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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他根本算不清楚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妹子了,这些年总在外带兵,偶尔回来,也不见她的人,夫人宁氏只说她性格古怪,不愿见人,自己也就信了。自父亲去世后,他恐怕超过五年没有见过汪宝慈了,不知道见面可否认识。
跟着汪海棠一路走去,看着破败的后院,汪英的心越发往下沉,压着怒火问汪海棠:“你姑姑这些年就一直住这里?”
汪海棠戏谑的说:“是啊,这就是姑姑的闺房。”她故意将“闺房”这二字咬得特别重,自小父母这样对姑姑,她都很打抱不平。
汪英知道这女儿性格梗直,问:“你怎的不跟我汇报?”
汪海棠回头盯着父亲眼睛说:“爹爹好好想想,这些年,我跟您提的没有一百次,也有九十次了吧?您怎么回答我?”
“小孩子不要操多心,家里的事由你母亲做主,我信任她。”
这就是汪英对女儿的回复。
汪英又默不作声。
走进破败坍塌的小院,穿过荒凉的杂草,来到汪宝慈自幼生长的正屋前边,看着危危可岌的土屋,汪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府中还有这样的所在。他印象里,汪家世代为官,累积了这座院子,几经修葺,马房猪圈都比这修得华丽吧?
一进门,一个瘦弱的姑娘头发蓬乱,衣着褴褛,乍一看,像个要饭的叫化子,却自有一番气度,端端正正坐在一个小小的木板床上。汪英简直被里面简陋的环境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环视了许久,才定定地盯着这个小姑娘:瘦得营养不良,几乎能让风刮走。只有一双眼睛灵动有神,脸面有些脏,却掩饰不了她绝色的容颜,轮廓较深,五官奇异不太像中原女子,但是依稀是自己刚见她时的模样,只不过长大了。
那时候,宝慈才五岁,被父亲汪泉从京城带回来,指着她说:“汪英,这就是你亲妹子,这辈子,你要拿命保护她。”
小小年纪,长着奇怪的五官,一看就不像中原女子,倒像极了自己见过外来朝贡的外族女子,自小就容貌突出,惊为人天。
想到往事,汪英的心里像装了铅的石头一样,沉得几乎负担不起。
他干涩的开了口:“宝,宝慈?”
钱串串也在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窝囊废,自己在这个时空最亲的人,所谓的亲哥哥,嘴角扯出笑:“哥哥来了,快坐!”
说是坐,这屋里哪里有能坐的东西?汪海棠还是很机灵的,配合的端来几把缺了腿的椅子,板凳,请父母姐姐们坐,可是谁都不敢落屁股。
汪蔷薇还一脸的嫌弃。
她怕脏。
汪英说:“哥哥近年来,军务繁忙,对不住你……”
钱串串憋住伤感,也憋住笑,继续端着架子说:“哥哥哪里话,我在哥哥府上,吃得好,住得好,不曾被刻薄亏待,哥哥哪里对不住我了?”
汪英的脸红了。
讪讪地说:“海棠说你身体有恙,我赶紧来看看。”
钱串串说:“是的,我差点就去黄泉找爹爹了,命在旦夕,想临终前跟哥哥告个别。”
说着拎出那个食盒说:“这马上晚上了,哥哥来探望我,这里没有茶水,只有薄食,请哥哥陪我吃晚餐吧。”
说着,拿出一个碗,里面是刚刚老鼠吃剩下的饭菜,从地上拣进去,不成样子。汪英心里内疚,当然明白怎么回事,说:“哥哥向你保证,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你今日就搬到前院去与你三个侄女同住,待遇相同,谁再苛待于你,我定不饶。”
钱串串在意的可不是这个。
还是拿着筷子碗往他跟前凑:“谢谢哥哥,无以为报,请你吃了这碗饭,聊表谢意。”钱串串几乎都要把饭送到他嘴里了,宁氏连忙阻拦:“你这丫头,这是做什么呢?你哥哥在前院已经吃过晚饭,你且拿开。”
钱串串鄙夷地望了她一眼说:“嫂嫂莫急,兄妹二人自当同甘共苦,嫂嫂既然给我准备了这样好的晚餐,我邀请亲哥哥同吃,有何不妥?”
汪英想着今天逃不过了,也想亲自尝试一下这个饭菜惩罚一下自已,于是接过碗筷说:“吃,我吃,想必妹妹这些年一直吃这种饭菜,哥哥今日也尝尝。”
宁氏一听,脸色变了,忍不住尖叫:““老爷,这饭吃不得,我再给你准备新的。”
汪英本身对她就有气,把这么大一个家交给她管,知道她一直嫉妒宝慈,对她不怎么待见,但是没有想到过份到了这种地步,正准备回头再跟她算帐。只是恼火的说:“宝慈说得对,说得好,兄妹就该同甘共苦,你给我妹子吃这种饭食,她吃得,我这当哥哥的如何就吃不得了?”
说着,就拿筷子向嘴里扒饭。
宁氏和三个女儿见状,脸色大变,惊叫着扑了上来,拉的拉他的手,夺的夺碗筷。钱串串坐在床上慢慢红了眼眶:“罢了,罢了,哥哥待我如此,我只好罢了,这饭菜,你吃得不得。”
再蠢再笨再窝囊,汪英也知道今天这是个局,饭菜是重点,肯定有问题,他盯着那个食盒和那个碗筷,再狠狠地盯着宁氏问:“这饭菜,是你嫂嫂送来的?”
宁氏吓得大叫:“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想毒死她!”
此言一出,众人都心里明了了。
钱串串慢悠悠的说:“这饭菜是个丫鬟送来的,说是海棠送给我的,不到十分钟,海棠自己又拎着一个食盒给我送来。你们说这巧合不巧合,难道是她记错了?自己给我送两份饭?嫂嫂,我可没有说你害我,你是如何得知这饭菜有毒的?”
宁氏的脸白了。
汪英大叫一声:“来,去给我拖条狗来。”
海棠抿嘴笑着说:“爹爹,女儿早就准备好了,在外候着呢。”
说着一声招呼,贴身婢女二乔从外边拉了一只土狗过来,将那碗饭菜一倒,狗便忽哧忽哧吃了起来,风卷残云,不一会儿,一碗饭就落了狗肚。不多久,大狗尖叫一声,接着怪异的呜咽着,倒地打滚儿,嘴里吐出白沫,然后七窍流血,全身发黑。
汪英一探,早就断气。
在场众人,包括婆子家仆全部脸色煞白,倒抽凉气,这毒药也忒霸道了。
汪英一掌劈向屋中仅有的一个桌子,木桌顿时粉碎,他咬牙冲宁氏喝到:“贱人,到底是不是你?”
宁氏噗通跪下:“老爷,妾身冤枉,绝未做过这等事,这饭不是我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