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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上岸后,有眼识的侍卫一早便跑了一趟成人铺准备好一套崭新干净的衣服,供两人替换一身的湿衣。
这期间,虞子婴一反常态,异常沉默引起了怒的注意。
他看她低垂着一颗小脑袋,微湿蜿蜒的长发垂落于肩膀,柔美雪白的轮廓映上一层熏淡的金黄,五官朦胧虚幻,她眼神放空,表情木讷,一点不似刚才那般绞尽脑汁惹他注意那般生动活跃。
其实不只婪喜欢漂亮、稚嫩而白皙的人偶娃娃,他跟他能够成为友人,或多或少某些方面的性格与爱好都与他相同,像那种五官精巧、皮肤薄如蝉翼般漂亮、拥有一双世上最纯粹雨露般的眼睛,干净而乖巧尚未长成成年人般污浊的女童,撇弃一切人性肮脏思想内容的存在,仅当作一樽瓷器般静静地被收藏在橱窗柜内颀赏,的确能够令人心情平和而愉悦。
然而,自从他们在三年前认识了一个叫虞子婴的怪异少女之后,这种相似的爱好便渐渐发生了转变。
她不曾拥有他们偏爱的外貌容颜,婪曾说过,她丑陋根本不具备任何被收藏的价值,当时他虽然笑而不语,但内心却是赞同的。
所以当初在虞城内,他在寻获到腾蛇皇族时,无所谓地任婪将她处理掉……一条陌生的人命在他们的眼中并不算什么,有时候他们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曾真正放在心上过……
在那个时候,他真的作梦都想不到,他们以为绝对死掉的这个丑陋而肥胖的少女,后来会跟他们发生那么多的纠缠……
失去她后,他好像突然悟出了一条遗憾而讽刺的感想,原来那些所谓的漂亮人偶的确是谁都会颀赏的,想拥有的,但得到手它却只是一件拿来观赏的玩物罢了,可如果连所谓的丑陋都渴望拥有的话,那便是彻底认真了。
他好像认真了……可认真的对象却同时失去了……
怒恍惚一瞬,便回过了神,看着虞子婴那即使面无表情却依然能够全身散发着忧郁沮丧的黑暗气息,突然扑哧失笑一声,弯下腰,面朝柔湖背映阳光,那温暖的气息喷撒在她脸颊与耳廓处,道:“这个故事是谁讲给你的听的?”
虞子婴一怔,倏地抬起头,目光浇注进他盈满粼粼碧波光泽的眼睛,道:“我曾经隔壁房的一个故事狂,他很喜欢讲故事,也很喜难强迫别人听他讲故事,谁要是不听他讲故事,他就会……”杀人。
呵,隔壁房?宝黛公主的隔壁房吗?呵呵呵~
怒直起身子后转身,如碧波伴清澈的眼神,洋溢这淡淡的温馨,他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此刻他的笑容不似平时面对别人那近乎冷漠的礼貌,而是带着某种宠溺的味道,平和地将她裹住:“哦,那么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呢,我爱讲故事的宝黛公主?”
虞子婴听到“我爱讲故事”四个字眼皮跳动了一下,然后带着一种画个圈圈诅咒你的语气道:“那就去……跳崖吧。”
跳崖?
——
在城外大约一个时辰马程有一处叫试炼崖的山峰,据闻每年有不少痴男怨女来到这座断崖黯然神伤后,毅然赴死了断此情。
所以这座山峰亦被人称之为断情崖,绝情崖,痴男怨女崖,忘情崖等等名字。
至于为何这么多人跑到这里来跳崖,自然是因为就近原则,谁叫它是离京城最近的一座高峰呢。
而就近原则也适应于虞子婴,她直接忽略那些令人嘴角抽搐的名字,直接带着怒登上山顶。
山顶的风景倒是别树一帜,有一颗歪脖子的松树,观其长势与树干估测至少上百年年历了,临近崖边有一块圆卵般的巨石,还有一方亭子,上挂一块简陋牌匾——试炼厓。
其中那个“涯”字因为历时久远,或是因为风吹雨打褪了色,变成少了三点水的“厓”。
虞子婴此时换了一件平常富贵人家穿的一件极素却质地柔软的智襟襦裙,手臂跟腿脚处都绑上一圈带子,尽量让衣服贴紧身体,一头柔亮如黑雪的发丝簪得紧实,她站在深壑绝壁的崖边,她背对着千鸟雀鸣飞翔,黛山渺渺游云,整个人仿佛如飘如拂,她看着怒问道:“你敢跳吗?”
怒走近她,低头看了看脚上绑着的那条韧性十足的绳子,裹着脚腕处缠着一层绵布与皮制的环圈以防力度过重擦伤或扯痛,他舔了舔嘴角,看着那万丈悬崖似觉得很有趣味般,眼睛亮道:“有何不敢!”
蹦极!
没错,虞子婴各种旁敲侧听一番了解后,她决定带怒去寻找刺激。
有哪一项活动比能蹦极更刺激呢?加再上古代能够娱乐的项目的太少,特别是像这种挑战级限的运动,她觉得与其让他杀人去发泄身上多余的精力与杀性,干脆用有益于身心的蹦极来消耗更好。
带他去玩太寻常的事情他估计兴趣缺缺,而像这种刺激性、运动性、玩命性的运动,他绝对会觉得有趣的。
果然,怒就像是咬上鱼饵的鲨鱼,表现出十足的男子血性。
“我数一、二、三开始后我们就一块儿朝下跳。”虞子婴双臂伸直,摆好姿势后,看向怒道。
怒屹立地站着崖边,身材伟岸魁梧,他专注地望着脚底深不见底的峭壁云雾,那呼呼刮过的风势足以拔树移山,他的衣袂与黑发都猎猎作响,但他面目却一脸沉凝入神:“开始吧。”
“一、二——”虞子婴的“三”还没有喊完,怒已经在完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跳了下去。
“……”偷步什么的太可耻了!
他展开双臂,向下俯冲,仿若雄鹰展翅,气概非凡,虞子婴看着他跳下去的背影蹙眉一瞬,深吸一口气,随即脚步一蹬如一尾灵活的飞鱼,追随而下。
“公主!”
“侯爷!”
他们身后那些被勒令不准插手的侍卫宫人们看着两人竟做出这种危险恐怖的事情,一张张脸通通吓得人色全无,尖叫连连。
“呵呵哈哈哈哈……”
然而朝着崖底坠去的怒因风灌与兴奋地脸皮激烈地颤抖,被风切碎的笑声串串溢出,他像是化作了一片云,一只飞鸟,于空中自由翱翔,虞子婴看着他那洋溢着愉悦心情的脸,嘘起被风刺痛的眼睛,亦缓缓勾起嘴角。
那一刻,两人就像挣脱了一切包袱与沉重,伸开双臂,享受着重力加速度,那紧张而刺激的游戏。
也不知道来来回回跳了几次,最后虞子婴跟累趴的怒一块儿躺在崖顶蓬松而柔软的青草地上。
“好累……”虞子婴不满地仰长脖子。
怒撑着脑袋,侧过身来盯着虞子婴,满目啧啧称奇道:“你真不像一个女人啊。”
“像一个女人该是怎么样的?”虞子婴拨了拨蹿出来挠到她脸颊的青草,一边问道。
“……至少不会比一个男人胆子更大。”
“其实我小时候胆子也很小的,我甚至怕过比我更小的老鼠……”虞子婴认真地纠正道。
被一个男人说胆子大绝对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称颂的事情,历古至今,凡是柔弱得连一阵风都能吹跑的女人,才是最吸引男人的女人。
而男人的这种“柔弱”情结,正是来自于历史的赐予,来自于传统的沉淀,虞子婴自是明白这个道理。
怒一听她替自己狡辩,便狭促地睨着她,一脸不信:“怕老鼠?我还以为你连老虎都不怕呢。”
“那你呢?你怕什么?”既然摆脱不了女汉子的形象便转移话题吧。
怒想了想,摩挲着下颌煞有其事地道:“怕什么呢?我好像没有什么怕的……”
“是因为没有值得在乎的东西,所以什么都不怕吗?”虞子婴不意为然道。
怒一听,嘴角一僵,忍不住一掌按下去揉乱她一头柔顺的黑发。
但这个类似亲密的动作持续不过一秒,接着两人都僵住了。
“别把我当小孩子……”虞子婴嘟囔地小声抱怨道,但却没有动手推开他。
怒自然听到了她的话,他放下手,枕在头上,然后仰望着那一片碧蓝天空,道:“跟你小时候一样,我也会怕很多东西,可是我越怕什么便会越快失去什么,到后来我什么都不怕了,可惜我依旧什么也没有得到……所以你说,怕有什么用?”
“你得到了的……只是你忘记了,虽然它很小,可是有些东西并不是紧握在手中就是得到,只要让它存在于你心中永远不灭,便是得到了。”虞子婴呈大字型躺在草上,学着他一样仰望着天空。
“这就是你送我彩虹的意义?”怒问道。
“不,这就是我此刻在你身边的意义。”虞子婴直接大言不惭道。
怒愣了一下,然后抑不住满腔的笑意,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她的发丝很柔软,就像某种幼生动物的绒毛,丝丝滑滑轻掬于手心,很舒服又令人留恋难舍,其实这个习惯很可怕,可是却不由自主。
“哈哈哈哈……难怪你皇兄说你任性,对一个将来或许是敌人的人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调戏话,你当真是宝黛公主吗?”
虞子婴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她晃了晃脑袋,躲开了他的魔爪,视线移到他戴着面具的那半边脸,道:“你脸上的那道疤痕,我可以帮你治。”
怒动作停止了下来,他懒散地摆摆手:“没必要。”
“可我觉得有必要,你的性子已经被毁得无药可救了,但至少这张脸还可以挽救一下,否则你将来注定会孤独一生的。”虞子婴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一样阐述道。
怒那张俊美的面庞带着几分轻佻,勾起的眉眼仿佛在笑,但却不显多少柔和,他翻身一把将她压在身下,撑起一臂于她耳旁,他凑近她面目,笑得危险而饱含深意:“你以为你是谁?”
“那你觉得我是谁?”虞子婴直直地看着他,直接拿他的话反问道。
他倏地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脸颊轮廓,眸光先是震惊而后却是奇怪,最后干脆两只手使劲在地她脸上蹂躏搓扯。
“……是真的?”怒愕然脱声道,一双眼睛快瞪成铜铃了。
“泥……镶……缸……马?”(你想干嘛?)虞子婴的嘴被扯得变形,她口齿不清地问道。
“臭丫头,你的脸是真的?”
他脸上的无论是戏谑的笑,挑逗的笑,暧昧的笑,温暖的笑……此刻全部通通都消失了,现在的怒就像撕掉了一层温柔假相,露出那里面的冰冷而充满威迫性的威险,他眼睛里有一种东西令她感觉若她等一下回答不符合他心意,他随时都有一种冲上来狠狠咬她一口的错觉。
虞子婴眼神忽闪几下,估不准他想要什么答案,唯有又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嘶~原来刚才的不是错觉,那个已经呲开一口白森森牙齿咬在她脸颊嫩肉的男人,正咧弯一双猩红猩红的眼睛,嘴上的力道就像要将她的一块生肉咬下来吞嚼一般。
即使脸上那一层再像是真的皮,若真被他这样较真的咬法,皮破了也是会露馅的吧。
事情都铺垫到这种地步了,揭晓谜底好像也是顺理成章。
“可咬就真烂了,你——”
虞子婴的话还没有说完,这时,突然一阵不远处传来一阵尖锐凄厉的惨叫声。
“救命啊……救命,啊啊——”
侍卫们迅速戒备起来,挡在他们前方,而那由远及近靠拢过来的惨叫声越来越清晰,就像下一秒受害者就会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