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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路凝落在街上与敖霆相遇后,钟离珏硬是风风火火地将事情处理完,在刚来到建平镇的第三日,就吩咐各人整理行囊,准备启程离开。古人说的没错,三十六计,仍是走为上策。这不,一行人一早便乘上马车,马不停蹄地走了。
马车上,钟离珏闭眼假寐,嘴角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心情似乎十分愉悦。路凝落见了,脑子里浮现出钟离珏有些孩子气地缠着让她再说一次“喜欢他”的样子,心里越发觉得他原来那副云淡风轻、气定神闲的姿态定是她看错了。不过,这样的钟离珏,却更让路凝落觉得真实,快乐。
“怎么了?看我看得都入迷了?”刚一睁眼,钟离珏就看到路凝落盯着自己直直地看,玩心又起,开口打趣道。
许是被打趣得多了,路凝落也不似平素那样不好意思,而是直视着钟离珏,笑道:“阿珏这般清俊面貌,我看得入迷也是常情。”
眉毛一挑,似乎料到了路凝落的反应,钟离珏突然凑到路凝落眼前,眼里含笑,刻意将气息吐在路凝落的面上,道:“阿落若是喜欢,我整个人都可以交给你,为所欲为。”
路凝落听了,脸“噌的”红了,心跳如鼓,慌忙收回了视线。钟离珏见状爽朗一笑,将害羞的路凝落搂进怀里,撇去之前的玩笑神色,语气认真地说道:“阿落,这次我要带你去找我师傅。”
听出钟离珏的语气不似平常,路凝落顿感疑惑,瞬时就忘了羞怯,开口问道:“阿珏,你师傅他老人家难不成性情古怪,所以你担心?”
“确实古怪,我只怕到时你会受了他欺负。不过,师傅对我而言如亲人一般,我还是希望能让他祝福我们。”讲到自己的师傅,钟离珏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我明白,阿珏放心。”路凝落倒不甚担心,只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她自小和诸位性格各异的婆婆公公打交道,对付老人家的怪招,也是颇有自信的。
而钟离珏仍不免担忧,心想到时定要好好护着路凝落才好,自己受师傅欺负就算了,可别让阿落受委屈了。
如是,马车载着钟离珏的一腔“愁思”,疾行而去。
隔天将近午时,钟离珏等人来到了一山麓下的小镇里,在一家客栈停下车马,卸下了行囊。稍作休息后,钟离珏和路凝落交代了几句,留下致远等四人在客栈,两人便共乘一匹马走了。
原本钟离珏心疼路凝落累着,想让她休息一晚,明日才打算去寻师傅,却不想路凝落一再坚持,两人就立马上路了。行了约摸两个时辰,两人才到了一个山缝口。那山缝看去窄得很,似乎连侧身而过的一人都容不下。钟离珏驾着马慢条斯理地走着,不一会儿便顺利地穿过那山缝。路凝落仔细地看着走过的路,不禁在心里叹了句“好阵法!”。
钟离珏微微加快了速度,不消两刻钟,两人就走到了出口,望见了满谷的鸟语花香。
谷中碧草芳菲,绿草如毯,虽近晚秋,仍是山花灿烂,春色无限。不远处有一澄澈的小湖,波光粼粼,上面有简单的水榭游廊连着后边草地上的几间木屋。木屋周围种植了各式各样的花草,还辟了一小块地出来耕种蔬菜。花草树影间,隐约看到了木桌木椅,木屋内似有人生火,一道道轻烟升起,淡开,却不消散。
看着这样的情景,路凝落竟是晃了神,只想有朝一日能在此平凡度日,也是极好的。好似看穿了路凝落的想法,钟离珏俯身耳语道:“若阿落不弃,来日便与我在此携手余生吧。”
路凝落动容,抬头对钟离珏巧然一笑,娇声说:“阿落定当相随。”
两人相视而笑,慢慢凑近,双唇就要贴上。忽地,一阵掌风从前方袭来,钟离珏一个激灵,出掌相对。两人同时撤掌,钟离珏搂着路凝落飞身下马,才一落地,钟离珏便向着对面蓝袍素衫的男子抱拳施礼道:“师傅安好。”
路凝落顺着钟离珏的视线看去,只见对方未梳冠发,身如玉树,负手而立,袖袂在风中翻飞;棱角分明,冷俊潇洒,眉眼间闪动着霸气凌厉之色,周身却尽透着股优雅之气,整个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好几的年纪。路凝落看了竟是有些哭笑不得,这跟她想象中的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世外高人形象好像差太多了吧?
按下心里的疑惑,路凝落文雅地向对方行了个礼,却未开口。
男子挑了挑眉,继而看向钟离珏,没好气儿地说道:“怎么?舍得来看我这老不死的了?”
钟离珏难得地带着有些讨好的笑意,搂着路凝落走上前去,恭敬说道:“徒儿一直记挂着师傅,这次就带着媳妇一起来看望您。”话音刚落,钟离珏就被那男子劈头拍了一掌,未顾得上疼痛,心里直怪师傅在阿落面前怎不给他留点面子!
“你媳妇儿?”男子似乎有些轻蔑地看向一旁的路凝落,冷声说:“脸蒙得这么严实,不会是个丑八怪吧?”
闻言,不待钟离珏开口,路凝落就盈盈说道:“晚辈相信当年名震江湖的云飞扬前辈绝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吧?”
身旁两人都是一愣,云飞扬早在二十年前与当年为祸武林的魔头炎天烈的一战中与之同归于尽了,这是武林中人所公认的事实,为何……?
路凝落淡淡一笑,有些迟疑地说:“只是常听前辈的故人说,像前辈那种人,必不会早死。”
云飞扬听了这话,原本端着的架子顿时就不见了,语带激动:“那位故人是谁?现在何处?”其实云飞扬心里已有猜想,却仍想听路凝落亲口说出来。
路凝落见状,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她拉着钟离珏往木屋走去,悠悠说道:“这已是多年前的事了,有些记不清了。晚辈这几日赶路实在辛苦,好好休息一下,兴许就能想起来了。”
“好好好,你们赶紧进屋去休息,老夫给你们泡茶去!”云飞扬完全不在意路凝落的态度,几个闪身就到了屋里,在掠过二人时,留下了这么句话。
路凝落心里赞叹,看来云飞扬当真是个文武全才呢,不怪乎云姑姑对他念念不忘!一旁的钟离珏看到路凝落如此轻松就把自家师傅搞定了,心里虽有些疑惑,但仍是大松了口气。
当然,在路凝落说了一句“阿珏,可被打疼了?”之后,钟离珏瞬时僵住了身子,干笑几声,走路的速度快了不少。路凝落先是一呆,盯着钟离珏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明白原来他在不好意思。怎么办,阿珏这样好可爱!自己这样想,不会太坏吧?想着,路凝落也就‘放过’钟离珏,由他拉着自己往木屋里走。
木桌上的紫砂杯盛着热茶,一圈一圈地吐着漂亮的烟晕。此时,云飞扬、钟离珏和路凝落三人端坐在桌旁,静等着对方打破沉默。云飞扬见路凝落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终是按耐不住,问道:“丫头,你倒是想起来没有啊!”
路凝落看云飞扬十分着急,也不愿再吊他胃口,抿了一小口茶,说:“早些年都是云姑姑带着我,自我离家后,她也出外游历,偶尔会寄信来告诉我近况。”
“云姑姑!你的云姑姑可是名轻舒,云轻舒?”心里早已确定,云飞扬仍是按耐不住欣喜之情,忙开口求证。
路凝落在云飞扬期待的注视中点了点头,后者简直是欣喜若狂,但随后云飞扬却是一脸严肃,重重地叹了口气。
钟离珏见了,虽不解,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玩笑道:“师傅,这般大喜大悲,老得快!”
云飞扬一听,抬手又要拍上一掌,却不想被钟离珏反手拦住。笑话!要当着路凝落的面再被打一次,他钟离珏可就无颜见人了。云飞扬见状,急得跳脚,大声道:“你这臭小子!长大了,翅膀硬了!师傅教训你也敢还手了!”说着,云飞扬竟是有些哽咽了,放下手来,一副暗自伤心的样子。
钟离珏心里冷哼一声,招式十几年也不换一换,收回手,却对云飞扬的再次突袭防备着。不过,云飞扬这次似乎真的伤心了,只暗自垂首,不言不语。
路凝落看着两师徒间的你来我往,轻声一笑,继而对云飞扬说道:“云姑姑平日里最爱吟的一首词,前辈可知?”见对方仰起头,略带疑惑地看向自己,路凝落遂吟道:“‘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
尚未等路凝落念完,云飞扬已闪身进了屋内,不一会儿,已是将必需品拾掇好,满面容光地从屋内出来,似乎准备出远门了。
钟离珏见了,当真有些无语,带着路凝落起身上前,开口道:“师傅,您往何处去啊?”
云飞扬白了钟离珏一眼,道:“这么笨是怎么娶到媳妇儿的!我妹妹还念着我呢,你师傅我自然要去找她!”
钟离珏忍着对自己师傅的鄙视之感,无奈道:“适才阿落说过,云姑姑已经出门游历四方,您现下往哪儿去找?”
云飞扬听了,恍然大悟,又不想丢面子,嘴硬道:“为师出门办事,顺道打听妹妹的下落不行吗!?”
路凝落见钟离珏一副“不想和他计较”的样子,浅笑着对云飞扬说道:“晚辈出门前正巧收到云姑姑的书信,她说现在已到了漓水附近,应会停留一段时间,若再往前走,应会北上。”
刚听路凝落说完,云飞扬已是一阵风似的往出口那儿去了,留下一句“丫头,你和我那笨徒弟想在这儿待多久都行,承情了!”,便不见了踪影。
路凝落与钟离珏相视一笑,牵手坐回桌旁,对坐品茗,当真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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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浅小备注:“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语出宋代女词人李清照《一剪梅·别愁》。此词作于词人与丈夫赵明诚离别之后,寄寓着作者不忍离别的一腔深情,反映出初婚少妇沉溺于情海之中的纯洁心灵。作品以其清新的格调,女性特有的沉挚情感,丝毫“不落俗套”的表现方式,给人以美的享受,是一首工致精巧的别情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