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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于群梦里的情景一模一样,王毅果然不假思索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还专门请了一天假,与于群一起到民政局退回了结婚证,换回来了意义迥异的离婚证。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于群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看着身后熟悉的建筑,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想当年,她被王毅牵着手走进这个大门时,心里满当当地装载着对王毅的深深依恋,对婚姻生活的美好向往,还一心希望能像亲友们衷心祝福的那样,“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那时候的于群,怎么会想得到,多年以后,她会二次和王毅重返故地,交回象征着他们甜蜜爱情的法律文书,终结他们名存实亡的婚姻生活呢?
于群抚摸着民政局大门旁边的木质招牌,回忆着曾经甘甜如饴的甜蜜过去,禁不住鼻子一酸,潸然泪下。
于群看着手里的离婚证书,突然反应过来,王毅的那一份证书还在自己手里,他人呢?现在他们已经不再是一家人了,她再也不会帮他保管个人证件资料了,他难道都忘了吗?
于群在街上四顾寻找了一阵子,没找到王毅的身影。
他会去哪里呢?这人!
算了,不找了,反正他还要回家里去收拾打包衣服,就到时候再给他吧!
于群顺着街道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路旁隐约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于群诧异万分地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了正隔着饭店玻璃召唤她进去的王毅。
坐在王毅的对面,于群第一次感觉到有几分拘谨,有几分慌张,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她怎么能不慌乱呢?
虽然表面上看,他们离婚是失去孩子引发的一场感情破裂事故。但只有于群心里最明白,她坚持主张离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对王毅的可耻背叛。她无法容忍自己背着沉重的耻辱柱苟延残喘,戴着欺骗的面具艰难度日。
尽管她是事实上的过错方,在他们签署家庭财产分割协议里,王毅还是更改了大量内容,把大多数的动产和不动产都留给了于群,除了留下了自己的衣物和少量存款,他几乎等于是净身出户。
现在,当他们的婚姻画上了凄凉无奈的句号,当她和王毅最后一次相对而坐,当她面对王毅一无所知的坦然表情,心中有愧的她怎么能不心慌意乱,竟至手脚发抖,难以自控?
王毅为她静心挑选的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于群几乎没有动一下筷子。
于群端着满满的酒杯,望着对面皱着眉头的王毅,不停地做着深呼吸,竭力控制着几欲夺眶奔流的眼泪。
王毅举起酒杯,偏着头思索了许久,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可他最终还是无言地在于群的酒杯上轻轻一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连着喝下了几杯酒以后,王毅还是开口了。
“于群,你今年还要回汉阳去过年吗?”
于群等待了半天,正打算着认真倾听他对她以后生活的嘱咐和叮咛,却等来了这么出人意料的问话。她只好瞪大了眼睛等待着下文。
“……我是说,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对两位老人解释的话,我可以陪你回去一趟。”
于群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在他们将近二十年的婚姻生活里,春节在哪里过年,是每年纠结在他们心头的最大心结。
每年临近春节的时候,于群和王毅总要进行一番争论。
刚结婚的时候,于群遵从西府的地方风俗,曾经连续几年跟随着王毅去雍山老家过年。
一想起在老家过的那几个春节,于群的心里就像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块一般,压得她呼吸困难,无法自由呼吸。
因为在王毅的老家人生地不熟,除了跟着王毅到处走亲戚、吃酒席,剩下的时间里,于群只好天天坐在炕上看书看电视,打发难解的无聊和空虚。
虽然只是区区几天休假时间,与王毅家人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于群还是被脾气古怪乖张的公公给震撼到了。
西府农村里,妇女就是家里的全能劳动力。家里家外,从早到晚,家庭主妇永远手脚不停地操劳着,没有停歇的时候。
在于群住在老家的每一天,每天清晨,于群总是在婆婆打扫庭院、操持早饭的急促脚步声恍然惊醒,深夜又在婆婆关闭门窗、检查炕洞的劳作声中安然入眠。在勤劳坚韧的婆婆面前,什么也不会,帮不上她一点点忙的于群只剩下自惭形秽的份。
与辛苦操劳的婆婆相比,公公就活像一个只知道安然享受的大老爷,终日坐在炕上看电视、翻报纸。不伸手帮忙做家务也就算了,他还时不时鸡蛋里挑骨头,给婆婆寻出一点事来,吹胡子瞪眼地乱发脾气。
在于群第一次回老家过年的正月初一晚上,公公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好好的突然又发起了飚,把于群吓得够呛。
那天吃完晚饭,于群正和王毅窝在被子里看电视,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婆婆慌乱奔跑的脚步声。
于群被婆婆脚步里的慌乱吓了一跳,撩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就马上推醒了已经睡着了的王毅。
王毅从睡梦里惊醒,怎么也不信于群的话,不相信父母亲会在正月里吵架骂仗。
于群急得光脚跳下了炕,拉王毅也赶紧下炕去查看。
王毅出门刚一小会儿,于群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吵闹声。
“爸你干啥呢?大过年的,你把我妈撵得满院子乱跑,你想干啥呢?”
公公的嗓门比王毅的更高:“干啥?你问她!问她今晚上做的啥饭?搓的拌汤豆豆大得跟蚕豆一样,还让人吃呀不?咹?我把她说几句她就跑,往哪儿跑?”
婆婆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丝哭腔:“我不跑得能行呢?你用脚往我干腿上踢呢,把我的腿腕还要踢断呢。你自己看看,肿了莫得?”
于群站在门帘后面,听到王毅压低了声音:“你们到底都算了吧!才多大的事情,又都这么大的年龄了,你们至于大过年的这么吵闹?不怕隔家邻壁的笑话啊?再说了,今年是小群第一次在咱家里过年,你们就这样,以后还想不想让我们回来了啊?”
听到王毅向着婆婆说话,公公的声音更大了:“不想回就别回来!谁稀罕你们回来!你们明天就走,别穴着我的眼睛!你看你那个怂样子,像是八辈子没见过媳妇似的,成天价跟在你媳妇屁股后面打转转,把你媳妇都惯成啥怂样子了吗!赶紧走,明天早上就走!”
于群没有想到,自己躲在门后面听人骂仗还能引火烧身。她好一阵后悔,真不该多管闲事,不该叫王毅起床调解才是。可要是那样的话,婆婆吃亏挨打了可怎么办?
那以后在老家度过的几个春节假期,一家人难得的团聚也都在公公的寻衅闹事下不欢而散。
接下来的春节,当于群提出要回汉阳去过年时,王毅也不再坚持挽留了。
只是,于群敏感地感觉到,也许是碍于西府风俗习惯吧,王毅总是不太热衷于陪同于群母子回汉阳度过春节。在有限的几个春节里,他总是在假期收尾的最后几天才匆匆赶到汉阳,接了于群母子就赶紧离开。
于群带着豆豆在汉阳过年时,每次父母亲问起王毅,她都隐瞒了他一个人在凤城孤单过节的实情,推辞说他被婆婆叫回老家了。
于群又能怎么办呢?单位的假期有限,她要是陪王毅回雍山老家,就来不及回汉阳看望父母,就只能等到夏季休年假的时候了。那样的话,她一年才能探望一次父母,让年迈苍老的父母亲怎么承受?
再说了,如果不回汉阳,雍山老家他们也回不成。每次回雍山过年是那么一副不愉快的情形,除了定期看望以外,连王毅自己都渐渐拒绝回老家了,她和豆豆也乐得遵从他的安排。
可是现在,在他们的婚姻走到尽头之后,王毅竟然主动提出要陪她回汉阳去过年,帮助她圆谎演戏,让父母亲宽心高兴,她真是感到十分诧异。
于群举起酒杯,充满歉意地注视着王毅,默默仰头喝干了酒。
在和王毅办理离婚程序的这段时间里,于群没有收到过夏江南的任何消息。
对于他这种一而贯之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作风,于群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并不在意,也不主动联系他。
周二晚上,于群正在网上百无聊赖地胡乱浏览,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于群看了看号码,略微犹豫了一下,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于群,是我,夏江南。”
于群嘴里支吾了一下,权作应答。自从那天凌晨在酒店分别以后,这还是她和夏江南第一次通话。没来由的,于群心里有些紧张,一时还无法适应他突然之间异常亲昵的口气。
“是这样,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跟我一起出趟门吧!”
出门?去哪里?干什么?
于群给夏江南报完身份证号码,还没来得及把话问清楚,夏江南就在那边干脆地挂了电话。
这人怎么这样?也不征求一下她的意见,不问问她愿不愿意去,不告诉她旅行的目的地,旅行的时间,就这么武断专横地电话通知她一声,这就行了?
于群拿着手机发了一阵呆,只好站起身来准备旅游用具,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