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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前,何其丰过来叫孟谨行一起喝酒,孟谨行笑说:“不啦,下午几个村小的校长要过来讨论修建费用的核算,喝了酒脑子不清醒。你们去吧,多喝点!”
他说着上前,将一个信封塞进何其丰手里,“书记,请这些老板吃饭不能小气,说不定他们能来投资啥的。这些钱你先用着,不够再跟我说!”
何其丰看他一眼,在他肩上拍一下道:“你想得挺周全!这些日子糟心事多,用钱的地方也多,正想着你回来跟你细细说说,偏巧咱俩又都忙得没闲空。”
正说着,何其丰的战友在走廊上嚷嚷着催促他赶紧的,孟谨行笑着推他出门,“有话咱空了再说。”
何其丰笑着才走,穆添就苦着脸走进来。
“这是干吗?别人不知道,还当你女朋友跟人跑了!”孟谨行笑着让他坐。
“乡长,五一村的老邹头又闹着要带人去县里告状,都是这月的第仨回了,再这么弄下去,今年乡里的综治先进是保不住啦。”
孟谨行上任没多少日子,老邹头的名号已经听了不下几十遍,这个老三届的高中生,桑榆乡难得一见的土著文化人,不但在五一村很有威信,就是在邻近的村也是颇有名气。
“他这回告的又是啥事?”
“五一村黄百鸣后院的围墙让邻居黄振虎给占了,找村里理论,结果村支书张大放说黄百鸣当初建房的时候围墙就打在宅基地外面越了界,判定黄振虎没有错。”
“乡土管所和村里的宅基证明对得上不?”
“乡长,这是历史遗留问题,两家手上的东西不一样,又都盖着乡、村两级的公章,谁都不服谁。”
孟谨行闻言立刻扫穆添一眼,“那这事闹的就不是围墙的事喽?”
“领导就是领导,看问题一针见血。”穆添现在拍马屁也顺溜了,“张大放是县委郑书记树的典型,他说下的话、办下的事,我们谁好意思给驳回去?黄百鸣气不过,就把老邹头请了出来,陈乡今天已经被他教育一上午了,要不是我诓他,说你县里开会去了,上午他就堵你门上了。”
孟谨行皱眉。
要说穆添是坏心,那绝对谈不上。
但处理群众问题靠躲,绝对不是事。
关键是这件事背后,张大放究竟是公正的,还是故意歪曲的,得先搞明白。
孟谨行听穆添话里的意思,黄百鸣手上的东西是正确的,之所以大家按着这事不处理,全然因为张大放背后站的是郑三炮。
而穆添来汇报这事,也并非是冲着解决问题来的,实际只是向孟谨行邀功,表示替领导挡了麻烦的意思。
孟谨行理解穆添等人的无奈,不过,他不想让这种无奈成为风气,“下回老邹头再来,我要是人在,你们就把他带过来,咱们一起来个三堂会审断个公道。”
穆添以过去梁敬宗的办事方式来推断孟谨行,怎么嚼着味道都觉得这话很有点正面的意思,当场反倒糊涂了,愣愣地看着孟谨行,不知道孟谨行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孟谨行看他一时没明白,也不解释,反倒问他:“你还兼着乡团委书记是吧?”
“就一虚职。”穆添呵呵干笑,实话实说,“咱全乡都没几个团员,团委没经费也没人,自然也啥事没有。”
“那我要是给你点经费,你能给我干出点事来不?”孟谨行看着他问。
“您要我干啥?”穆添是胆小之人,乡长突然说要给钱,他首先想的是会不会让自己干些不能干的事?
“咱们乡团员不多,不代表年轻人就少,我看啊,主要还是这些年经费、人手没跟上,以至于组织建设工作落后了。”孟谨行说。
穆添一激灵,马上说:“是我失职,没把组织工作做好。”
孟谨行笑笑,“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其实,不光团工作如此,咱乡的妇女工作也是这个理,你说是吧?”
穆添细瞧着孟谨行,试探着说:“乡长,我们这山沟里比不得您过去生活的大城市,共青团啊,妇联啦,主要都是配合乡里工作,其他……”
“小穆,你说说,解放前,为什么我们党在根据地的组织工作做得那么出色?”
“啊?”穆添觉得自己跟不上乡长的思路。
孟谨行呵呵笑道:“我觉得有两样起了关键作用!”
“哪两样?”
“宣传和文化建设。”
穆添恍然大悟,“您是想在各村把这两样抓起来?”
孟谨行抓抓头皮道:“我也就突然想到这么个事,说起来,这些事还得书记点头,是吧?”
“我和琴芳可以向书记提建议。”穆添这个时候倒一点就透,但他紧接着又犯糊涂,“可您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些想法啊?”
孟谨行点起一支烟,吸了两口道:“你干了这么久信访,有没有发现什么规律?”
“规律?”穆添愈发摸不着头脑了,“老百姓告状还能有什么规律?”
孟谨行无奈地摇摇头,“除了那些关乎生计生存的大事,你难道就没有发现,告状都频繁集中在农闲或天气恶劣的时节吗?”
穆添猛地一拍脑门道:“说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他流露出折服的目光,喃喃地说,“乡长,您可真神了!我干了这么久竟然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孟谨行笑说:“因为相对你这信访干事,我是个旁观者嘛,自然看得清楚些。知道这个规律,你觉得说明什么?”
穆添想了想道:“闲生是非是肯定的,活儿不忙又没事可做,事端自然也多。”说到这儿,他终于明白孟谨行的意图了,“哎呀,乡长,我明白了,明白了!”
“真明白了?”孟谨行笑道,“别回头整个半明不白的。”
“不会,不会。”穆添大声说,“我马上去跟爱宝姐商量商量,看看能在各村开展点什么活动,然后报给书记。”
他说着又涎笑道,“您刚刚好像说过拨经费的哈?”
“你小子!”孟谨行点了点他道,“何书记要是支持你们,我还有不支持的道理?咱们如果真能通过你们这些下村的活动,与老百姓打成一片,乡政府的工作也会轻松很多,我会不乐意花这钱?”
“嘿嘿,有您这句话,我放心喽!”穆添一下从凳子上弹起来,屁颠屁颠去了。
孟谨行长吐了一口气,姜琴芳就闪了进来,手上拿着个大饭盒往桌上一放,“我看您应该是忙得忘吃饭了!”
孟谨行这才发现,被穆添一搅和,真还是把吃饭这事给忘了。
他一边谢着,一边打开饭盒,呵,米饭上铺了满满一层红烧肉和麻婆豆腐。
“你不是把自己那份菜也给我了吧?”孟谨行很喜欢食堂许师傅做的红烧肉。
“家里养着那么多的猪,我从十几岁开始就腻味这东西。”姜琴芳说着把写好的材料也放到桌上,“我写完了,您待会看看,哪儿还有不妥,我再改。”
“嗯,我吃完就看。”孟谨行突然想起姜忠华,边吃边问,“忠华复职没有?”
姜琴芳闻言黯然摇头,“我老汉儿说这事不简单,像是有人故意整我哥。”
“哦?”
“起先停职是因为梁畅的死,可查着查着,就查到其他事上去了。”
“有这事?”
“可不是!把几年前一个早就结掉的案子都翻了出来。”姜琴芳说到这里已经有些气愤填膺,“他们这不是存心整人是什么?”
“那梁畅的死因到底查实没有?”
姜琴芳摇摇头,但马上又说:“我老汉儿去见过我哥,我哥说,当时能见到梁畅的人其实不多,有机会下手的,也就这么几个人。”
孟谨行推开面前的饭盒,眯眼看着姜琴芳,“你爸真这么说?”
“那还有假?”姜琴芳觉得孟谨行不该有这样的不确定,“我亲耳听老汉儿跟我叔说的,只不过,我哥觉得那几个人都是他最信得过的人,不应该没得到他允许做这种事来连累他。”
“你知不知道都是哪几个人?”
“这我就不清楚喽。”姜琴芳看看孟谨行桌上的饭盒,“乡长,你还吃不?”
“啊,不吃了。”
“那我拿去洗了。”
姜琴芳说完,拿起饭盒就走。
孟谨行点了一支烟沉思。
父亲的猜测果然没错!
姜忠华的停职表明上面领导们之间的权斗已经愈演愈烈,姜家兄弟虽然仕途正隆,但也不是四平八稳的航空母舰,宦海浪高的时候,灌进一舱水也不是没有可能。
按理,孟谨行这个时候应该避免接触姜忠华的事,但他始终觉得,如果没有自己揭开下湾采石场那个盖子,姜忠华眼下不至于走到这步。
但他又不知道姜忠华这件事背后到底有多深的水,轻易趟浑水也不是他的作风。
官场之上,明哲保身很重要,但审时度势,惩恶扬善同样重要。
孟谨行决定,先从蔡匡正这里着手,侧面打听县公安局最近都有哪些风声,蔡匡正本人对姜忠华之事又是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