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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课,于群与同事小崔和小杨相约着在国胜集团八楼的员工餐厅吃过晚饭,一起坐电梯下了楼,朝马路对面的春熙酒店走去。
刚走到路口,于群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转过身,看到路旁一辆黑色奔驰的车窗里伸出了一张精心修饰的脸庞。哦,是她啊。
车上的女人打开车门下了车。她脚蹬着一双黑色的高跟凉鞋,身上穿着一条深紫色的及膝纱裙,深酒红色的披肩卷发披散在白皙丰腴的肩膀上,几缕碎碎的刘海随意地搭在光洁的额头上,更衬托出了那张鹅蛋型脸庞不寻常的高贵优雅。
她拉着于群的手,对着于群微笑着,脸颊上隐约显现出两个迷人的酒窝:“果然是你啊。我以为我看错了呢!咱们怕都有四五年没见了吧?”
于群也笑了:“是啊范姐,咱们分开都5年多了。光听说你到省城发展来了,也不知道你的具体地址,可别埋怨我不来看你哦!”
寒暄了几句后,范姐给于群留了一个手机号码,就匆匆开车离开了。
在一边等候的小崔和小杨围过来,向于群打听范姐的情况。
“她啊,说来就话长了……”于群一边开始一五一十地介绍这个范姐的来龙去脉,一边回忆起她和范姐曾经共同经历的那些难忘岁月。
从学校毕业后,孤身一人的于群在凤城市的城乡结合部租了一间民房住下,就按照金阳区人事劳动局规定的时间到宝通商厦报到上班了。
于群首先被分配到家具商场进行实习锻炼。
那时候,商场还是纯自营经营方式,她所在的办公家具组是全楼面的销售冠军,每天来购买商品的顾客络绎不绝,而且大都是企事业单位的固定客户,于群她们组长早就事先联系好了,顾客到商场也就仅仅是来过过眼,确定一下商品的表面花型或者颜色而已。于群每天的工作也就是开开销售小票、或者跟着车队送送货,工作轻松没压力不说,月底工资还比其他柜组高出一大截。
三个月后,商厦后勤部门扩充人员,于群被调到了业务部,担任商品质量价格管理员。
到业务部报到的第一天,于群就在走廊里第一次遇到了范姐。
见面的那一刻,于群就感觉眼前一亮。
真是太漂亮了!她在心底暗暗感叹着。那时的范姐还没有发胖,将近1米7的个子,纤细的腰肢,头发乌黑油亮,皮肤白皙光滑,浓密的细眉下面,一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对着于群扑闪着,好像是在对她说话。人家这是怎么长的啊?身材好,皮肤棒,还有这么精致动人的一张脸!对了,她怎么长的这么像杨钰莹啊?活脱脱就是杨钰莹第二吗!
于群对她笑笑,刚准备错身走过去,范姐就开口了:“你是新调到业务部的于群吗?我是人事部的范雅晴,比你早来宝通两年,我也是汉阳人。”
于群就这样和范姐认识了。刚到凤城的她,人生地不熟,在这里不期然遇到一个汉阳老乡,还是一个这么养眼热情的美女姐姐,于群别提多高兴了。
接下来的三年里,于群和范姐虽然不在一个部门,私下里却经常约着吃饭、聊天,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也就在这段时间里,于群结了婚,生了孩子。等她在王毅单位休完两年产假,带着豆豆回到凤城市区,她吃惊地发现,范姐变了。
范姐的第一个变化是她离婚了。范姐的前夫于群见过多次,个子高挑、皮肤发黑,非常帅气有型。他们比于群早两年结婚,有一个女孩。听说她老公在铁路局下面的电器化公司上班,工作稳定,工资也不低,这么相配的两个人怎么就离婚了呢?
比起以前,范姐的性格变得沉默了。原来和于群在一起的时候,她虽然不是特别爱说话,但是至少不像现在这样,于群每说一句话,她都要沉思好长时间,然后或者沉默不语,或者给个简短的答复了事。于群问她离婚的原因,她只是淡淡地说是前夫太好赌,她受不了就离了。
于群看出来,范姐有了心事。她依旧邀请于群到她家里玩,依旧做一大桌汉阳菜让于群吃,但是于群注意到,她的脸上再也没有原来那种招牌式的灿烂微笑,她紧闭的嘴角经常重重地朝下垂着,再也不像原来那样俏皮地往上翘着了。
后来,范姐再婚了,嫁给了金阳区的工会主席,一个比她大20岁的老男人。她也不在宝通商厦上班了,虽然商厦财务部仍然月月核发着她的工资。再后来,听说她又生了一个儿子。因为老有人不断告发超生违纪,她就带着儿子搬到了省城,听说是在哪个批发市场做品牌代理。自从离开凤城,于群就一直没见过她,她家老公应该退休了吧,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还在一起生活。
听于群讲完范姐的故事,小崔和小杨感慨了好一阵。小崔笑着对于群说:“于群,人家都说汉阳女人漂亮,今天我算是服了。可是,我看你的条件比起范姐来也不差啊,你怎么就不学学人家呢?你看看人家,现在钱也有了,地位也有了,多滋润!你啊,真是白白浪费了资源啊!”
正说着话,酒店到了。于群进了房间,洗过澡,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玩起来。
眼睛有一眼没一眼地扫视着手机屏幕,于群心里不禁想起刚才小崔的话来。
我真的是浪费资源了吗?
女人到底应该怎样管理自己的资源呢?是像范姐一样,精打细算,把自己当成一项巨大的投资待价而沽,再三比价招标,去追求利益最大化?还是像自己一样,傻傻地只知道闷头跟着爱情走,不计代价地择一人白首,择一城终老呢?
从表面上看,于群觉得自己是挺傻的。范姐原来在商厦时,和自己职位相当,收入也差不多,记得她直到离婚前也没能住进自己购买的商品房。可现在呢?看她那副养尊处优、悠闲自在的光鲜样子,再看看自己为了生计苦苦奔波、到处看人脸色的可怜状况,自己明明就是脑子进水了啊!
她又想起了前年的一件事。前年春天的一天,于群受康经理派遣,到区物价所办事。
按照康经理的吩咐,于群敲开了毕所长的办公室。
毕所长是个50多岁的干巴老头,瘦削的长脸上长着一双小小的眯缝眼,看起人来眼神发直,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于群做了自我介绍,说明来意以后,把一份表格放在毕所长办公桌上,正打算告辞,就被毕所长挡住了:“你叫什么来着?小于是吧?先别急,这个表格上还得要填上联系人的姓名和电话,你就是联系人对吧?来给你支笔,你写一下。”
于群走上前去接过笔。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毕所长的手指轻轻抚了一下于群的手指。于群抬眼看看他,写完字,板着脸就离开了。
从那天开始,于群的电话就热闹起来了。毕所长每天都打来电话,从最开始的洽谈公事、通知检查信息,到接下来的没话找话、闲聊家常,于群越来越烦了。
有一天,毕所长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坚持要请于群吃晚饭。被于群婉言拒绝以后,毕所长竟然直白地说道:“小于,我请你吃顿饭就这么难吗?当然了,都怪我这个糟老头子没有魅力,吸引不了你是吧?”
挂了电话,于群当时就关了手机。
第二天,她马上去买了一张新电话卡换上。从那天起,她走路都要绕着物价所所在的路段走了。
于群想,这件事情如果换作范姐,她会怎么处理呢?毫无疑问,她绝不会像于群这样楞倔傻缺。哪怕是暂时委曲求全一下,把毕所长作为储备资源,她也不会这样决绝地将他拒之千里之外的。
她又想,自己如果真的学了范姐又能如何?表面上光鲜靓丽的她,在人后是否会给镜子里的自己一个真诚的微笑?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拥有一个个别人永远无法取代的故事,每个人都独自出演过一个个旁人永远无法想象的场景,幸福抑或痛苦,自豪抑或悔恨,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所以旁人永远不会理解,在自己的身边,为什么会有人微笑着流泪,也有人会挂着泪微笑。
临睡前,她忽然记起了日本作家渡边和子的一句话:“在哪里存在,就在哪里绽放。不要因为难过,就忘了散发芳香。”她暗暗想,无论世事如何纷扰变迁,任无数繁华擦肩而过,自己始终是自己,就算违心地暂时关闭了自尊的心门,她也怎么都学不来范姐那种生存方式。傻就傻吧,老人不是都说傻人有傻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