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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俞氏笑容可掬地说道:“我们离京这么多年,也只嫂子府上一门亲戚了,不请嫂子帮衬,难道去求外人不成?寿儿和喜儿素来乖巧伶俐,进了宫,也好做娘娘的膀臂,助娘娘一臂之力。”
俞老太太心里明白贺俞氏一行人突然进京的用意,虽不知他们为的是什么,但凭着她所知的贺俞氏,无利不起早,必然是为了名利,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贺俞氏刚进门,尚未用膳,便开口让自己替她打点贺寿儿和贺喜儿进宫之事。
俞老太太目光凌厉,眼前的贺俞氏果然还是闺阁中的性子,俞老太太冷笑,她孙女儿做皇后,难道她竟是个傻子,巴巴儿地送人进宫给她添堵?贺寿儿和贺喜儿是亲戚又如何?纵然姓俞,俞老太太也不会送她们进宫,遂假作没听懂贺俞氏说让贺寿儿和贺喜儿进宫的意思,笑道:“老姑太太要送两个姑娘去做宫女?这可使不得。不管怎么说,寿儿和喜儿都是老姑太太嫡亲的孙女,如何能给娘娘做端茶递水的丫头呢?”
贺俞氏一愣,险些破口大骂。她的儿孙个个娇生惯养,为了让孙女嫁得高门,也是自小读书识字的,她怎么会让女儿去做宫女伺候皇后娘娘?她本就不喜俞老太太这位长嫂,眼见着俞老太太的孙女做皇后,孙子封公爵,贺俞氏心有不甘。
俞老太太又笑道:“老姑太太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娘娘跟前的女官宫女太监都是定例的,并不缺丫头使唤,很不必再让两个女孩子过去。”
俞皇后虽已年过四十,但是长庆帝忙于国事,又不想让臣民说自己沉湎于酒色,于是选嫔妃之际,连同原先东宫旧人,一共只封了六个嫔妃,极为敬重俞皇后。这样一来,上行下效,文武百官不敢宠妾灭妻,许多官宦之家的原配正妻地位稳当,毕竟前朝就有皇帝宠妃太过,那位宠妃常常赏赐宫女给朝臣,那些朝臣自然宠爱有加,导致下面许多原配正妻不如姬妾体面。知道这一段故事的,都对长庆帝感激涕零,常常建议自家的父亲公公丈夫儿孙们效忠长庆帝,兼长庆帝名正言顺地登基,他们也就更加忠心了。
贺俞氏面色一沉,道:“嫂子知道我的意思,怎么反曲解了呢?”
俞老太太眯了眯眼睛,寒气袭人,道:“难道我说错了不成?老姑太太两个孙女儿既要进宫,不做宫女做什么?还想做娘娘不成?皇后娘娘是我嫡亲的孙女,我这把老骨头为了娘娘,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看到俞老太太虽苍老已极,却浑身的气势,贺俞氏吓出一身冷汗,她忽然想起旧年俞老太太的性子来,从前做媳妇时已是如此,何况现今是家里的老封君。
正在这时,俞恒进来道:“谁惹祖母生气了?孙儿这就替祖母出气。”
贺俞氏连忙站了起来,看到俞恒面色漆黑,心中不禁暗暗打鼓。
俞老太太说明贺俞氏的来历和来意,俞恒目光如电,冷冷地在贺俞氏脸上一掠而过,贺俞氏只觉得面上似有利刃刮过,隐隐生疼,犹未如何,便见俞恒淡淡地施了一礼,随即走到俞老太太床前,替俞老太太扶了扶靠枕。
俞老太太问道:“今日下朝怎么这样早?还不到时候。”
俞恒笑道:“圣上许我半日假,恐外人惊扰了祖母。圣上已经说了,倘或谁惹得祖母生气,让我只管出手,出什么事儿都有圣上做主。”
贺俞氏听了,愈加惊恐。
贺俞氏确是骄横的性子,不过她独自抚养孙儿孙女,也是颇懂得心计手段的,事到如今,不好开口,只能另想它法,何况还不知宫中那一年选人,倒不必和俞公府生了嫌隙。想毕,贺俞氏连忙上前赔礼,又叫自己的丫鬟去叫人来拜见俞恒。
俞恒年纪虽轻,爵位官职却高,贺俞氏颇有自知之明。
俞恒淡淡地道:“让表兄表弟都到书房里来见罢。”说着向俞老太太告辞,去了书房。
贺俞氏叹了一口气,只能如此。贺俞氏本是想着将一个孙女嫁给俞恒的,但是俞恒过于刚硬了些,而且不好拿捏,更不用说他已定了亲,既已定亲,又是赐婚,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退亲,还不如送两个孙女进宫,博一博天大的富贵。
贺俞氏等人住下后,如俞老太太所料,不曾打发人去收拾旧宅,理所当然地居住在俞公府上,然后颐指气使,并未当自己是外人,下面的男女下人无不怨愤。
俞老太太冷笑一声,当即就吩咐管家去料理。
贺家的旧宅四五十年没有住人,但是一直都有看房子的下人,四五十年来,早已儿孙满堂,那些起先看守房舍的下人多已去世,其儿孙仍旧守着。换成其他人家,这些下人早就起了二心,将房子赁给旁人自己收取租子,偏生俞老太爷虽不喜这个妹妹,该照应的都照应着,时常打发人去查看。听说贺家没有拨来修缮房舍的银子,俞老太爷亲自做主让那些下人将后院一带下人群房赁给外人居住,租子给他们自使,平素打扫修缮房舍也由他们来管。
俞老太爷去世后,俞老太太也常打发人去看一回,故而贺家旧宅绝非贺俞氏心中所想的破败不堪,反而十分齐整,略略打扫一番便能入住了。
管家亲看一回,心中估算,吩咐人打扫,回来告诉俞老太太,不到十日即可入住。
俞老太太点了点头,暗暗打算十日后便让贺俞氏搬走。
贺俞氏本打得好主意,长住俞公府,凭借着俞家的权势,好为子孙谋划。不料他们在俞公府住了两日,除了贺俞氏外,贺福生等夫妻兄妹们忽然病了,夜里睡不着,白日不肯吃饭,原本只道初至京城,劳累所致,并未如何在意。他们觉得一家人住在俞公府上,不好张扬太过,遂不声张。谁承想,又过了两天,越发重了,夜里总要起来三四次,甚至贺喜儿满身满脸都起了疙瘩,贺俞氏觉得也有些心悸,慌得她连忙来找俞老太太去请太医。
可巧王太医如平常一样来俞公府为俞老太太诊脉,闻听此事后,望向俞老太太道:“既是府上的贵客病了,下官就去走一趟,也不必再劳烦老太君拿帖子去请太医。”
俞老太太近来有了些起色,精神比往日略强,道:“那就有劳王太医了。”
此话一出口,因今日休沐,俞恒侍奉床前,想起一些心事,对贺俞氏道:“老姑太太且先回房,等王太医替祖母诊好脉息,即刻过去替表兄弟们诊脉。”
贺俞氏看了看王太医,扶着丫鬟转身先回去了。
王太医听了俞恒的话,却是十分诧异,他已经给俞老太太诊好脉,又重新写了药方,正欲告辞时贺俞氏亲自过来,怎么俞恒留下自己却说尚未诊脉?他常在宫中并官宦之家走动,很快就明白俞恒有话交代自己,遂笑道:“俞公爷有什么话只管吩咐。”
俞恒问道:“到底是王太医,竟猜出我有话了。老姑太太家原本住在粤海,距离京城数千里之遥,他们那里和京城大为不同,初次进京,得此症状,可是水土不服所致?”
王太医赞道:“俞公爷原来也知道?单听府上老姑太太所说的症候,正是水土不服。”
俞恒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笑道:“我有一事还请王太医相助。”
王太医道:“俞公爷请说,若是力所能及,必定不会推辞。”所谓力所能及,便是不阴德,而且不会惹来烦恼。
俞恒素知王太医的心性,这也是为何单请王太医进府给自己祖母诊脉的缘故,他微微一笑,道:“我请王太医去给老姑太太的家兄弟姊妹诊脉时,按症候开方配药,但是老姑太太问起病因时,王太医略含糊些不予说明,可好?”
王太医纳闷道:“这是何故?”
俞恒道:“并没有什么缘故,只是请太医相助。含糊过后,他们若在追问,太医再说是水土不服的症候。”如此,更容易让人疑心病因。
王太医想了想,既不耽误自己诊脉治病,也没让自己哄人,不过是略含糊些,然后再回答,实在是不值一提,道:“既然公爷如此交代,下官听从便是,举手之劳而已。”
俞恒谢过,吩咐屋里伺候的老嬷嬷叫人抬了竹轿,送王太医去清辉阁。清辉阁距离正院极远,兼之天气炎热,王太医已经年过半百了,将及花甲之年,一路走过去未免容易累着,于是俞恒便叫人抬着他过去,也算是自己对王太医的一番心意。
王太医听了,果然感动非常。
等王太医他们离开后,俞恒招手叫来两个婆子和一个小丫头,吩咐了一番,她们听完,不由得看向俞老太太。
俞老太太道:“恒儿,你这是做什么?”
俞恒若无其事地道:“就是让她们在王太医离开后路过清辉阁,说些天煞孤星的传闻,好叫老姑太太他们知难而退。”黛玉是他心系之人,当初林如海曾经就说过看她府中简单,能让黛玉清闲些,故而他不愿老姑太太久住不走,何况他们还想着进宫打扰自己的姐姐。
俞老太太道:“不行,你还嫌你天煞孤星的名儿不够响亮?”
俞恒却是一笑,坐在床前镂着花卉草虫的鼓凳上,道:“外人言,何必在意?孙儿名声传了这么多年,虽有灵台师父开口,亦难让人相信,既然如此,宁可再响亮些,免得那些人为了名利时常来打扰咱们的清静。再者,孙儿名声在外时,无人登门,此时姐姐封了皇后,他们便来,可见其为人,倒不如一概摒弃在外,免得惹出祸事。”
即使是门风雅正的书香世家,也不是人人都好,总有那么几个为非作歹的,俞家族中如此,俞恒舅舅家亦然,只是不在京城中,尚未登门罢了。旁人看重亲友人脉,俱是连络有亲,俞恒却觉得有不如无,虽然少了助力,却是更清静。
俞老太太低头思索片刻,觉得有理,自己在时,乃是长辈,无人敢对俞恒指手画脚,倘若自己去了,他们小夫妻两个毕竟是晚辈,不好打发,遂点头道:“就依你罢。我早有了法子打发他们走,却不如这个法子。只是又加重了你的名声,让我心疼。”
当下,俞恒吩咐的两个婆子和丫鬟出去了。
清辉阁中,王太医依照俞恒的嘱咐,诊脉后,果然都是水土不服,不过症候不一,遂分别给众人开了治疗水土不服的方子,却并未言及病因,贺俞氏立即开口询问。
王太医听了,当即含糊其辞,目光躲闪,咳嗽了一声,道:“并无大碍,老太太放心。”
他越是如此姿态言语,贺俞氏越是怀疑,厉声道:“还请太医言明,到底是什么病症?这样厉害?几个孩子都不好。”
王太医暗想俞恒了得,连贺俞氏等人会追问的事情都想到了,遂道:“并不是大症候,只是水土不服罢了,将养几日即可。”
贺俞氏犹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却是不信,再三追问,王太医仍是说水土不服。
贺俞氏自小读书识字,也知道水土不服的症状,但是他们一路上走了数千里的路程,途中也曾住在别处,何曾水土不服过?何况王太医又躲躲闪闪,只怕有什么厉害的症状也未可知,因实在问不出来,唯有放王太医回去。
俞公府请太医院的太医来,从来都不必给诊金,按年节送礼,贺俞氏亦知,故无表示。
虽然得了药方,贺俞氏却不敢让人煎药,想了想,起身往俞老太太房里让她再请个医术精湛的太医来,这个太医实在是信不得。她穿过花园,沿途遇到不少丫鬟仆妇,恭恭敬敬地向自己行礼,贺俞氏心头得意,路过水亭时,忽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只言片语,说什么贺家,她立刻站住脚细听。
因离得远,听不清,贺俞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走近水亭,只听其内有个小丫头脆生生地道:“乔妈妈,王太医能给老姑太太家的公子小姐治好么?我不大相信呢,谁不知道咱们公爷的名声,哪里像他们这样居然敢住下来。”
接着,贺俞氏又听一个婆子呵斥道:“你胡说什么?仔细拔了你的舌头!咱们公爷好容易才有今日的前程,哪能任由你们说三道四?快快住嘴。”
小丫头嘟囔一句,贺俞氏并未听清,却听又有一个婆子道:“老姐姐别恼,咱们公爷那样的名声,她一个小丫头难免好奇些。也真真是巧,老姑太太才住进来几日便得了病,怪道是老太爷的嫡亲妹子呢,比二老爷三老爷胆气壮,二老爷和三老爷哭着求着搬走呢。”
听到这里,贺俞氏无有不知的了。
俞恒的名声贺俞氏早就听说了,本和兄长并非十分亲密,听说兄长过世后,又是几年以后,当然知道俞恒命硬,祖孙四代接二连三地没了,难道竟是他克着自己的儿孙了?
贺俞氏悚然一惊,正欲再听,却听亭中人道:“咱们快推开窗户瞧瞧,别叫人听到了,回头老太太和公爷知道,不撵我们出去才怪!”
贺俞氏再也听不下去了,但躲闪不及,遂加重脚步,故作镇定地吩咐身后的心腹丫鬟道:“来回走了几趟,实在是累得慌,不知亭中可有人,咱们歇歇脚。”丫鬟答应一声,扶着贺俞氏进了亭子,见到里头两个婆子一个丫鬟,正惊慌失措地站着。
贺俞氏和蔼可亲地道:“不必慌张,刚刚你们在说什么?”
三人均矢口否认道:“不曾说,想是老姑太太听错了?”
贺俞氏笑了笑,她既已听到了,也就不再追问,自己问她们说的是什么,就是说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果然三人如逢大赦,连忙告辞。
人离开后,贺俞氏脸色一沉,低声吩咐丫鬟去打听。她羡慕俞家的权势,但是她也不愿自家人遭殃,若当真是俞恒所克,她决不能住在这里,横竖就算住在自己家,有什么事情一样来找俞家帮衬,自己还有另外两个内侄呢,都做了大官。
不管怎么打听,俞恒的名声本就是人尽皆知,又见儿孙们病势沉重,贺俞氏立即要搬家,遂向俞老太太辞别。
俞老太太听说他们因疑心并未用王太医的药,反而悄悄请了大夫来看,所开药方自然不及王太医的精妙,故而未有起色,不禁冷冷一笑,假作挽留,道:“老姑太太府上自然是能住人的,但再过几日回去,更加齐整些。”
贺俞氏听了,原来自己家的旧宅能居住,这就更好了,不必住在驿站里,免得名声不好,俞恒的命这么硬,她宁可住在驿站里或者客栈里,也不敢住在俞公府了,因此连忙摆手道:“不必了,嫂子欠安,我们心里愧疚,不敢再叨扰,还是回自己家罢,日后再来给嫂子请安问好。那些孩子们也都有些不好,在自己家静养更好些。
俞老太太顺水推舟不再挽留,命管家送他们离去。
这几日俞恒又见过贺福生兄弟两次,从他们嘴里俞恒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他们来人颇多,住在俞公府,自己派去的小厮也知道了一些。
原来他们家并不仅仅是利欲熏心,而是粤海一带海啸不断,百姓背井离乡,他们家损失惨重,又被几起难民冲进家中抢夺走了不少财物米粮,伤了不少人,同时又有倭寇不断骚扰,他们不敢再住下去,恐和本地县令一般被难民、倭寇斩首,遂在得到长庆帝登基的消息后卖掉田庄,急急忙忙地进京,以求庇佑。
而这些消息,长庆帝却不曾得到。一直以来,许多地方的折子都是歌功颂德,说本地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除非有极大的灾情,否则很少上奏,以免误了前程。粤海一带的官员上奏时,花团锦簇,歌舞升平,但就是太好了,让长庆帝生了疑心。就算是天下太平,也不可能处处繁华,连饿死的百姓都没有,就是天子脚下,还有许多乞丐呢。
俞恒忙将消息告知长庆帝,长庆帝顿时龙颜大怒,却因消息来源于贺家,并无证据,便想着该让何人做钦差前去查探。
看他面露沉吟之色,俞恒道:“总得陛下最信任的人方好。这些消息都是微臣从贺家嘴里得知,外人并不晓得,若是派遣别人,难免走漏了风声,竟是先派往他处,等到中途再转道粤海才好。微臣觉得,既然粤海能瞒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消息送进京城,必然京城中也有和粤海一带官员交好的人,陛下圣明,粤海一带的官员不可能人人都想瞒天过海。”
长庆帝冷冷地道:“各处官员遮天蔽日者多,说什么天高皇帝远,他们在那里,竟是土皇帝一般,料想粤海也是如此。”
俞恒默然不语,那些年他和林睿去了不少地方,如何不知这些。
长庆帝心头掠过朝臣名字,最终定在林如海身上,虽然林如海不若苏黎那般,但是他一直尽忠于宣康帝,自己登基后,他也尽忠于自己,且为人既有官场老臣的圆滑世故,又有文人的风骨本色,从不贪污受贿。
林如海接到长庆帝的圣旨,令自己出京巡边,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时,宫里太监又宣召自己进宫面圣,林如海忙收拾了进宫,见俞恒立在长庆帝身边,有些诧异,待听到俞恒细说分明,顿时恍然大悟。
长庆帝的意思是让他奉旨巡边,途中折道粤海,或是明察,或是暗访,先打听清楚那里的境况,然后再设法赈灾、对敌。既是海啸,必然糟蹋生民,又有倭寇,想来更是危机重重。粤海一带没有官员上报灾情军情,必然是镇守粤海的官员也有了私心。
林如海想到镇守粤海的官员似乎姓邬,上辈子进京时,贾母大寿还送了极重的寿礼。
林如海道:“若是军中将领不堪重用,微臣该当如何?微臣是文人,读书做文章替百姓排忧解难都做得,却偏偏做不得将领,不知如何行军打仗呢。竟是由陛下做主,派一位将军和微臣同往,途中既能相互照应,到那里也能接手军务。”
长庆帝沉吟道:“你觉得何人恰当?”
林如海忙道:“微臣不知,还请陛下亲选。”
长庆帝最终挑中了张大虎,他是林如海抚养长大的,出身贫寒,武艺高强,最难得的是他吃得了苦,而且一门心思尽忠为国,途中林如海转道,他只会用心保护,而不会生出不和之心。而且顾越曾在粤海为官多年,人虽不在了,却有些根基,张大虎娶妻顾逸,从顾逸口中也能知道一些官员好坏,行事便宜些。林如海听了,也觉得张大虎极好。
于是,长庆帝当即下旨召了张大虎进宫,令其随同林如海巡边。
张大虎知晓此行危险,自然满口答应。
长庆帝对林如海道:“你们巡边,途中直奔粤海,若是粤海一切安好,朕求之不得,索性你们回京时,再查访别处,若有不好的,不必传信回京,当可先斩后奏,料理当地事务。”
林如海躬身应是,张大虎亦然。
因粤海一带的事情已是火烧眉毛了,丝毫耽误不得,林如海和张大虎出宫后,各自收拾行囊,打算次日将公务移交下官,后日出京。
闻得林如海奉旨巡边,贾敏一呆,道:“再过几日就进八月了呢。”
林如海望向黛玉,神色柔和,道:“玉儿小定的事情只能由夫人做主料理了,我固然想着那日在家,但是国事大于天,玉儿,就委屈你了。还有睿儿,睿儿成亲的时候我也不在家中,都得让夫人费心。”
黛玉道:“爹爹已经说了,国事大于天,既是国事,自然不必顾及家事。爹爹只管安心出京,女儿不是不懂事的人,再没有因为爹爹忙于公务就觉得自己受委屈的道理。天底下多少人成亲定亲的时候,父亲都不在跟前呢,又不止我和哥哥。哥哥你说对不对?”
林睿在一旁听完,挑了挑眉头,摊手道:“话都让妹妹说尽了,我能说什么?”
见儿女如此体贴,林如海心里欢喜不已。
因此事要紧,林如海并未如同往常一样告知妻女,只有林睿身为长子,又做了官,所以知道一些,林如海朝他使了个眼色,往书房里走去。
林睿听了林如海的交代,道:“父亲放心,儿子晓得,一定多派些人巡视,不叫那些人狗急跳墙,拿咱们家出气。”粤海一带能把消息瞒到如此地步,京城必然有人在,林如海奉旨巡边能瞒得过一时,却瞒不了一世,终究还会被他们知晓的,到那时,林睿便该小心了。
林如海回思上辈子所见,和邬将军交好的,除了荣国府,还有那几家。
因许多事和上辈子有所不同,林如海并不事事和前尘往事一一对应,有些事依旧记得清清楚楚,但是有些事当时却也没有如何在意。他想了半日,仍无所得,对林睿道:“府中加派人手,另外你和恒儿也留些心,莫叫我们的行踪落入他们眼中,继而给粤海一带的官员通风报信,到那时,悔之晚矣。”
粤海一带的官员不曾上报朝廷,未必是有反心,只是恐怕上头苛责罢了。
林睿点头道:“父亲放心,等父亲出门后,料理完眼前几宗喜事,我便劝母亲和妹妹关门闭户,托病在家,免得应酬途中生事。”
林如海摆摆手,道:“在家里太寂寞了些,不必如此。只需在你母亲妹妹出门前后,多派些护院随从保护,处处谨慎一些即可。天子脚下,多少官员处处巡查,哪能让那些人轻易得手。再说,为父出京,圣上必然也会照应咱们家中。”
林睿想了想,道:“还是父亲说得有理。新任兵马司指挥使是儿子结交的好友,到时候请他多派些人手巡视这边,双管齐下,万无一失。”
长安城的格局乃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他们家就是住在皇宫西面,距离皇宫极近,附近街巷多是达官显贵之家,寻常百姓鲜少住在这里,平常官兵经常巡视,林睿请人多巡视几次,并不是什么要紧事,他们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林如海摸了摸长须,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第三日,林如海和张大虎离京,张大虎早就从顾逸处知道一些粤海的官员了,颇有几家曾经得过顾越的恩典,此时出京要紧,便没再问顾逸,所知道的那些已经足够了。他和林如海一说,自是十分喜悦。其他人不知此行底细,只道他们确实是奉旨巡边,十分羡慕他们得长庆帝的重用和信任,竟是纷纷来送他们出城。
林如海和张大虎都是习武之人,所带的亲兵随从个个都有一身武艺,离京一日后,立即抛却马车,骑马而行,将许多执事都收了起来。
黛玉心里惦记着林如海,望着窗外竹林怔怔不语。
雪雁走过来道:“秋天的衣裳已经得了,姑娘和往常一样,都是夹衣,尤其是姑娘小定那日的衣裳,白鹭姐姐亲自动手做的呢,精致得了不得。”
黛玉不回头,托腮看着窗外,逗弄鹦鹉念诗。
雪雁知道她在算林如海的行程,劝道:“老爷是做大事的,又带了许多人,姑娘放心罢。”
黛玉听了,见房中无人,大小丫头们都去园子里顽了,这也是她吩咐的,虽将进八月,依旧炎热,索性不叫她们打扰自己的清静,道:“你知道我担心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虽然猜不出来林如海去了何处,但是林如海一走,府中立时戒严,他们家的护院多是习武多年,外人不知,她哪能看不出来,听回家探亲的小丫头说,附近巡查的官兵也多了不少。种种见闻导致黛玉立时明白林如海此行不简单,幸而她十分懂事,并未说出来。
只盼着林如海一路平平安安,平安去,平安回。
雪雁笑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有一样我知道,那便是姑娘小定时必定十分热闹。”
正如雪雁所说,林如海刚刚奉旨巡边,俞恒又封了公爵,两家赫赫扬扬,都是长庆帝心腹重臣,身为一品大员的嫡长女,又是圣旨赐婚,和他们家交好的世交应袭都来了,没有来往的羡慕其势,亦都到了。
贾敏早就将文定的一切预备妥当了,纵然八月事多而忙碌,也不曾影响半分,等人到时,处处张灯结彩,花开锦绣,屏开鸾凤,热闹非凡。
因是夏末秋初,天高云淡,不冷不热,倒是清爽时候。
贾敏一早起来就打扮得焕然一新,眉梢眼角皆是融融喜色,因东平王妃、北静太妃等都到了,贾敏满个亲自迎进来,刚刚坐下,尚未来得及寒暄,又听说贾母带着窦夫人和王夫人并迎春姊妹一起来了,贾敏忙向东平王妃和北静太妃告罪一声,迎了进来。
见到东平王妃和北静王妃,贾母等人忙上前请安。
北静太妃笑道:“老太君快别多礼,今儿是玉儿的喜事,咱们两家又是几辈子的交情了,很不必如此。”北静太妃说话间,忽然想起贾母初三过寿时,贾敏虽去了,子女却没有去,林睿借口上班,林智借口上学,而黛玉却是被自己接走了。
于是,北静太妃道:“上回老太君过寿,我原想亲自过去道贺,谁承想身上不好,又想着江南的景儿,就接了玉儿过去陪我解闷,如今一想,竟是对不住老太君了。”
贾母忙道:“当不起,当不起。太妃看重玉儿,是玉儿的福气,若是能解太妃的烦闷,便是她的好处,焉能怪她呢?”贾母嘴里如此言语,心里却是苦涩不堪,她知晓因宝玉之故,黛玉又将定亲,所以不来府上,也是为了避免和宝玉再见的意思。贾母当时失落了片刻,但想到宝玉的脾性,唯恐他念着黛玉,黛玉不来,倒也是好事,遂心平气和起来。
北静太妃见她面色未露丝毫不悦,笑道:“我就知道老太君善解人意,我虽未能去给老太君拜寿,但是明日府上大姑娘出阁,我必定要给她添妆的。”
贾母听了,忙笑着道谢。
贾母过寿、黛玉小定、元春出阁,竟是连在了一起,贾敏心中叹息,见王夫人坦然坐着,虽依然如木头人一般,却掩不住脸上的喜气,想来是因元春之故甚感荣光罢?可是,用女孩儿家得来的荣光,又能到几时呢?
贾敏不及言语,就听人说俞老太太来了。
俞老太太将养至今,自觉好了些,但是一病多时,喜气亦难掩病态,穿着暗红色提花褙子,拄着一根沉香拐,亲自替俞恒做主。俞皇后担忧祖母,文定之礼都是俞皇后亲自赐下来的,她虽未见过黛玉,却时有耳闻,因此满意非常,正想着见见她呢。
俞老太太本就是看着黛玉长大的,素知黛玉为人品行,来到林家后,与各人见过礼,满嘴里都都是夸赞黛玉的话。俞恒之父俞和追封一等公,既为其母,俞老太太也是一等公太夫人,只需拜见诸位王妃公主罢了,东平王妃和北静王妃来了,永昌公主和南安太妃、西宁太妃等都到了。只因俞恒封爵后她病了,一直不曾出门,故有不少人已是多时未见。
连太太也来了,笑道:“玉儿的好处,还用老太君夸?人人都知道呢。”
俞老太太转头看到她,笑道:“日后就是你外甥媳妇了,记得多疼着些。”
贾敏听俞老太太对黛玉赞誉极重,满意非常,心里也觉得欢喜,俞老太太越是满意黛玉,流露出黛玉处处妥帖,色、色齐全,将来黛玉进门后地位愈加稳重,不但族中不会小觑她,就是将来在外人跟前,也不会说她半句不是。
俞老太太瞧着屋里的热闹,心里悲喜交集,悲的是自己,喜的是自己去后,俞恒得此贤妻,也算是有人相伴,不会寂寞了。
略坐片刻,便到了吉时,贾敏忙命人请黛玉出来。
黛玉今日穿了一件大红遍地织金的对襟褙子,底下衬着粉底红花的裙子,更觉得鲜艳妩媚,她本就生得袅娜风流,此时既有弱柳之姿,又有姣花之貌,行礼拜见时,进退有度,众人只觉得似有天仙在眼前行动,不觉都看呆了。
凤姐轻舒了一口气,笑吟吟地开口道:“天底下竟有这样标致美貌的人物?虽已见了几次,却觉得比上回见时更显得出挑了。”
她一开口,别人亦非草木之人,也都赞不绝口。
听了他们的称赞,俞老太太和贾敏都觉得十分体面,俞老太太命人送上四个描金画凤的掐丝锦盒,正是俞皇后赐下来的东西,金项圈、金戒指、金镯子等头面首饰一应俱全,又有衣裳衣料等物,光彩夺目,令人看花了眼。
来人自是有见识的,一眼就认出是宫中之物,暗暗念佛不绝。
俞老太太拿出一支赤金累丝的凤头钗,钗头镶嵌着一颗明珠,她亲手插在黛玉鬓边,又从怀里掏出一对羊脂白玉龙凤镯,道:“这是咱们家祖传的宝贝,今儿我就给你了。”
黛玉红着脸拜谢,收下后,贾敏命人回礼,才算礼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