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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洵问道:“居安,外面是谁在弹琴?”
“回王爷,是伏王妃在弹琴。”
刚说完,便听见伏明月唱了起来:“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陟彼矣,我马矣。我仆矣,云何吁矣!1”
白君灼眨眨眼,这伏云月是欺负她文言文读的少吗?一句都听不懂!
“让她回房弹去吧,本王要歇息了,别吵着我。”
“是。”
居安退出去,白君灼忍不住问道:“她唱什么啊?是不好的东西吗?”
“嗯。”
白君灼晃着他的手道:“什么不好的东西?告诉我嘛,我想知道!”
“我说过,若是她安分守己,我九王府不差养一个闲人。若是她还存着不切实际的幻想,那还是早早撵出去的好。”
白君灼大概猜出来这首歌应该是表达了伏明月空虚寂寞冷的情怀,叹息道:“要是她能自己意识到自己身份的尴尬,主动提出离开王府就好了。”
殷洵恍若未闻,挑起白君灼额间发丝道:“时候不早,该休息了。”
白君灼顿时想到昨晚的事情,脸上羞红道:“我今天……腰疼了一整天。”
殷洵打横将她抱起,径直向内室走去,低笑道:“习惯就好。”
*
翌日,白君灼又睡到日上三竿,睁眼的时候殷洵已经不在身侧。
起身洗漱用膳,完毕之后伏云月竟又像昨天一样跑了过来,脸上依然挂着满满的热情。
真是奇了怪了,昨晚殷洵对她那么冷淡,若是普通人,一定会将这归根到白君灼身上,她居然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脸孔。
这人若不是真的神经大条,就是城府太深了。
她欢欢喜喜地跑过来道:“妹妹,正甲祠戏楼今个儿要唱一出《孔雀东南飞》,他们戏楼的戏子都是全长安城最好的,我来长安这么久还没去听过呢,妹妹陪我去吧!”
白君灼刚要出言拒绝,又听她道:“今日这戏可好听了,听说好多官家夫人和世家小姐都早早定了位置,我可是狠花了一番功夫才买到了两张戏票。反正妹妹闷着也是闷着,不如跟我一起出去多认识认识别人啊?”
白君灼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到了之后发现伏云月果然没有撒谎,这正甲祠戏楼布局精巧,华丽雅致,来往的看气度和衣饰就知道都是上流社会的女子。
白君灼刚入座,便有两个中年妇女过来同伏云月打招呼,又注意到一边的白君灼,便问道:“这是哪家的小姐,先前没有见到过啊?”
白君灼含笑,刚要说话,就听伏云月抢着介绍道:“这便是与我一同嫁入九王府的君灼妹妹。妹妹,这位是史曹大人家的夫人,这位是金部大人家的夫人。”
“原来你就是白君灼啊,”那个金部家的妇女微微昂起头,一副不可一世地样子对白君灼道:“白大人名声在外,咱们都听说过。学的一手好医术就是不一样,麻雀一朝变凤凰,平民女也能嫁入王府当王妃。”
白君灼顿时了然,这人嫁给金部之前应该也是个世家小姐。这些人从来眼高于顶,不会把她放在眼里。而且她又是与伏云月一同嫁入王府,虽然都封了妃位,在外人眼中还是伏云月的权势大些。所以她们一面要刻意贬低白君灼,一面又要暗中奉承伏云月。
伏云月一声不吭,似乎听不出她们话中的嘲讽之意。
这样的人白君灼懒得跟她们做朋友,淡淡笑了笑,不再理她们,转头四处望望,说不定可以看见熟人。
两位夫人见白君灼一副不愿搭理她们的样子,顿时有些恼怒,正要发作,看见左边席上有人走了过来,到白君灼身边问也不问便坐了下去。
伏云月微微愣神,旋即气道:“水翎羽,这是我的位置!”
水翎羽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们还真的看戏?不是专门来羞辱人的吗。我最喜欢听你们尖酸刻薄的嘲讽别人了,离远了听不清,就过来听喽。”
“我哪里有嘲讽别人?”伏云月瞪着她:“你快给我让开。”
那个史曹夫人含笑道:“说到尖酸刻薄,咱们哪里能跟水郡主比啊,咱们从许昌过来的人谁不知道水郡主嘴巴毒的全城闻名,二十多岁的年纪了嫁都嫁不出去,也只有那些乡下来的小村姑没听过你的名号,愿意跟你坐在一起了。”
白君灼很是无奈,她已经一忍再忍了,这史曹夫人还追着她骂。再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还以为她白君灼真的好欺负呢。
白君灼伸手拿了桌上摆着的糕点吃了一口,道:“是啊,岁月匆匆,水郡主还是忘记晋南王世子,找个人嫁了吧。否则等到像某些人这样老珠黄的时候,就只能天天往戏楼里跑,见着比自己年轻漂亮的就嫉妒的要命,追着人家骂呢。”
水翎羽有些诧异.地看了白君灼一眼,旋即笑道:“本郡主跟某些人可不一样,某些人做着别人的走狗,就以为自己真的身份高贵,说白了不就是个为官三代都不到的四五品官家小姐,嫁了个同为四五品官的丈夫,呵呵,高贵的本郡主都不敢看了。”
“你说谁呢!”史曹夫人怒急,指着水翎羽骂道:“有本事再说一遍!”
“本郡主说的就是你,如何?”水翎羽平静地看着她:“年纪大了就少出来抛头露面,脸上粉涂得再多可见哪个男人多看了你一眼。怎么,生气了?史曹夫人长得这么清凉败火,不应该生气的才对啊。”
白君灼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那金部夫人见她嘲笑她们,指着白君灼道:“你这个贫家女,你有什么资格笑话我们!”
白君灼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传成了乡下来的贫家女,虽然她家没有人做过官,但好歹也是洛阳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懒得同她们解释,白君灼把玩着手中的小点心默默说了一句:“我突然想起来,太后在寿宴上收我为义女,好像封我当了个什么郡主。我可是太后家的女儿,金部夫人好有钱啊,居然把皇家说成贫家?”
这两个人的确不知道白君灼被太后收为义女,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有惊恐之色。又齐齐望向伏云月,这才放下心来。
义女终究是义女,怎么也不及伏云月与太后真正的血脉关系来的亲厚,有伏云月撑腰,投在伏侯爷的麾下,她们不必惧怕九王爷,仍然可以为所欲为。
说话间戏已经开场了,伏云月连忙安抚两个妇人道:“二位姐姐别生气,咱们坐下来好好看戏吧。”
那两位夫人就势与她们坐了同一张桌子,伏云月坐到白君灼身边,拍拍她的手道:“妹妹也别往心里去,她们就是说话直了点,没有看不起妹妹的意思。”
白君灼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含笑道:“姐姐多心了,我怎么会生气呢?”
伏云月宽心地笑了笑:“不生气便好,看戏吧。”
看了一会儿,水翎羽往后靠了靠,低声嘀咕道:“怎么不吵了,无聊。”
她说的声音小,只有白君灼听见了,无奈地笑了笑,这姑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话音刚落,那个金部夫人突然站了起来,指着白君灼凶巴巴地道:“你踢我做什么?”
白君灼当然不会主动挑事,估计是水翎羽挑起的,就低头看看了她的脚,见她好端端的翘着二郎腿,根本不可能踢她。
史曹夫人坐她身边,踢她不方便。那么这金部夫人不是自己找碴,就是被伏云月踢了。
白君灼完全不想理她,淡淡说了一句:“坐下,你挡着我看戏了。”
史曹夫人哪肯乖乖坐下,端起茶杯泼向白君灼,白君灼没躲开,被泼了一身。
周遭看戏的人全都将目光投到她们身上,白君灼心中非常不爽,但这里可都是达官贵人,还是不能明着发作。
伏云月连忙劝道:“你们快别闹了,史曹夫人你不该如此,就算妹妹踢了你你也不能泼妹妹一身水啊!妹妹你的衣服都湿了,隔壁就是一间成衣店,妹妹快些去买件衣服换上吧。”
瞧这话说的,多么冠冕堂皇一本正经啊,外人一听都知道她白君灼主动挑事了。
白君灼顿时换了一副软弱无助的样子,对史曹夫人说:“夫人误会了,哪里是我踢的夫人,分明就是一只杂毛狗蹭了夫人一下。”
史曹夫人说不出话来,白君灼起身,过去牵着她的手道:“夫人别生气了,你要是真的觉得是我做的,我就承认了下来,你打我骂我我都不还口,只要你以后别再找我麻烦便是。”
“你……”史曹夫人憋得脸色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这可能是真的误会了,妹妹快去换衣服吧,这么凉的天气,冻坏了就不好了。”伏云月继续充当和事佬。
白君灼点点头,神色委屈地松开握着史曹夫人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水翎羽看着白君灼离去的身影,见她偷偷将一个小瓶子放进了随身携带的小包中,又看了看这边的几人,没人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
史曹夫人被伏云月安抚着坐下,气呼呼地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金部夫人忙端起盘子道:“吃点点心消消气,别跟这种小丫头计较。”
史曹夫人伸手拿起盘中的糕点吃了一口,还想说白君灼的不是,可开口竟然发出了犹如破铜锣般难听的声音,还带着一股恶臭。
几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1:出于诗经《卷耳》,表达了怨妇心中的幽怨、苦楚、情思、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