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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群提着一篮子水果,抱着一束鲜花,近乎小跑着跨进了人民医院大门。
按照王毅提供的病床号码,于群很快就找到了位于住院部九楼的外科病房。
她拿出手机,再次核对了一下病床号码。没错,11号,就是这里。
于群轻轻地敲了敲门,退回一步等待着。
稍顷,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又黑又胖的中年男人。
“我找11号病床的人,她在吗?”于群说着话,踮着脚尖,视线越过中年男子的肩头往病房里张望着。
中年男子往后闪了一步:“11号没人,我是12号。”
没人?怎么会?于群几步跨进病房。
病房里并排摆着3张病床。靠窗户的病床上,躺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靠门边的床上,堆着凌乱的被褥和衣物。最中间的病床上,既没有被单也没有枕头,只裸露着污渍斑驳的床垫。
范姐人去哪儿了?
中年男子在背后说话了:“你是不是要找今早上住进来的那个女人?好像是姓范吧,听说是出了车祸,左边小腿骨折了。”
于群惊喜地转过身:“对对对,就是她。她人呢?”
中年男子抬起粗大的手挠了挠头发:“早上医生给她做完手术,下午消炎针还没打完呢,突然就来了几个人,给她办了出院手续,把她接走了。我们还觉得奇怪呢,你说这人急个啥?也不安心治好病再走……”
于群焦急地打断了他的话:“他们走了多久了?”
“我想想啊。有快半个小时了吧?你去停车场看看,我听他们说要赶回省城呀啥的。他们背着那个女人,应该走不快的。”
于群撒腿就往外跑。
医院停车场里,车辆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于群站在出口处,往里面张望着,眯着眼寻找着。
她记得上次在省城见面,范姐开的是一辆红色的宝马。今天来接她的会是这辆车吗?
停车场里的车颜色五彩缤纷,唯独就是没有红色的车。
这怎么办?于群又一次试探着拨打范姐的电话。还是关机。
她站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开出来的车里都没有范姐的身影。
也许,他们已经离开医院了?
于群沮丧地倒提着鲜花,低着头,转身往医院外面走去。都这么长时间了,肯定找不到了,还是回家吧!
正逢下班高峰期,像每个城市的这个时段一样,马路上、人行道上,到处是拥挤的车流和人群。
于群沿着马路慢慢走着。这个时候去坐公交车,光在红旗桥上就得堵上半小时,有那个功夫,早就走到家了。反正也只有两站路,干脆走回去得了。
于群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叫她。声音很熟悉。
谁呀?她停下脚步,转身寻找着。
路上的一辆汽车突然摇下了车窗玻璃。是范姐!她对于群摇着手,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于群又惊又喜地扑了过去:“范姐!你没事吧?你都吓死我了!为什么要急着出院呢?”
范姐的脸色很苍白,也许是因为没有化妆吧,看起来肤色暗沉,皱纹很深,显得异常憔悴。
她扯了一下嘴角,勉强一笑:“没事,只是腿断了而已,养几个月就会好的。我省城那边还有急事需要处理,今天必须赶回去。我昨天本来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的,被打搅的也没说成。算了,等我回去以后再和你联系吧!”
拥堵的车流突然开始挪动了。
范姐对于群摆摆手,打算摇上车窗。
于群突然想起了手里的水果和鲜花。
她急忙拉开车门,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进了车里:“范姐,这些水果你拿着在路上吃吧!你保重身体,好好养病,有时间我再去省城看你!”
于群把鲜花轻轻放到了范姐手里,狭小的车内空间里瞬间弥漫着花朵的浓郁芳香。
她轻轻关上车门,退到人行道上,微笑着对范姐摇着手。
范姐缓缓摇上了车窗玻璃。于群恍惚看见,范姐苍白的脸颊上好像隐约有眼泪在慢慢地往下滑落。
于群的鼻子一酸,眼泪热热地涌了出来。
隔着朦胧的泪光,于群呆呆地伫立在路边,目送着汽车渐行渐远,终于在街角消失不见了。
于群带着一肚子心思回到家里,拿出手机,正想着要给王毅打个电话,王毅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老婆,今天下午见到范姐了没有?问没问她昨晚上到底咋回事?车咋撞出桥面去的?”电话一接通,王毅就连珠炮似的问了一连串问题。
于群说了下午与范姐短暂见面的经过,充满疑惑地问王毅:“我今天下午走了一路,咋都想不明白,发生了这么重大的车祸,范姐作为唯一的幸存者,难道就不需要接受警方的调查吗?警方就这么轻松地让她离开凤城了?”
“我正要给你说这事呢。下午我给公安局的朋友又打了一个电话,想侧面打听一下案件的调查情况。你知道他咋说的?他说,他们领导说这个案子不属于大案要案,先放一放。他听人说,下午省公安厅来人了,估计专程是为范姐来的。反正死者家属也没有露面,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收了一点担保金,放范雅晴走了。”
“不会吧?我咋就像听神话似的。”于群似信非信地说。
“你以为呢。这个范雅晴呀,进了省城就成了精了,人脉越来越广,越来越能,谁知道她还有多大神通。亏你还为她担心一晚上呢,咋样?人家还不是安然无恙?”于群听出了王毅的语气里的一丝不屑。
“什么安然无恙啊?她的腿也骨折了呀?”
“那马建军呢?稀里糊涂的,连命都没了。范雅晴心眼那么多,心肠又那么硬,车祸到底怎么发生的,估计也就成了难解之谜了。可怜啊!这下马建军的媳妇可咋办啊?”
于群的脑子一下子塞进了这么多复杂的信息,一时转不过弯来了。她举着手机,王毅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地说着什么,她却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下午时间太急了,她本来有好多疑问想要问问范姐的,现在也没机会了。范姐怎么会欠马建军钱?欠了多少钱?他们两人谈话有什么结果?发生车祸的一刹那,他们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群反过来又想,就是有时间又怎么样?以范姐的个性,即便她们是老乡,即便她们是多年的朋友,在现在的情境下,事关个人安危存亡,她又怎么会轻易地对自己吐露真情?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
范姐为什么这么着急离开凤城呢?于群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她是在躲避着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危险,使她完全不顾自己的病体,必须要日夜兼程,离开凤城?
范姐临走时说有件事情要和她说,会是什么事,需要她专程赶几小时的路回来找她?
还有,昨晚范姐和马建军离开以后,那个刘老板不是去追他们了吗?发生车祸以后,他又去哪了?
于群越想越糊涂,索性啥都不想了。管它的呢,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也许在范姐眼里,所有这些事情都只是碎碎的不值一提的小事吧?
她老是这么杞人忧天,经不得风雨,老是为琐事所困扰,没有远大的人生目标,缺乏做大事的狠劲和魄力,也许这就是她和范姐的差距所在吧?
要不,为什么范姐现在能在凤城市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整日悠闲地享受着生活,而她就只能做一个整天为生计奔波的小人物,无权无钱,前途堪忧呢?
于群觉得,在她眼里,范姐所生存的世界就像天上宽阔的银河一般,即便在月朗云稀的晴朗夜晚,也只肯吝啬地展露它隐约飘渺的一小片容颜,而那些更大更亮的星群,总是躲在更高更远处的面纱里,任人们千呼万唤,始终都难觅真容,永远无法欣赏到它真实美妙的浩淼风景。
于群也知道,她和范姐相比,虽然都出生在汉阳那个鱼米之乡,虽然学习、工作的经历大致相仿,但是,仅仅因为她们曾经拥有过各自不同的婚姻,经受过有天地之差的感情磨练,她们才走上了不同的工作和生活道路,也就此走进了难以逾越的不同生活空间。
她的世界,范姐的世界,完全是互相都难以理解的不同时空。她们的欢乐悲伤、烦恼忧愁,也是互相都无法理解的各自生活的副产品。到底谁生活得更坦荡磊落,谁生活得更无愧无悔,谁生活得更幸福安乐,那就只有各自世界中的人自己用心去体会、去揣摩了。
算了吧!世界太大了,事情太多了,既然这些事情都不能由自己来主宰,多想无益,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情,多看看自己脚下的路,多看看自己头顶的天,只要每天心情愉悦、内心丰盈、坦诚无悔,就算自己的世界再逼仄一些,前方的道路再坎坷一些,远处的风景再朦胧一些,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