险,我们必须给塞尔柱培养成为一个竞争力,让两头狼去抢一根骨头,好过一头狼来抢骨头,因为两头狼去抢骨头,它会眼巴巴的讨好扔骨头的人,而一头狼,它有可能直接威胁扔骨头者,让你不得不时时扔给它一根骨头。
所以,这次的目标是非洲东海,我们以保护宋商的名义进入非洲东海岸炫耀武力,我要求你以最小的花费达到震慑的目的,但万一有事,我要求你不惜一切代价,摧毁那个挑战者,我南洋事务局,我大宋一亿人口就是背后地动力,放手去打吧,要让宋军的大炮在非洲大地上轰响,让他们知道雷神的愤怒。
非洲有宝石、象牙、珍贵的木材,还有大量黑奴,我现在正在开发南洋小岛,小岛环境恶劣,大宋商人需要大量优质的昆仑奴,这就是我们追求的效益,放手去做,我看好你。”
陈不群点点头,他走了几步,反身闲闲的冲赵兴说:“老师,你知道朱勔的苏州应奉局吧。”
赵兴淡淡地回答:“怎么,他把手伸到杭州了吗,他敢伸到杭州,我就砍断他那只手。”
二月底,欧阳修地关门弟子王钦臣在南党推荐下,以秘书少监、试礼部侍郎权发遣开封府,这是他再次就任开封府。而赤府令这一官职,在大宋一般意味着预备阁员。
稍后,朝庭免除了王觌王明叟罪名,按赵兴的建议任命他为两浙路转运副使、知台州、南洋事务局监司(统领南洋事务局属下州县守令地长官)签书公事(有代替赵兴批阅公文的权力)。以上两名新官任命后,也意味着赵兴与南党完成了自己的人事调整,南党正式成为朝堂不可忽视的力量。
与此同时,朝廷在杭州增设造作局。由童贯主持,每天役使工匠数千人,专为皇室制造金玉牙角竹藤织绣等物品。所需物料,全部由民间征敛。而此前设立的苏州应奉局正竭力在太湖挖掘石头,其挖掘地石头就是后世著名的“太湖石”。
陈不群勉强扯了扯嘴唇,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老师还不知道吧,朱勔上个月在太湖采得一石,该巨石高六仞。阔需百人合抱。苏州应奉局专门造了一艘巨舰,将这个太湖石运送京城。据说京城城门太小,石头进不了城门,官家下令拆毁了城门才算进得城中。
当时,上千人都抬不动这块大家伙。道宗皇帝大喜,亲笔御书曰:‘卿云万态奇峰’,并加金带一条悬挂其上。事后,官家赏赐搬运船夫每人金碗一只。朱勔的四个奴仆被封官,朱勔本人晋升为“威远军节度使”,那块大石头则被封为侯爵——盘固侯。”
“节度使”曾经相当于今天的大军区司令兼一省或数省的行政长官,如今则用来表明同样级别的地位、荣誉与待遇。
陈不群说罢,一声轻笑。一边扬长向外面走,一边意兴阑珊的长笑道:“我等灭国之功,为大宋开疆拓土,竟然比不上一块石头——老师现在也没有封侯。老师现在也不是节度使,此等战功,竟然比不上朱勔地几个奴仆,哈哈!”
“拆毁城门?!”赵兴震惊当中喃喃自语,他空荡荡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大厅里,他摸索着案头一叠新到的密谍报告沉思。许久,走廊里才有一阵脚步声,这是王觌王明叟与万俟咏联袂而来。
王明叟是欧阳修的关门弟子。又是科举正途出身,赵兴有意扶植他进入朝堂,所以他一进入赵兴的体系,取得官位比跟随多年的万俟咏还要高。但万俟咏却波澜不惊,因为他知道,问起心腹来,他与帅范二人在赵兴心目中的地位谁也无法取代,所以这次见面。他虽然依据官场规矩。让王明叟走在自己前面,脸上却丝毫找不见委屈地神情。
王明叟耿直。一见赵兴,劈头就问:“有人说拆毁城门是敌兵所为,而自己拆毁城门,则是亡国行为,相公以为如何?”
二月里,宋徽宗给自己加了新尊号后,朝廷大臣各有封赏,赵兴获得的新官位上升到一品,加了一个“检检太尉,开府仪同三司,同中枢门下平章军国事”,这个官职一旦加上,则意味着可以被称呼为“副(宰)相”,故此,王明叟这个异常讲究官场规矩的人,也开始用“相公”这个词称呼赵兴。
“人心墙,不墙”,赵兴含糊其辞的回答了一句。
他说的话其实是一句著名地唯心主义论证,它出自儒家经典,意思是只要人心结成城墙,敌人的大炮来了也不怕。
“屁话!”王明叟毫不客气的责骂:“京城九门,乃是祖宗订立江山时设立,九门完固,大宋江山永固,如今自毁城门,大宋元气尽泄……我已经去信给黄庭坚,给张商英,准备联合各方,弹劾蔡京,弹劾官家……如今弹章已毕,你署不署名?”
王明叟这里所说的“京师九门”是虚数,泛指城门之多。
赵兴苦笑着望着万俟咏,万俟咏立刻出声解围:“相公无需署名,因为黄庭坚如果出面,相公即使不出面,世人也知道相公地态度;太尉大人也不能署名。太尉大人不署名,即使朝廷冲突再激烈,也因此有了缓和的余地,还有了区间朝廷的余地,若太尉大人署上名字,那就是一场不胜则死的争斗了。”
王明叟偏头想了想,答:“也是,我在你这里,我发信倡议,世人自然以为是你背后主使,你不署名也好,我这就去把弹章送出去。你俩先说事,我去去就来。”
赵兴望着王明叟匆匆而去的背影,一脸的无奈。万俟咏摇着头。叹息的说:“如今这位陛下,越来越能折腾了,现在,进贡奇石者纷纷加官晋爵,连奴仆也恩宠有加。利之所趋下,举国为之骚动。今后,我怕全国各地意图进献邀宠者,不绝于道。国家要乱了。”
赵兴也长长一声叹息:“我当初一力奉迎这位官家。我想着我现在所完成的志愿,为大宋体制所不允许,唯有这位不按常理出牌地陛下才能允许设立南洋事务局,允许我不经枢密院私自出兵,现在规则由我破坏了,我已经没有权力倡导恢复旧规。”
万俟咏也跟着叹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据。我们破坏了规则,有了完成自己意愿的条件。也打开了笼头,放出了一头猛虎——相公不知道吧,蔡京改革通商法了。”
说实话,蔡京改革地通商法,接近于现代的自由通商法。也就是茶盐等专购商品,不再由政府统一收购,而后倒卖给商家牟取暴利,他在新的通商法中。采用赵兴在广州实行的市场准入法,由官方授予许可证,允许获得许可证的商家自由收购专通商品。
这一点,倒是与正常的历史相吻合。
表面上看,蔡京地市场准入法非常符合现代商业规则,但凡事由贪官一经手,立刻化神奇为腐朽。蔡京推出地市场准入法成了贪官手中用于出租权力地腐败源头,贪官挥舞着市场准入证。谋求利益地最大化,而商人们花费大量贿赂,购买了许可证之后,立刻把贿赂成本摊到老百姓头上,于是物价飞涨,老百姓连日常必需品茶叶与盐都消费不起了。
“你刚才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据’,幸好我南洋事务局有了自己的专属权。我们的许可证以及茶盐。可以绕过朝廷的新通商法,这未尝不是一种幸运”。赵兴苦笑着,自我宽解。
万俟咏伸出一个指头,盘点着:“此时此刻,太尉大人能做的就是,赶紧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完成,而后进入朝堂——”
万俟咏顿了顿,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青瓦台地楼道有特制的回音设备,脚步声显得格外大。此刻,整座大楼内静悄悄的,万俟咏听到周围没动静,他一咬牙,说:“废帝!”
赵兴苦笑着:“那我成了什么,我用武力扶持现任陛下登基,史书里免不了重重写上我一笔,现在我依照现任官家获得了滔天的权势,但我却谋求废帝,另立新皇。
雅言,士大夫的笔有时候比刀还锋利,我若废帝,另立新皇,今后,我地子孙死无葬生之地也……
罢了,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去悄悄通知治下百官,就说谁敢奉献“灵石”,休怪我找茬子跟他们过不去。跟他们明说了,南洋事务局领下俸禄丰厚,他们不应该再贪图其他的赏赐,有想借此邀功者,我请他们离开南洋事务局,让朝庭另外重用他们。”
万俟咏摸着下巴上的几根胡子,眼珠乱转:“只是此事不足为外人道,需得私下里好好运作一番……”
稍停,万俟咏一一盘点着官员:“幸好我们领下都是一些耿直之人,我知道宗泽不会做这种事,至于秦观、晁补之更是不屑为之。福建路,有帅范在那里压着,他脾气暴躁,素有屠夫之名,福建路官员恐怕不敢越过他巴结朝廷。
至于两广,天高皇帝远的,詹周、周补之两位更不可能巴结,我担心地是两湖的谢应老压制不住属下官员。相公,是不是协助一下谢应老……”
赵兴点头:“你去办,但我估计用处不大,你去通知一下黄州,告诉新任黄州知州,就说黄州是我的家乡,是我妻族居住的地方,我希望黄州不能乱。”
万俟咏叹了口气:“天下,要乱了。”
赵兴与万俟咏相对无语,等了一会儿,赵兴几次摸上密谍报告想开口,忍了又忍,终究作罢。万俟咏见赵兴就不开口,他翻开账簿汇报说:“开春了,南洋事务局的筑路工程已经开始上了,两浙临海的五个州共计要修三十一条大路,造价一千三百万贯。已经从陕西雇用民夫五万余人,另外,从南洋输入昆仑奴十一万,从非洲购入昆仑奴三万余人,预计今年年底完工。
此外,辖下各个州都在新建州学、女学,不过各地学谕都说了,相公要教导他们简单的救护知识。紧急避险知识,目前缺乏相关的课本,请相公组织人手编纂课本……各州县预计需要一千一百贯地支出,相公审核完毕了,我这里就批复了。这我已经预先看过,数目大致差不多。
还有,南洋事务局领下还有十三个州,乡老议会没有专门的办公场所。没有专门地报纸以刊登他们的呼声,这十三个州乡老上书,要求我们拨付款项,由他们修建相关设施,总款项大约需要八十一万贯。小钱,我已经批复了。”
赵兴点头:“相对乡老议会的建立替我们减少的贪污,以及为我们削减的各地行政开支的节省来说,这八十万贯。我们一年就能挣回来——给他们,另外再赠送他们一批玻璃,让他们都把乡议所建成透明敞亮地大殿。”
“景教方面,他们今年收到信众捐款约一百万贯,尤其是关于佛祖死了那片文章发表后,信众陡增,他们传来话,目前各地道观修建地很多。他们打算用这笔捐款,再修建十座修道院,每座修道院都附属一个公共墓地、一所学校,一所免费诊所……这也是小事,我已经批准了。”
赵兴沉思地说:“我会通过喀丝丽,用匿名地形势再向他们捐款一百万贯,告诉他们,一座城市仅仅有一个免费施药所。远远不够。我希望能在一座城市至少建立四个教堂,附带四个施药所。钱不够。我军中多有景教信徒,他们如今腰包都很满,可鼓动军官,怂恿军士们捐款。”
万俟咏把账本啪的一合,仰脸说:“剩下都是些小事,我会自己处理,大人,今年一年风雨飘摇,我们需要快马加鞭完成广南事务局的建设。我希望大人今年一年不要再出外征战,便坐镇杭州,让我们用一年时间,把南洋各路的体制完善起来。”
赵兴正点头答应着,走廊里响起怒气冲冲的脚步声,另外还有怒气冲冲的嘟囔声,是宗泽,他一边走跟人争论着,与他争论的人语声细细,似乎显得不紧不慢。
赵兴地办公地点不在青瓦台,而在西湖附近的南洋事务局,但由于他常年在外东征西讨,那座富丽堂皇的南洋事务局办公大楼变成了万俟咏的办公地点,接下来顺理成章,他便在青瓦台开设了一间办公室,专门签署重要文件。
茉莉园足够大了,于是,每当赵兴返回杭州的时候,总有些相熟地官员打着请示汇报的幌子,来茉莉园闲逛。不过,能进出茉莉园的都是些关系亲密的人,一般人想踏足也不得其门而入。
赵兴头上还挂着杭州知州地投降,宗泽则是权知州,亦即代理知州,后来,因为逐渐与赵兴走的亲密,于是茉莉园便成了他这个知州的办公地点,他带领一班衙役,占领了茉莉园西墙楼,在冬季里,充分享受了茉莉园的暖地龙设备。而夏季里,他则搬到西湖旁边,南洋事务局对面的知州衙门,处理繁琐的公务。
一般来说,宗泽不愿意踏上青瓦台这栋楼,因为在他这个正直的人看来,青瓦台是筝歌艳舞的地方,楼顶平台一年四季上演着戏曲表演,杭州官眷们纷纷以得到程阿珠地邀请,前来楼顶平台观看戏剧表演为荣。而底楼大厅则相当于官员俱乐部,南洋事务局的高级官员都喜欢聚在底楼,一边享受青瓦台的美食美酒,欣赏楼中的歌舞,一边等待赵兴的召唤应差。
因此,宗泽进入楼中,则意味着有大事发生。万俟咏与赵兴停住话头,张望大门,耐心的等待宗泽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