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帘外细雨意阑珊

清浅温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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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吉可汗在晟阳未待几日就已经整装收拾回了西冥,纵使对疼爱的女儿有百般不舍,奈何国内正处忧患之际,作为君王,他也有他的无奈。钟离政也是守信,不日就颁下谕令,遣了一队军助之平定内乱。

    而茜雅公主自是留在了楚宫后庭,因她身份特殊,遂即时封了丽妃,居怡欢宫。二八年华,既未承宠也无皇嗣,一入宫廷就位列四妃,偏偏内廷里不得见君颜、虚度年华的可怜女子又那般多,怎让人不怨?

    只道是,“闻有美人新进入,六宫未见一时愁”。

    这几日天气并不甚好,或是绵绵密密地下着细雨,或是云雾迷蒙、阴阴沉沉的,令人深感压抑烦闷。路凝落因此颇有几分懒怠,不愿走动,钟离珏也是宠她,成日陪她待在一处,为她解闷排遣。

    此时窗外的雨丝淅淅沥沥,路凝落长发披肩,只系上一条丝带,一身素净的衣裙,坐在窗边,指尖凝曲,灿然生华。钟离珏靠在一边的躺椅上翻着书,眼光却不时飘到窗前,细细听着袅袅琴音,唇边的笑意怎么也淡不下来。

    倏地,琴声止住,钟离珏不解,便往窗边探看去,却见路凝落挂着淡笑看着自己,旋即不慌不忙地问了一句,“怎就不弹了?”

    “有人直直盯着我看,静不下心,弹不下去了。”路凝落发髻未绾,脂粉未施,淡眉如烟,眼弯如月,说话的神情带着几许俏皮纯真,灵秀可人的样子让钟离珏的心头又是怦然一动。

    “既然不想抚琴了,就陪我一同看书吧。”说着,钟离珏略直了直身子伸出手来。路凝落莞尔,起身走进,素手与他相握。钟离珏轻轻一使力,将路凝落拉进怀里,他从后头圈住她,脑袋探进她的颈窝,倒是津津有味的读起书来。

    路凝落舒服地躺在钟离珏怀里,读着书颇为认真的样子。身后一片熟悉的温热紧紧贴着,让她心满意足。两人就这样相依执卷,外头烟雨蒙蒙,这头却如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下一般,和暖温馨。

    张源匆匆从外边赶进来,撞见的就是这般场景,慌忙低下头不敢多看。钟离珏素知张源稳重,心道如此必有急事,但眼中仍是闪过一丝不悦。张源也顾不上许多,忙道:“王爷,南疆桑格将军领人请见,老奴自作主张将人请进厅里了。”

    钟离珏闻言挑眉,这哪里是请见,带着人在王府门口叫嚣逼人将他请进门才是真吧?与路凝落相视一眼,钟离珏才说:“知道了,你先去伺候着。”

    张源瞧自家主子不惊不忙,尽管也没见过他着急忙慌的样子,本微微悬着的心还是定了下来,弯身应了声“是”就退了下去。

    “可要去房里换件衣裳?怠慢邻国将军可是不好。”路凝落歪头向钟离珏道,等着他答话。不想她的王爷全然没有准备起身的意思,轻啄了啄她的面颊,仍是拥着她,也不动弹。

    路凝落颇是疑惑,钟离珏纵然是再闲散落拓,对人对事场面上都守着个礼字,眼下这般,当真奇怪。正当路凝落心中寻思琢磨的时候,外头桑格的叫嚷声掺杂着张源和致远等人的声音清晰起来,不一会子,拳脚的声响就传了进来。

    路凝落瞧了一眼钟离珏,一脸“这下你该出去了吧”的神情让钟离珏忍不住轻笑,嘱咐了爱妻在书楼里等他,这才施施然起身从窗口跃身下去。

    桑格与擎苍正缠斗得厉害,细密的雨丝打在身上,很是难受也不理会。一个力大威猛,一个疾利如鹰,两人倒也不相上下、适逢对手。忽而,钟离珏飞身而来,一个虚招将二人登时分开,长身立在了一旁,浑身一股高旷之气。

    擎苍见是钟离珏,遂恭敬地退立一壁,致远忙撑伞上前。桑格稳住脚步,抬头去看,隐隐心悸。刚才与他打斗的青年已是难有的高手,不想这恒亲王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武功修为,当真非比寻常。

    “见过王爷。”隐去心慌,桑格抱拳一礼,腰杆儿却挺得直直的,硬气得很。

    钟离珏到也不甚在意,只淡淡说:“本王身无政务,不知将军前来所为何事,难不成是来寻本王对雨饮酒的?”

    “敝国二王子下落不明,王上和臣下都焦急不已,桑格哪里有喝酒谈天的兴致!”桑格逼视着钟离珏,想从他的脸上看出蛛丝马迹,但却连微微波澜也无。

    “哦?听将军的意思,似乎是怀疑贵国王子就在我恒亲王府了?”钟离珏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笑问道。

    这桑格在晟阳待了将近两个月,过得逍遥自在的,钟离珏还当他早把他主子的生死下落忘在九霄云外了。钟离政不曾理会他,钟离珏自然也不会多事,他想留在晟阳做他的安排,便随他去。不过眼下他这般气势汹汹地过来要人,倒还挺有个忠心耿耿的模样。

    桑格见钟离珏这般开门见山,也就不绕弯子,直言道:“不错!此事桑格尚未禀报楚王陛下,只是不愿多生事端,也是为王爷留了颜面,还请王爷给个交代!”

    一旁的致远听了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南疆的将军果真是一介莽夫,还自以为给了恒亲王府多大的恩惠似的,蒙昧愚蠢。

    “将军心急本王可以理解,不过只问将军有何凭证?堂堂亲王府,将军以为是想搜便搜的吗!?”透着一丝质问的语气,那般不怒而威的样子,竟让桑格浑身颤了颤,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咳咳,”桑格清了清嗓,努力镇定道,“桑格自然有凭证!敢问王爷,可在太平城的建平镇见过敝国二王子?”

    “不错。”干净利落的回答倒是让桑格吃了一惊,继续问道:“那么王爷可认得这画中是为何人?”

    画卷展开,画中女子全身雪白,神韵脱俗,仅仅是一个蒙着白纱的侧影也让人惊叹她的美。钟离珏见了,微微一惊,随即平静,说:“虽有几分神似,但仔细看来,还不及本王爱妃的万分之一。”

    桑格显然没料到钟离珏会这样说,愣了一下才道:“王爷,那日在街上可有许多人见到这画中女子与敝国王子似有争执,而这女子不论身姿神态都像极了恒王妃,王爷适才也承认在建平镇曾偶遇敝国的二王子,这种种难道只是巧合?”

    “将军也说了,相像而已,凭此认定贵国二王子失踪之事与恒亲王府有关联,似乎太过轻率了。”钟离珏睨了桑格一眼,冷然道。

    “这……”桑格一时语塞,转念才想到这之中似乎真有些不合情理之处,心里顿时百般思绪,却是混乱如麻,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钟离珏见桑格的反应,心下更是了然,道:“话已至此,本王不妨为将军提个醒。贵国二王子当日曾为了一女子掷了百金,那女子名唤轻鸢,极善舞蹈,巧的是本王上元之时却在晟阳见到了这名女子。至于这画中女子所为何人,等将军找到了那名女子自然就能明白。”

    听了这话,桑格沉默许久,随后才欠身向钟离珏道:“王爷所言,桑格会派手下查实。桑格考虑不周,今日打扰王爷了,这先告辞。”

    “将军没有一怒之下禀报了父皇,本王也是庆幸,将军慢走。”语罢,钟离珏淡淡瞧着桑格身形一震,随后向他行礼领人退去。面色沉静,却透着股肃色,示意了擎苍一眼,转身回了屋去。擎苍会意,施展轻功,转瞬已然不见。余下之人也无异色,只重新做起了自己的事,王府又是一派平静。

    另一头,偌大的一个院落里也是似无人声,外边青天白日,屋子里头却是透不进光线,黑晻晻的,依稀看见两个人影。

    “这是怎么回事!你可是有事瞒我!还是故意陷害,想要我们两败俱伤!?”一道粗狂的男声响起,颇为恼怒的样子。

    “稍安勿躁,你我既然合作,又怎可听信旁人挑拨之言?”温和的男声却透出隐隐的倨傲之感,沉声安抚道。

    闻言,男子稍稍敛了怒意,说:“那接下的事你打算如何?”

    对方默了半晌,才幽幽道:“暂时此事你我不宜再多做干涉,先静观其变再做决定吧。”

    “好,此事就先如此。不过我要提醒你,若被我发现你背地里有什么动作,可别怪我不顾这几年的情面一拍两散!”

    “这是自然。”对面前人的威胁似乎并不放在心上,男子平缓的话音化在黑暗之中,仿若不为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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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浅小备注:“闻有美人新进入,六宫未见一时愁”语出王建《宫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