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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我下来。”苏妫手按上小腹,肚子已经没有方才那般疼了。
“坚持住,马上就到了。”姜之齐虽有些身手,可终究是花拳绣腿,平日里练武只为强身健体,花架子而已。他抱着苏妫在雪地里狂奔了好久,累的吭哧吭哧直喘:“瞧,你瞧,眼前就是回塔县了。”
男人嘴里喷出的热气弄的苏妫难受,苏妫用胳膊挡在头上,低声道:“我好像是来月事了,你快放我下来。”
“啊?”姜之齐薄唇微张,看起来有些尴尬,他听了这话便立马停下脚步,慢慢地将苏妫放下地。可苏妫的脚才刚沾到地,就软软地往地上倒。
“小心。”姜之齐忙捞住苏妫,他大手覆上女孩的头,紧张问道:“怎么回事,头晕么?”
苏妫也纳闷了,按道理她的身子没这么差啊,在大明宫的一年多,姜铄特意命宋太医调理她的身子,按说那么多的补品药膳吃进肚子里,不会这么般弱了,可自从到了西州后就月事紊乱,上个月只见了一点血,这个月更是没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寒的缘故,才会在那会儿忽然流血。
“有些晕,还有点恶心。”苏妫打算实话实话,她觉得不能因为讨厌姜之齐,就不顾自己的身子。
姜之齐轻轻地抚着苏妫的背,他皱着眉沉吟了会儿,忽然将女孩横抱起往县城大步走去:“都走到跟前了,那就去找大夫瞧瞧,不然我实在不放心。”
回塔县不比中原,这里经常有外敌、蛮族和山贼骚扰,故而一到日暮,城门就大关,不许放人进出,除非你的权利能大过雪狼利昭。
城楼这边一向是派了重兵把守,尤其是到了夜间,巡守更是严密,真真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据说铸城墙的石头缝间都加了铜铁,牢固非常。
“站住!”
一声怒喝从城楼上传来,地下三人皆仰头看去。只见檐下排挂了几个并不怎么亮的灯笼,一个黑塔般的男人朝下喝道:“哪里来的宵小,快滚!”
姜之齐朗声道:“我是樽山的三爷,请这位小将军快开城门。”
姜之齐本以为守城之人听到自己的名号,便会听话放行,谁知上边的小将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只是冷声喝道:“管你是谁,利大人说了,酉时一过,就算只蚂蚁都不许出入
。三爷若有事,明日请早。”
一听这话,姜之齐火气立马就上来了。我姜之齐是谁?那可是堂堂皇子,你竟敢如此对我说话。
“好大胆的贱种!”姜之齐眼睛发狠,冷声喝道:“我命你现在就开门,立刻,马上!”
姜之齐火气大,城楼上的那位也不差。
“来人,速将楼下三人驱走!”
话音刚落,城边忽然就出现十来个手持火把的士兵,团团将姜之齐三人围住。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粗壮汉子,他左手按住腰间的军刀阔步走来,只见他朝姜之齐抱拳行了一礼,右臂伸向樽山的方向:“三爷,莫要叫兄弟们难做人,您请回去吧。”
姜之齐虽然不在回塔县住着,可他老早就将此县军官的底细摸了个透,瞧见眼前的粗壮汉子,姜之齐淡淡一笑:“我当时谁,原来是路讎将军啊。如今利昭不在,回塔县属你最大了,何不卖我个面子,让我进城给我夫人去看病。”
只见这位陆讎将军冷笑一声,面不改色道:“末将只听利昭大人的,还请三爷自重。”
姜之齐在长安呼风唤雨,谁见了他不低着头走?就算在樽山,看守他的那些将士们都对他毕恭毕敬,怎么这利昭的手下一个个都如此不近人情。
“算了。”火把燃烧的味道让苏妫恶心的不行,她知道只要利昭的铁血军令下来,就算姜之齐是王爷也进不得城。“先回去吧,儿子一天见不到我,都不知道哭成什么了。”
姜之齐眼里有着明显的不甘与怒气,可他是聪明人,不会做傻事。正当姜之齐想要离开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默不作声的秦将军忽然从后面走到人前,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个明黄色的折子,对陆讎等人冷笑道:“皇上手谕,诸将还不跪下听着?”
借着火光,陆讎果然看见折子上有皇帝的朱印,他慌忙带领一众士兵下跪,山呼万岁。
秦将军将折子高举过头顶,淡漠地扫了圈下跪的人,冷声道:“皇上有命,各地官员见此折,必须无条件听从秦翼将军调遣,钦此。”
陆讎等人早在两个月前就知道,这秦将军是皇帝跟前的行走的亲信,所以根本不敢怀疑折子的真实性,立马大开城门放行,甚至自己亲自在前方打着灯笼带路,以方便寻医。
城墙修的固若金汤,城里就是另一副光景。回塔说是个县,可在苏妫眼中,它其实就是个土城,长安周边的小村子都强过这里百倍。
苏妫开始以为,这毫不讲情面的陆将军是见到皇帝亲笔所书的折子,故意溜须拍马跟了来,可当她看到入夜后的回塔县后才恍然,若没有陆讎在前方开路,他们一行人定会被全副武装的巡城士兵当成外寇拿下狱。
回塔县满共才有一千多百姓,可行伍中人却有五千。县里唯一的郎中姓金,颇有些本事,脾气却古怪的很,从不在夜里出急诊,现在与当了寡妇的女儿相依为命,据说金郎中的女婿和外孙,就是被一窟鬼的山贼杀了的。
这金大夫原本拒不医治,可听陆讎将军说来求医的正是今日剿灭了一窟鬼的樽山三爷,这头发花白的老头慌忙开了门,朝后院喊女儿起来帮忙。
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端着火炉从后边进来,她瞧见苏妫眼前一亮,不由得赞道:“好标致的娘子
。”
苏妫被姜之齐轻轻放在外室的床上,接着昏暗的烛光,她四下打量了番,左边安放着一丈高的药柜,右边墙上挂着整幅的人体穴位图,桌子条凳,还有一张小床,想来这应是接待病患的房间。
脉门被金郎中温热的手指搭上,苏妫抬眼打量了番这位回塔县唯一的大夫,老头头发花白,脸上虽说皱纹横生,可皮肤却不松弛,明明是七十岁的老者,看上去只有六十来岁。
“大夫,我夫人到底怎么了。”姜之齐用袖子将脑门上渗出的热汗抹去,他瞧见金郎中面色凝重,皱着眉头,还当苏妫得了什么厉害的症状,忙道:“我夫人说她头晕,对了,她身上还有寒毒,她,”
“你能不能闭嘴。”苏妫听见姜之齐一直叽叽喳喳不停说,一股无名火不由得就发出来。
只见金大夫忽然一笑,他起身将被子给苏妫拉下盖上,老人家轻轻地拍了拍苏妫的肩膀,回头对姜之齐笑道:“三爷莫急,夫人这是有喜了,只是从脉象上看,夫人情绪起伏颇大,加上过于疲累,这才动了胎气,有了出血之状。”
这话一说出来,屋子里的几个人立马色变。最先说话的,竟是秦将军。
“苏姑娘,末将之所以来西州,想必您知道是什么缘故。”
“所以呢?”苏妫此刻简直又惊又喜,当初宫里的太医说她身子不好,会很难受孕。姜铄在宫里好好养了她一年多,都没有半点消息。后来在桃源县和纪大哥在一起后,竟然,竟然有了。苏妫不自觉用手护住肚子,她对床边站着的秦将军冷笑道:“你从下山后就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将军看上去有些为难:“主子交代了,要末将找到您后,完完整整地带您回长安,就您一个人,您懂吗?”
“哼。”苏妫不由得冷哼,这意思是要我将孩子打掉,回长安跪到姜铄脚边当禁脔吗?做梦。纪大哥现在生死未卜,没见到他之前,我绝不会离开回塔县。
瞧见苏妫不说话,秦将军抱拳行了一礼,沉声道:“姑娘既然没意见,那末将就擅自做主了。金郎中,麻烦你给苏姑娘开一副,”
“慢着!”姜之齐忽然冷冷打断秦将军的话,只见这男人坐到床边,温柔地抚摸着苏妫的侧脸,他笑着问床上的佳人:“夫人,你是愿意留在这儿,还是回长安?”
苏妫勾唇一笑:“既然你都说我是你夫人,你说我该在哪儿。”
秦将军这下凌乱了,他一直以为三爷和苏妫不和,苏姑娘必然不会留在此地。他们,怎么会这样好?怪事,怪事。
姜之齐白了一眼跟前站着秦将军,他起身将门打开,对黑脸小将军蔑笑道:“草民和夫人谨遵圣命,会在回塔县老老实实的当农夫农妇。如此就不送将军回京了,你路上小心些。”
“苏姑娘。”
秦将军忙看向苏妫,谁知苏妫只是淡淡道:“不送。”
再呆下去,绝得不到什么好话。苏姑娘此番好像下定决心了,而三爷手段一向了得,若再纠缠下去,自己能不能活着回长安还未可知。想通这层,秦将军转身就走。
“等等
。”姜之齐忽然喊住秦将军,只见这男人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回去告诉父皇,他要当爷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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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郎中年纪大了撑不住,便将前堂的事宜交给女儿金大姐,自己回后边睡觉去了。他特意嘱咐了,夫人有了出血的症状,此时千万不要搬动,安安静静地在这儿修养几天,等情况好转了再回樽山。
金大姐是个方脸的中年寡妇,她丈夫和儿子在三年前外出置办年货,回家途中叫山贼给杀死了。所以这妇人方才听见老父说三爷带兵剿灭一窟鬼后,便拿出所有的热心来照顾苏妫。
“三夫人,这身衣裳您穿着。”只见金大姐解开个大包袱,将一套崭新的棉衣塞到苏妫手中,柔声笑道:“这是前几天才做好的,干净着呢,您一定要收下。”
苏妫强撑着自己坐起来,她手抚着棉衣。布料虽说不是上等的,可摸着柔软舒适,更巧的是针脚全藏了起来,可见做衣裳人的心思细敏。回塔县贫穷偏远,就算有钱也难买到如此好料子。自己与这金大姐非亲非故的,这份人情太大了。
“不行,我不能。”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姜之齐倒是不客气,他将棉衣捧到油灯前仔细瞧,转头对金大姐笑道:“大姐,我夫人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您看?”
金大姐早盼着这对恩人提要求,她一听这话,忙笑道:“我这就开灶,夫人身子不太好,我熬点红小豆粥给她吃。”
见金大姐去了后院,姜之齐往炉子里添了几块柴,炉火将他英俊的脸照的通红,这男人低着头捅炉灰,淡淡笑道:“七娘,咱们有孩子了呢。”
“你真逗。”苏妫脱下姜之齐发臭的棉袍,慢慢将金大姐送来的衣裳往上穿,她看着姜之齐背影,冷笑道:“这不是你的种。”
“这就是我的。”
苏妫将上衣的扣子一颗颗扣好,淡漠道:“你就逗自己个儿玩吧。”
姜之齐走到床边坐下,他揉了揉女孩的脑袋,轻笑道:“我们上过床,那就是我的。”
“昨天上过床,今天就蹦出一孩子。”苏妫不禁摇头笑道:“您真厉害。”
姜之齐目光凶狠,他左手慢慢从苏妫的胸往下移,留在肚子上不动了,只见这男人忽然笑道:“当年我不小心压到这儿,咱们的孩子就没了,如今老天爷可怜我这残废,又赐我麟儿。”
虽说隔着被子,可这男人若一发狠按下来,后果不堪设想。早上被山贼掳走,我可以和他暂时放下恩怨,配合他演戏,方便他逃走带人来救我。晚上那秦将军想要带我回长安,我们可以再度合作,一起赶走那人。可现在……我们还是敌人,我依旧要防备他使坏。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没意见,也没力气和你吵。”苏妫知道姜之齐的想法,她更知道这个男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毒,她决定暂时不离开这鬼地方,不为自己,只为下落不明的纪大哥,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哎呦,好累啊。”苏妫打了个哈切,肚子里现在又有了一块肉,就算自己不想吃,可不能饿到小家伙。姜之齐,你不是千方百计想留下我么,那可的你受了。只见苏妫连眼皮都懒得抬,慢悠悠道:“你,去看看粥好了没,我快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