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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上元节,年节的气氛也渐渐淡了下来。晟阳沿海,冬去春来,乍暖还寒,一连下了几日的微雨,颇添了些潮湿之气,不免让人感觉懒怠萎靡,提不起劲来。
这日,好不容易天放了晴,钟离珏又是得空,想着冷落了爱妻许多天,要好生陪一陪她才好,遂一早便兴致勃勃地命人准备。路凝落本就是喜静的性子,也明白钟离珏的难处,自然没有什么怨怼之语。但看钟离珏一番兴致,也自然笑吟吟地答应了。
此时,路凝落正对镜梳妆,挽心和萱儿同在一旁伺候着。钟离珏今日心情似乎格外好,嘴角总带着淡淡的笑意。他跨进门来,挥手命挽心二人退下,立在了路凝落身后,只静静望着菱镜中那张盈满他心怀的娇颜。
路凝落见了,晕开一抹微笑,娇嗔说:“你将她二人退了下去,这发还未绾好,可是怎么办?”
“这有何难,我来帮你便是。”钟离珏说着就伸手拿起妆台上的金背玉梳,为她梳起发来。
路凝落的发轻软光润,青丝如绢,钟离珏看着甚是可爱,轻轻地梳着如瀑的黑发,生怕弄疼了她。路凝落透过镜子瞧着钟离珏一脸温柔神态,心中甜如花蜜一般,只乖乖地由得他随意为她梳理,也不催促。
好在挽心已将发髻绾好了大半,钟离珏平素又喜爱看着娇妻梳妆,这才将一个凌云髻给盘好。钟离珏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略有些得意道:“怎么样,我的手艺王妃可还满意?”
路凝落轻声一笑,俏然道:“阿珏心灵手巧,实在深得我心。”
钟离珏面露满意之色,旋即又着手挑起珠钗翠环来,一一为路凝落簪上。两人相视而笑,钟离珏扳过路凝落的身子,抬手抚上她的面颊,温声道:“倒是不需那些水粉胭脂了。”
路凝落素善药理,向来注重从内里调养自己,皮肤甚是白腻光滑,气色极好。“女为悦己者容”,眼下听见钟离珏夸奖自己,路凝落自是开心,微笑说:“总归还是添点妆才好。”
语罢,路凝落遂转身对镜敷粉描眉,轻点朱唇,更添光华。钟离珏只负手立在一旁,静静注视,满目爱怜。一时房内默默无声,却是一片温馨静好、安然和美,令人不忍打破。
辰时过了不久,两人食过早饭便坐上王府的马车往外去了。钟离珏备了许多东西,几个下人抬着跟在马车后边,看起来也颇有些阵仗,又是引得街上行人注目私语。马车行得不疾不徐,小半个时辰就到了相府门口。
一阵迎接行礼过后,两人才与苏银钰坐上大厅,路霖德被召留在宫中议事,是以并不在相府。路凝落与苏银钰算不得亲厚,钟离珏更不用说,好在说起话来还算得上是和睦的。
闲谈了好半晌,钟离珏已有了离去的念头,他今日的目的可不止于带路凝落回趟娘家而已。苏银钰自然看得出来,倒也不恼。本来钟离珏贵为亲王就不需行什么回门礼,虽然今日早过了回门之期,但他这般做已是给了相府极大的面子了。苏银钰也是明白,钟离珏待路凝落当真是极好的。
“王爷王妃此番过来真是费心了,无奈臣妇身有不适,只能择日请老爷再做相邀了。”苏银钰晓得钟离珏心思,看时辰也差不多了,遂开口道。
路凝落闻言,自然顺着她的意思接道:“母亲既然身子不爽,那女儿与王爷便先行离开,望母亲保重身子,也让父亲多加注意身体才好。”
苏银钰微笑着颔了颔首,三人稍稍一礼,便是作别。钟离珏揽着路凝落往外头走,一对璧人让相府的下人们暗暗有些骚动起来,却也敬畏着,不敢多言。本来相府之行就应如此平静地结束了,但偏生有人生了事端出来。
两人出了大厅没多久,却被一道脆生生的叫唤声拦住了脚步。只见那人一身嫩粉衣裙,迈步款款走来。路凝落微有疑色,一时想不起此为何人,倒是挽心记得,凑上前提醒道:“这是冯姨太的远亲,来过相府几次。”
路凝落这才恍然,原是那个冯姨太想送给相府大少爷路绍禹做妾的女孩儿。这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脸型仍未长开,却也是俏丽动人的。尤其是她的身材发育得尤为丰满,怪不得冯姨太选了她来做棋子儿。当初在路绍禹身上使的招数,如今更是想拿来攀上钟离珏了。路凝落思及此,眸色一冷,却只一瞬。
“民女程映秀拜见恒亲王、恒王妃。”语罢盈盈一拜,年纪小小,却极具风情。路凝落不禁心道,这冯姨太看来着实有些手段。
钟离珏没说话,鼻尖浓烈的脂粉气让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只转过头看向别处。路凝落见了,虽不愿搭理,也只能道:“不必多礼,可有何事?”
程映秀从丫鬟手中接过食盒,细声细语道:“映秀从家乡而来看望表姑母,表姑母心挂王妃婚后初回娘家,特要映秀前来送上些家乡特产,聊表心意。”
“冯姨太有心了,只是这乡间土产,王爷与本妃食之不惯,只好拂了冯姨太的好意了。”
路凝落冷淡的语气中透着些许鄙夷的味道,让程映秀登时红了小脸,忘了接话。看程映秀这番样子,路凝落也不愿多言,与钟离珏就欲离去。却不料那程映秀突然身形晃了起来,几个虚步就要往钟离珏身上倒去。
钟离珏哪里看不出她的意图,紧了紧手臂,拥着路凝落一个旋身退了开去,程映秀便是硬生生地跌在了地上。只听她“唉哟”一声,似乎摔得不轻。
还未等她啼哭一番,就听钟离珏冷冷斥道:“怎这般不长眼,冲撞了王妃也是你当得起的?!”
程映秀被钟离珏的冷声吓了一跳,不敢抬头看,只能忍着痛求道:“民女知罪,望王爷王妃恕罪!”
钟离珏也不予理她,环着路凝落就往外走。管家本因冯姨太得宠些,又见程映秀无僭越之举,才未制止。眼下见了这情况,忙让人将程映秀带下去,自己则恭恭敬敬地送了二人出府。
适才的一阵小风波倒无损两人心情,马车在宽敞的街道上缓缓走着,车内钟离珏倚在靠垫上翻着书,绝口未提将去何处。路凝落坐在一旁,抬手掀起帘子往外瞧,却认不出这是去哪里的路,也就作罢。
“可别性急,今次我带你去的地方,阿落铁定喜欢。”钟离珏微微侧过脸来,温柔说道。
路凝落轻轻挑眉,略有些玩笑说:“怎么阿珏以为与你在一起,会有何处是我不喜欢的?”
这话虽是借着玩笑说出来的,钟离珏仍感心中欢喜,道:“我总是希望你能更加开心快乐。”
路凝落笑如灿花,靠上钟离珏的肩头,轻柔道:“我也是。”
两人相互偎着,尤为幸福满足,却突觉车马一顿,就听车外致远喘着气道:“王,王爷,宫里出事了,太后派人宣您和王妃进宫呢!”
听致远的声音便知他是骑着快马赶过来的,可见宫里宣得甚急。钟离珏只好吩咐车夫掉头往皇宫赶去,看向路凝落的眼色中带着歉然与无奈。路凝落柔柔一笑,示意她能理解,只心满意足地窝进钟离珏的怀里。
马车在路上行得极快,“哒哒”的马蹄声惹得行人驻足张望,似乎打破了那么一丝生活的安宁。
两人急赶慢赶,一进宫就被请进了画春堂。堂内太后和皇后危坐着,淑妃、文妃皆在一侧,钟离政却是不在。而郑芷玉却挺着肚子跪在堂中,身边各种书信、香囊散落。路凝落一见此景,心道不妙,怎能让一个孕妇这般跪在地上?心知不可冲动,路凝落只随着钟离珏彬彬行礼,等人发话。
“珏儿,瑶华,今日召你们进宫来,是有一事要你们如实以告。”太后神色严肃,目光冷冷,想来又是动了怒。
“孙儿与瑶华自然知无不言,不敢欺瞒皇奶奶。”钟离珏恭敬回道。
太后“嗯”了一声,随即问说:“当初郑昭仪居于仙居阁时,你们都曾探访过,当时可有何异样?”
两人先前已经向水芝打听过情况,已然晓得太后这话问的是什么。钟离珏略略思考,旋即回道:“回皇奶奶,当日孙儿与父皇一同探望郑昭仪,并未觉不妥。”
太后本不指望能从钟离珏那里探知什么,只轻应一声将视线投向路凝落。一时间,堂内各人的视线似乎都聚集到路凝落身上。明眼人一看便知,太后想要召的就是路凝落。宣他夫妇二人同来,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路凝落尚不知事情始末,心知惟有如实回答最为稳妥,遂道:“回皇奶奶,那日郑昭仪房中并无甚异样,只是……”面露思索之状,继而才说,“只是焚的香十分好闻,甚是旖旎。”
此言一出,太后等人皆是神色一松,郑芷玉却是毫无反应,事不关己一般。太后抬手示意水芝上前,又向路凝落道:“可是此香?”
路凝落凑近嗅了嗅水芝呈上的香丸,随即了然,不着痕迹地扫视一眼堂中众人,才开口说:“回皇奶奶,是这香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太后听路凝落话锋一转,开口疑道。
“这香今日闻来似乎格外重些,不知是不是换了配方。不过许是孙媳许久未闻过,记错了也未可知。”路凝落淡淡说道,并不顾及有人眼中浮起的不悦之色。
太后闻言,不禁沉吟,半晌才说:“这事哀家还需思量,郑昭仪暂先禁足于画春堂,无哀家许可,不得探视。皇后、淑妃、文妃先行回宫,珏儿和瑶华随哀家回长乐宫。”
语罢,太后起身摆驾离去。众人行礼毕后,按吩咐各自退去。路凝落跟着钟离珏往长乐宫去,郑芷玉单薄的背影随着渐闭的房门逐渐消失她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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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浅小备注:菱镜,古代铜镜中一种花式外形的镜,或镜背刻有菱形花纹的镜,亦称“菱花”。唐代以前铜镜,外形多圆形,少数为方形,唐宋时期各种花式镜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