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

清浅温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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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便到了正月末,一切的生活都恢复如常,大道上车马喧腾、人来人往。而睿亲王府门前显得尤为热闹,轿子马车来往不断。不为其他,只为今日是睿王妃的生辰。冲着钟离瑾和穆建武的面子,送礼的人可算是络绎不绝。

    路凝落被扶下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副热闹场面。睿亲王府的下人也是机敏,一见路凝落到来便将她恭敬地请进王府里。兜转了好一会子,才被领到了开宴席的地方,萃锦园。

    萃锦园内青石假山,树影婆娑。正面迎门就是一方形小水池,水池后面是一座五开间的正厅,上面悬着“香雪堂”的匾额,一旁叠成龛形的假山上有一座盝顶敞厅,名为“邀月”。整个园子布置得雅致大气,也让人颇感闲适舒服。

    路凝落刚一走进香雪堂,原本在与萧黛春等人说话聊天的穆靖荷见了她,就忙走上前拉着她往里走,笑吟吟道:“上次宫宴之后就未见过,看你气色极好,我便放心了。”

    “瞧你这般开心,想来四哥待你很好,我也安心了。”路凝落笑着应道,却不经意间瞧见了穆靖荷眼中一瞬的失神,心头隐隐不安。

    穆靖荷只付以一笑,转而说起其他话,拉着路凝落到了众人面前。

    路凝落与萧黛春等人一一见了礼,继而就座。让她惊讶的是,几位公主也都赴了宴,她的邻座便是怀柔公主钟离珺,稍长钟离珏几月,是四公主。怀柔生得羞怯怜爱,五官清秀干净,楚楚柔情,打动人心,当真衬得上“怀柔”二字。

    “七弟妹看起来光彩照人,看来七弟对你很是体贴。”怀柔语速缓缓,连说话都透着股如水的温柔。

    路凝落微赧地笑了笑,轻声道:“得王爷厚爱,是弟媳的福气。”

    “七弟妹绮丽无瑕、才华横溢,又是温厚贤良,该是七弟的福气才对。”

    对于怀柔的称赞,路凝落自是未有自矜之色,只谦虚地答了话。而怀柔似乎对路凝落颇有好感,旋即与她闲谈起来。路凝落对怀柔也有股亲切感,和她聊得倒是愉快轻松。两人闲闲絮语了不多时,宴席便开始了。几通祝语吉言,接着妙音奏起,舞姬起舞,又是一阵的笙歌燕舞。

    今日天朗气清,厅门大开,阵阵春风带进一室的舒爽。舞女们身姿飘逸,轻扬的薄纱如浅浅潆波,泛动荡漾。绢衣飞舞之间,穆靖荷的面容竟有些恍惚。

    穆靖荷今日一袭白底金线的里裙,外罩白线绣花的红色大衫,与眉尾的三朵梅花一般娟丽,绚丽的首饰又衬得她贵气大方,任谁看来她在睿亲王府的生活都是极好的。可不知为何,先前她哭泣的面容总是在路凝落脑中挥之不去。

    正当路凝落想着穆靖荷的事在发怔的时候,立在身旁的挽心轻推了推她。路凝落不解,就见挽心以眼神示意她往邻座看一看。转过头去,却见适才神清气爽的怀柔此刻柳眉紧皱,柔荑捂在胸口,神色郁郁。

    “四皇姐,可是身有不适?”路凝落略略凑上前,低声相问。

    怀柔侧过脸来,微有尴尬之色,道:“从小的毛病罢了,别扰了大家的兴致。”

    路凝落了然地点了点头,微微提声说:“这园子的景致看着不错,不知四皇姐可有兴致与弟媳一同走走?”

    怀柔感激一笑,任由路凝落扶着她悄声离了座至一无人处歇下。这处安静清幽,让人倍感舒适。怀柔坐了片刻,便觉轻松不少,向路凝落含笑道:“七弟妹果然体贴细心,怪不得七弟这般喜欢你。”

    “四皇姐快别笑话弟媳了。”路凝落微笑冁然,与怀柔又是絮絮说起话来。

    怀柔为淑妃所出,因胎里不足,自小就患了气喘之症。这病缠绵反复久不能愈,好在仔细调养,也无大碍。怀柔的驸马是南阳郡王世子,性子颇有些乖戾,但对怀柔却是疼爱怜惜,两人的日子也过得幸福和睦。

    虽与怀柔投缘,路凝落说起话来仍是有几分保留的。两人谈了好一阵子,直到睿王府的丫鬟匆忙过来请她俩回席,看她的样子,着实找了许久。怀柔有些歉然,拉起路凝落的手就往香雪堂去。

    厅里的歌舞已经停了,只闻见谈话说笑的声音,气氛融洽得很。路凝落不禁心想,今日安宁和嘉仪倒是相处得和睦,实在奇怪。正如此想着,就听怀柔向她小声说:“难得今次大皇姐和三皇姐能相处得这般融洽。”

    路凝落闻言心下略是一惊,只温然一笑,默而不语。刚一回座,萧黛春一眼就瞧见了路凝落,欣然对她道:“七弟妹怎么才回来,你四皇嫂大喜,还不过来贺一贺!”

    路凝落满心茫然,才觉众女都围在穆靖荷周围,忙走到她座前去,又听萧黛春说:“到底是四弟妹福气好,刚成亲不久便要做母亲了。”

    路凝落微露惊讶之色,向穆靖荷问道:“靖荷,这可当真?”

    “错不了,错不了!易犯恶心又喜食酸辣,四弟妹也说近来身子懒怠无力,可不是有喜了吗?安宁、永佳,你们说是吗??”

    在场的只有安宁和永佳各自育有子女,众人自然又把目光投向二人。安宁素来看不起淑妃一流的,对钟离瑜这个二哥尚不愿搭理,何况是萧黛春?遂只敷衍地应了一声,也不多说。永佳与嘉仪是双生姐妹,模样有几分相近,性子确实天差地别。永佳乖巧听话、优雅漂亮,嘉仪则活泼好动,更有几分刁蛮。

    “这些确实是怀孕的症状,若月信也推迟了,那十有**便是了。”永佳看向穆靖荷,细声细语道。

    萧黛春听了这话,就忙问道:“四弟妹,这个月的月信可来了?”又怕穆靖荷害羞不敢答,再添了一句,“都是自家人,不必害臊了。”

    还未等穆靖荷答话,一旁的叶绮霜就冲口道:“姐姐的月信已迟了将近半月了,前几日谈起还正着急呢。”

    闻见此语,众人倒真露出了些喜色,已欲向穆靖荷道喜了。路凝落闻见叶绮霜出声,这才打量起她来。与早几月在太后宫里见着的未有何不同,仍是一副进退得度、笑脸迎人的样子。

    穆靖荷对此却是出奇的平静,全无惊喜或是疑惑不定的样子,仿佛她们讨论的人并非是她一般。她先是抬起头冲路凝落轻摇了摇头,才起身对众人淡淡说:“多谢皇嫂皇姐关怀,弟媳不过是脾胃虚弱、气血不足罢了,并非有喜。”

    闻言,萧黛春顿感尴尬,而叶绮霜也微露异色。永佳见状,忙打圆场说:“如此是我们误会了,不妨,四弟和四弟妹都还年轻,不急不急。”

    “是了是了,倒是我们着急了。四弟妹身子不爽,也要好生照料自己的身子才好。”萧黛春顺着永佳的话接下,众女几句言语,也就各自回了座去,一场闹腾就这样息了。

    酒过三巡,众女也意兴阑珊,一阵客套之后也就散了。穆靖荷将善后的诸事交由可青之后,就携着路凝落在园子里散步。

    走了半晌,穆靖荷许是耐不住这份寂寞生冷,开口道:“瑶华,你可知我此生的心愿是什么?”

    “一愿与心爱之人执手相伴、真心相守,二愿将军府安宁稳固、免遭祸患。”路凝落停下脚步,面向穆靖荷,温然回道。

    穆靖荷牵起一个苍凉而无奈地微笑,幽幽说:“你说的不错,不过我现在只愿家中能一切平安,不敢再多求了。”

    路凝落眸色一深,她不明白,以穆靖荷那般敢爱敢恨的性子,竟会被钟离瑾伤得这样深吗?这绝不是只因为钟离瑾心属他人的缘故。突然,叶绮霜带有异色的面庞浮现在路凝落的脑中,她的心中有了猜想。

    “靖荷,你一早便知这事是叶绮霜安排的?”路凝落按着心中所想,问道。

    穆靖荷摇了摇头,缓缓道:“我并不知道。只不过因我晓得自己绝不可能有孕,我从未与她说过月信的事,她却对此了如指掌,我便知道必定是她作的祟。”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穆靖荷又说:“想来她以为我会因怀孕之事喜不自胜,不会去注意这些小事,才这般大胆吧。”

    “也是,若你当真以为自己怀有身孕,怎会觉得她可疑,也只当是自己忘了便是了。可是,你为何……”路凝落实在不解,穆靖荷不通医术,何以这般笃定?

    穆靖荷低下眼帘,稍作挣扎,旋即凄然道:“成婚后王爷不曾与我行过房,我怎么会有孩子……”

    路凝落愕然,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穆靖荷忽而轻松一笑,全然不在意地说道:“叶绮霜处心积虑要让我背上假作有孕而争宠的罪名,却不知王爷与我只是同床异梦。仔细算来,倒是王爷助我免了这场遭祸。”

    她的语气平淡无波,却有着渗骨的悲凉,如同盛开着红花的枯木。如此冷静的穆靖荷让路凝落微微心悸,只怕她萌生了不好的念头。想要安慰却无法开口,要她怎么以一个幸福女人的姿态去安慰这个不幸的女子?

    “叶绮霜心机颇深,你要凡事担心,今后饮食和近身的人,都要多留心些才好。”心中百转千回了许久,安慰的话路凝落终是没说出口,只嘱咐叮咛几句。穆靖荷的唇角淡淡晕开一个弧度,算是表示她明白了,随即抬头望向墨染的天空,沉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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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浅小备注:1、盝[lù]顶,是中国古代汉族传统建筑的一种屋顶样式。多用四柱,加上枋子抹角或扒梁,形成四角或八角形屋面。顶部是平顶的屋顶四周加上一圈外檐,在金、元时期比较常用。经常用在帝王庙中的井亭的顶口,古代的井亭上面是露天的,称之为盝顶。

    2、郡王,中国古代爵位名。其名始于西晋。唐宋以后,郡王皆为次于亲王一等的爵号。唐代,皇太子之子封郡王,大臣、节度使亦得封郡王。一般一字王号为亲王,两字王号为郡王,如李世民封“秦王”,郭子仪封“汾阳王”。

    3、月信即月经,按月而至,如潮有信,故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