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陪伴

叶田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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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份,等豆豆领完通知书,于群就办了年休假审批单,带着豆豆一起回到了汉阳老家。

    于群一直以自己的家乡为傲。每次当别人问起她的老家,她都会充满自豪地告诉他们——我是汉阳人。

    汉阳市位于陕西省西南部,北依秦岭,南屏巴山,因两山之间小盆地上蜿蜒流淌着长江最长、最大的支流——汉江河而得名。因为北部秦岭山脉的有力屏障,汉阳气候温和湿润、景色秀丽怡人,地理景观和生产、生活习惯都具有显著的南方特色,素有“西北小江南”和“秦巴天府”的美称。

    汉阳自秦朝开始行政建制,历史文化悠久,传统底蕴厚重,是全国历史文化名城和中国最佳历史文化魅力城市,被誉为“汉家发祥地,中华聚宝盆”。在这里,西汉高祖刘邦始称“汉王”,厉兵秣马、平定三秦,最终成就了汉室基业;在这里,诸葛亮屯兵垦荒、储备粮草,建立了六出祁山、讨伐曹魏的战略根据地;还是从这里,伴着得得的马蹄声,走出了名垂青史的丝绸之路开拓者张骞、造纸术发明家蔡伦。

    近年来,借力于西汉高速、十天高速的通车运行,汉阳市推出“蜀汉故地,汉人老家”文化主题,大力开发了西汉、三国文化旅游热线,吸引着国内外众多游客纷至沓来,使得久藏深闺的古汉台、拜将坛、张良庙、古褒斜栈道、石门十三品等名胜古迹声名远扬、享誉海外。

    自从20多年前高中毕业到省城求学,大学毕业后又在凤城工作成家,再后来有了孩子,单位和家庭的事情越来越多,于群回汉阳老家的频率就越来越少了。到现在,于群只有在每年过年和孩子放暑假时,才能腾出时间带着孩子回老家看望父母。

    尽管于群电话里再三劝阻父亲不要来接站,当客车驶进汉阳市一运司大院时,豆豆还是一眼就发现了炎炎烈日下面翘首等候的白发苍苍的外爷外婆。半年不见,于群无限心酸地注意到,二老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身影看起来也更佝偻了。

    看见于群和豆豆,两位老人高兴极了。也难怪,自从前年豆豆的舅舅在汉阳市南关买了新房搬了家,家里120平方的大三居就只剩了孤零零的两个老人独居,老人实在太孤单了。

    听说于群娘俩回来了,住在隔壁小区的大姐两口子带着女儿宋瑶马上赶了过来。大家刚聚拢说了几句话,大门就被敲响了。原来是弟媳妇张倩带着侄女于果来了。于果拉着豆豆哥哥和瑶瑶姐姐的手,高兴得直蹦高。在宁西县上班的弟弟于力也打来了电话,约定等他周五回来带孩子们去吃大餐。

    见家里聚满了人,于群的父亲高兴地张罗大家吃水果,母亲则一头钻进了厨房里开始忙活。于群跟了进去,想看看有什么忙可以帮。

    一见于群进来,母亲就要推她出去:“你进来干啥?出去歇着去,厨房里油烟太大了,看一会把衣服熏上味儿多难闻。”

    于群不理她,抓起灶台上的一疙瘩蒜一边剥一边打量着灶台:“你怎么又做这么多菜?吃不完又得剩下。”

    “每次都说要做少点,一做起来就多了。你爸昨天就准备好了,不做了就浪费了。你看,这个是豆豆爱吃的烧排骨,那个是瑶瑶爱吃的粉蒸肉,这个是果果爱吃的炒山药片。还有这一盆,是你们都爱吃的凉调米皮,我早上才买回来的。那些酱肉和熏鱼都是现成的。乌鸡汤我早上就炖好了,热一下就行了。我再炒个苦瓜,你爸爸这几天有点上火。”母亲手底下忙着,嘴里不停地说着。

    “这么多菜,你是不是忙了一早上?”

    “那有啥呢吗,反正老年人一天也莫啥事,忙一点怕啥。”

    “看你说的,没事也不能这么忙啊。看累着了咋办?你和爸爸这一阵身体还好吧?”

    “都好着呢。我还没给你说呢,你爸爸呀,这几天把我都要气死了……”

    于群皱皱眉头。她知道,她这是把老妈的话口袋给扯开了。每次回家都这样,只要有一丝空闲,老母亲总是不停地絮叨,老是翻来覆去编排着老父亲的种种不是。于群已经习惯了。

    饭菜摆上桌,除了于力和王毅,一家人都聚齐了。

    姐夫宋军提议为两位老人的健康长寿干一杯。老父亲端着酒杯,笑得合不拢嘴。调皮的宋瑶拉着外婆的手,非要外爷外婆一起喝个交杯酒不可。豆豆和果果也在一边大声起哄:“干杯!干杯!……”外婆被逗得羞红了脸。

    围着喷香的饭菜,一大家人吃着、喝着、笑着,享受着这温馨热闹的家宴。

    吃完午饭,弟媳和姐姐、姐夫都去上班了,家里就剩下于群、父母亲和三个孩子。

    帮着母亲收拾完厨房,于群感觉到了一阵阵倦意。今天早上5点多就起床赶车,一路上只打了一阵瞌睡,这会儿困得实在是撑不住了。

    尽管外面客厅里三个孩子又笑又闹,吵得要命,于群还是一倒下就睡着了。等到母亲进来叫她起床时,都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

    家里怎么这么安静?孩子们呢?原来都去大姐家里玩电脑了。

    今天晚上吃啥?母亲问于群。

    还吃啊?中午吃的还没消化呢。于群瞪大了眼睛。天天这样子吃下去,我还不得胖得跟猪一样。

    正好这时候张倩的电话来了,说晚上她请大家去桥北广场吃烧烤,让别做晚饭了,等她6点钟开车过来接他们。

    于群拿过电话,让张倩别来接了,人多车也坐不下。桥北广场也不远,他们这就去大姐家,接上孩子们一起慢慢走过去。

    父亲性子急,于群陪着母亲刚换完鞋,锁好门,父亲已经噔噔踏着大步下楼了。

    “你看你看,他老是这样。马上70岁的人了,干啥老是着急上火的,咋说都不听。急啥吗?就不会慢慢走。”老妈一边下楼一边唠叨着。

    “他不听你就别说了吗。我一会说他,就是要慢点走,安全第一。”于群边走边耐着性子劝说着。

    等她们走到院子里,父亲已经不见了人影。他每天早晚坚持游泳、打羽毛球,身体素质真是不错,腿脚真快。

    一出单元门,母亲就直冲着一株栀子花树走过去。于群还没反应过来,母亲已经伸手扯下了两朵刚刚露白的栀子花苞,然后还在绕着树冠逡巡着。

    于群急忙瞅瞅周围:“妈,你这是干啥?看让别人看见了!”

    “莫事,看见就看见了。这个小区没有物业管理,你看这些栀子花多好,谁见了都摘。我摘了给你姐拿去,插在家里香得很。”说着她手里又多了一朵花苞。

    “那也不应该摘呀。这些花要是都开了,又好看又好闻,多好。”

    “你不知道,我不摘这花也留不住。今天早上我6点多去买菜,就看见一个老头在这摘花。讨厌的很!”

    于群硬忍着笑,拉着她就走。这老太太,自己不讲公德,还怪别人和自己抢着摘花,人老了就不讲道理了吗?

    走在路上,于群又开始接受母亲另一轮的絮叨轰炸。

    大概从60岁以后,母亲就变得越来越唠叨了。每次于群刚回家的那几天,是她唠叨频率最高、话语最密集的时候。有好几个晚上,于群都在母亲的碎碎念中睡去。一觉醒来,床那边的母亲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而且于群发现,她说的大多数话都是在重复原来的话,她自己还浑然不觉。

    于群曾经和大姐交流过,担心母亲这样是不是一种病态。姐夫在医疗系统工作,咨询过脑神经医生,医生说这属于老年病,女性偏多,症状主要是健忘、失眠,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是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症的前兆。她现在属于轻微症状,需要亲属多陪伴,多倾听,配合安神补脑药物助眠,就能缓解病情发展。

    从那以后,于群私下里就和大姐、弟媳商量好,每次母亲向她们唠叨诉苦的时候,大家都顺着她说话,多听她唠叨,让她尽情发泄就好。于群离的远没办法,大姐和弟媳就坚持每周回来几趟,陪母亲多说说话,顺便给她送一些安神补脑的保健品。

    母亲诉苦的内容通常很固定,无一例外都是对父亲言行的控诉。

    其实说起来,父亲是家里最忍辱负重的角色。自从母亲性情发生改变以来,父亲一直忍着顺着,生怕刺激着她。在于群的记忆里,父亲年轻的时候性格暴躁,家里人一句话不对就暴跳如雷,子女们都很敬畏他。现在看着他每天面带微笑,敷衍应付着不停找碴的母亲,于群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于群也担心,每天被母亲这样折磨着,父亲要是受不了压力该怎么办。

    平时,于群每隔一周都要给家里打一次问候电话。如果父亲接电话,她就嘱咐他注意自己的身体,再劝他一定顺着母亲的性子,别让她生气;如果是母亲接电话,于群就再从头再听一次她对父亲的控诉和声讨,然后保证一定打电话好好骂骂老父亲,给她出气。

    陪着母亲在街道上慢慢走着,听着她的絮叨,于群想,母亲的话好像更多了,今天过去要和大姐商量商量,是不是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