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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 父女的误会
到了第二天,张浩天仔细的易好了容,便吻别了周雪曼,打的去了机场,飞往北京。
在天空中没一个小时,飞机便降落在了北京国际机场,出了机场后,张浩天没有任何的耽搁,直接召了一辆的士,让他开往第一干休所,他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自己的外公与外婆目前就住在里面。
向南而行,在纵横的街道与错落的立交桥穿行,市区道路虽然宽阔,但车辆实在是太多了,交通也并不比s市畅通多少,两个多小时之后,的士才载着他渐渐的离市区远了,来到了一处绿树成荫,类似大型庄园的地方,四周围墙,高宏的大门正中有一个五星,下面写着“北京市第一干休所”的红字。
的士在离大门一百米远的地方就停下来了,而张浩天停着一个黑色皮箱,柱着拐杖下了车,慢慢的靠近了那大门。
干休所的大门外有两个岗亭,分别站着两个手握钢枪,姿态笔挺的士兵,而在门后,还设着一道横栏,四名士兵站在那里,检查着来往的车辆,不过大多数车辆都是直接放行,自然是很熟悉了,而这些车的牌照也非普通车可比。
张浩天刚走到那横栏前,一位士兵向他行了一个极标准的军礼,跟着道:“老同志,你想进去找谁,这里不是随便能够进出的。”
张浩天连忙点头道:“我想找秦海明老将军,听人说他现在就住在里面,对不对?”
那士兵打量了他一下,然后又道:“秦海明老将军的确是在里面休养,但我想请问你是他的什么人,我好打电话去联系。”
张浩天道:“你就给他说,我是从蒙古来的,带来了他女儿秦琳与女婿哈丹巴特尔的消息。”
那士兵点了点头,便立刻去旁边的岗亭打电话通报去了,但是,过了好一阵才见他走过来,道:“老同志,秦老将军在家里,并且接了电话,但他说没有一个叫秦琳的女儿,让你立刻回去。”
走到了这里,想到很快就能够见到自己的外公与外婆,这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张浩天的心充满了希翼,正在兴奋激动之中,想不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一颗心顿时犹如忽然坠入了冰窖,有些不相信的道:“小同志,麻烦你再给他打一个电话,我真的带来了他女儿与女婿的消息,还有他的外孙,叫做哈丹巴特尔,现在也长大了。”
那士兵摇头道:“刚才在电话里秦老将军已经说得很肯定了,他没有女儿,更不会见你的,你还是请回吧。”
张浩天见他不再通报,长叹一声,慢慢的回转了身子,此刻,他已经想到,外公不愿提母亲,会不会是当年母亲在他的强烈反对,甚至软禁之下,还是想办法溜出家跟着父亲到了异国,至今耿耿于怀,不肯原谅母亲,如果是的话,那么事情就麻烦了,而母亲在九泉之下,相信也会很伤心的。
正在缓缓的向前走着,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大约走了两三百米远之后,就听到后面有汽车急驶而至,并且在他的身边停下,车上走下来两个人,一个是刚才给自己打过电话的士兵,而另一个则是名戴着眼镜,四十来岁,穿着淡蓝色裙子,看起来甚是文雅的中年妇女。
此刻,只见那士兵指着他道:“就是他,就是这位老同志要找秦老将军。”
那中年妇女点了点头,让他先回岗位上去,然后走到了张浩天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道:“老先生,你好,我是秦老将军家的保健医生马芳,秦老将军的夫人赵琴让我来请你进去,你能不能上车?”
听到这话,张浩天顿时心中大喜,答应了一声,便钻进了停在身边的黑色红旗车。
红旗车上开车的也是一个中年司机,当车门关好之后,他便调转了车头,向干休所的大门而去,而且顺利的通过了大门的哨兵。
车子在林荫道上不徐不急的开着,张浩天坐在后排,忍不住对前面副驾驶座位上的马芳道:“马小姐,刚才那个哨兵讲秦老将军亲口说没有女儿,不想见我,怎么秦夫人却派你来接我去?”
马芳叹了一口气道:“老先生,这是秦老将军家的一段伤心史,对了,你是蒙古来的,汉话倒说得很标准,你是秦琳身边的人吗?她现在好不好?”
马芳这么说,无疑是不知道父母的任何消息了,张浩天一阵诧异,口中却道:“不错,我是来自王族的人,怎么你们似乎一点儿都不知道大王妃的事。难道秦老将军夫妇从来就不关心这个女儿吗?”
马芳脸色有些黯然,道:“这事还是让秦夫人给你说吧,她正等着你。”
说话之间,车子已经开到了一个大院外停下,马芳带着张浩天走了下去,里面却是一个四合院,院里种植着一些月季与百合,此时正迎风盛绽着。
马芳将张浩天请进了正厅,里面算不上太大,全部是木制的家具,而此刻,一个穿着朴素,头发半白的老妇人站了起来,并且很快走到了他的面前,打量了他一眼,便道:“老先生,你是从蒙古来的吧,我的女儿现在生活得怎么样?你快告诉我。”
张浩天凝视着这个老妇人,见她头发虽然半白,但黑的多白的少,皮肤白皙,并没有多少皱纹,仍然可以看出昔日娟丽的五官,穿着一件极简单的淡青色的短袖连衣裙,洁净雅致,有着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
心里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外婆赵琴,望着她,张浩天忽然有了一种想流泪的感觉,但很快抑制住了,还是忍不住道:“秦夫人,难道自从你的女儿到蒙古后,你和秦老将军就再也没有过问她的消息,忘了这个女儿和有关她的一切吗?”
听到这话,赵琴的眼中却有了泪光,招呼着张浩天去木制沙发上坐下,又让马芳沏来了茶,这才在他对面坐了,道:“老先生,还没有请问你贵姓,是不是我女儿派你来的?”
此刻,张浩天并不想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是道:“我姓张,是蒙古的华裔,的确是你的女儿秦琳叫我来的。”
当张浩天的回答传入赵琴的耳中,她的脸上现出了激动之色,跟着道:“她……她还好吗?”
张浩天凝视着她道:“秦夫人,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这么多年来,难道你们一直没有过问女儿的消息,还有,为什么刚才秦老将军会说没这个女儿?”
赵琴听着他带着责问的语气,又沉默起来,过了良久才道:“张先生,你是我女儿派来的,我就告诉你一些有关我们家和她的事,你就会明白一切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道:“我认识我们家老秦的时候只有二十二岁,还是一个才投身革命的女大学生,在政宣队里负责宣传革命,而那时候老秦三十二岁,已经是部队的师长。有一次,部队打了大胜仗开联欢会,我去唱了一首歌,老秦看见了我,还和我握了手,但没有想到第二天,他就让政治部的人给我带来了口信,说喜欢上了我,而且想和我结婚……”
似乎已经陷入了对那个年代的回忆之中,赵琴的声音低缓起来,道:“当政治部的人来说了这事,我那时很坚决的反对,因为我早听说过有关老秦的故事。他是北方一个长工的儿子,后来看不惯地主剥削欺压穷人,就带了一帮兄弟上山当了胡子,专门劫富济贫,在东北一带很有些名气,后来杨靖宇将军在东北建立根据地,知道他手里有一千多条枪,虽然当胡子,但讲义气讲良心,从来不做危害老百姓的事,亲自找到了他,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给他讲革命道理,这才把他说服,成为了后来的东北抗日联军的主要骨干。而杨靖宇将军英勇殉国后,他仍然带着残余的东北联军与日本人在白山黑水间周旋,身上负的伤有十多伤,有一次严冬被日本人与伪满军围在了山上,靠着吃皮带树皮吞雪块硬撑了两个月,还打死了敌人一千多,最后出山的时候,一米八的个儿,饿得只有一百斤了。后来林帅入关,他又加入了东北解放军,因为打仗勇敢,脾气火爆,被称为‘霹雳将军’……”
张浩天从来没有听说过外公的故事,想像着他当年的威风,心中一阵敬佩道:“秦老将军是个英雄啊,你为什么不答应?”
赵琴微微一笑道:“因为我出身在江南的一个书香世家,家里在当地算得上是名门旺族,而且自己也念过大学,只是因为看不惯国民党的腐败才参加革命的,老秦没什么文化,看起来又很莽撞,再加上比我大十岁,说实话当时我是看不上他的。不过后来他天天来找我,给我讲他过去的事,接触久了,我的心也变了,觉得他这人脾气虽然有时候不怎么好,但为人真诚,而且也很男人,于是就嫁给他了,并跟着他参加了解放战争。生下琳儿的时候,他三十七岁,我二十五岁,有这么一个女儿,都非常开心。特别是老秦,别看他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但特别喜欢琳儿,只要有空,就抱在怀里,就是换尿布也非常开心……”
张浩天自己也有格根塔娜,当然明白一个强硬的父亲对女儿的那种格外怜爱,叹了一声道:“想不到后来会变成那样,秦老将军是不是觉得秦琳没有听他的话,嫁给了蒙古的王爷,所以就不再管她?”
赵琴摇了摇头道:“不,不是这样的,我生了琳儿之后,就再也没怀上了,所以全部的心都放在了琳儿身上,把她当成掌上明珠,后来她上大学喜欢上了哈丹昭日格,回来说想要嫁给他到蒙古去,老秦不同意,还把软禁起来,但琳儿还是找机会跟哈丹昭日格私奔,到了蒙古。在那一段时间里,老秦的确非常生气,随时都要骂人,搞得连身边的警卫都怕见到他了。但是,过了五六年,他的年纪大些了,思考得也多些了,甚至主动的给我说,当初我不顾家里的反对参加了革命,还嫁给了一个曾经当过胡子头领的人,其实也跟琳儿的情况一样,而哈丹昭日格虽然是蒙古人,不过也算是一条汉子,他很后悔当时太固执,没有考虑到孩子的感受。”
说到这里,她又继续道:“于是我们两个托了在外交部的熟人,打听琳儿在蒙古的情况,后来这个熟人告诉我们,琳儿到蒙古之后,就和哈丹昭日格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并且被封为了大王妃,不过后来举族迁移到了一个地方,日子过得挺不错。听到这个消息后,老秦和我都挺欣慰的,不过老秦并没有说要与琳儿联系,我知道,老秦这个人面子观念很重,是想等琳儿来联系他,然后借机会下台,可是……”
听到此处,张浩天什么都明白了,鼻孔一阵发酸,黯然道:“可是你的女儿从来没有联系过你们,对不对?”
赵琴缓缓点头道:“是的,她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们,老秦本来一直在期盼,可是她就像是没有我们这两个父母一样,没有来找我们,甚至没有写过信,我当时也有些急了,忍不住怨老秦当年太强横,不仅反对女儿的婚事,还把她软禁起来,琳儿肯定恨上我们了,所以才不会和我们联系的,我记得那天晚上老秦发了一生中最大的一次脾气,把家里的东西全部摔碎砸碎了,而且还威胁我,不准我再当着他的面提琳儿的名字,也不准主动去和琳儿联系,否则一定和我离婚。我知道他那个倔脾气,是说得到做得到的,也就不敢了,心想琳儿总会和我们联系的,但是,三十几年过去了,中国与蒙古也早就恢复了正常的邦交,琳儿还是没有来找我们,张老先生,别说是老秦,就是我,其实心里也是生气的,琳儿这么做,也太绝情了,我们毕竟是她的父母,而且当时那么做,本意是为她好的。老秦一生身经百战,遇到过许多磨难,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就是在最鼎盛的时候由于林帅的事被夺了军权,调到北京做闲职,也没有抱怨,但琳儿的冷漠,是他最介意心里最痛的,他当然要说没这个女儿了。”
她嘴里说着生气,但心里毕竟还是时刻惦记着这个独生女儿,望着张浩天道:“张老先生,我们和琳儿的事你都明白了,快说吧,琳儿让你给我们带什么话来了,她现在过得好不好,生了几个孩子?”
张浩天此时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着圈儿,竭力的让自己不哭出来,好不容易才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轻声道:“秦夫人,你和秦老将军都误会你的女儿了,她不是不和你们联系,而且是永远没有办法跟你们联系了,因为……因为在三十一年前,她和哈丹昭日格王爷,已经一起罹难了。”
当张浩天这话传入赵琴的耳中,她的身子便如同被电击一般,猛地一震,完全失去了刚才的沉稳雅致,一下子从沙发上弹将起来,瞪着张浩天道:“你……你说什么?”
瞧着外婆的表情,想像着她即将承受的痛苦,张浩天真不忍心再说下去,但咬了咬牙,还是继续道:“你的女儿和哈丹昭日格王爷在三十一年前的一场蒙古王族争斗中不幸双双罹难了。”
赵琴的嘴唇剧烈的颤抖起来,一时间说不出话,此刻,人影一闪,里面的一间屋子里忽然冲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来,一把抓住坐在沙发上的张浩天双肩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你这个人在胡说八道,我的女儿不会死的,我知道,哈丹巴特尔是蒙古族地位最尊贵的王爷,谁敢向他动手,你到这里来乱说到底有什么居心,我……我他奶奶的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