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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两个月的时间,几乎重历了他上一世的半世经历。代王躺在床上,想想以前,又仔细回味了一遍这两个月的心路,好半天才回过劲。
他有多庆幸,这一世的自己没有像上一世那般选择,如今他才能安心地等着天亮,他好进宫去接他的妻。
他想跟她说,没有林青峦和卫妩了,他们的恩怨也应该就此散去。如今有的只是林錾和裴金玉,他们携手共度余生可行?
这样的话他本该早就说出来的,可是以前总觉得缺少说如此话语的底气。如今,他觉得他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怕,就怕他们不能在一起。
先不说代王的表现,裴金玉满不满意,反正裴天舒是很满意的。
他觉得他自己看人的眼光还行,给他女儿选的夫婿,不管是武力值还是智商,也都过了及格线。
更何况,他现在还不知道代王也想起了从前。私心里以为他女儿现在聪明了,可代王还是个傻的,哈哈,代王是一定斗不过他女儿的。女婿听话,可是比儿子听话,还要让人高兴的事情。
这是越想越放心的节奏。
是以,代王一进宫就嚷嚷着要接媳妇回家,裴天舒虽说没有立时就答应,也毫不吝啬地给了他好脸色,还留了饭哩。
代王一走,裴天舒就抛下了所有的政务,去他女儿那里,预备着先探听探听口气。
裴天舒一去,就发现裴金玉的状态不好,整个人蔫蔫的坐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
他才一提代王,裴金玉就道:“父皇,先别提这些事情。”
裴天舒表示,好吧,不提就不提,那么咱俩先说一说你教你娘怎么算计我的那些事情。
这是越说越来气,就是没了记忆也不能设计你亲爹不是。
裴金玉一想起前两个月自己的种种事迹,实在是啼笑皆非。
她连连跟她爹表示着歉意,好不容易哄的她爹气平。
谁知,她爹又道了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择个良辰吉日,你还是跟代王出宫去吧。半个月住在长公主府,半个月住在代王府里,也省的你住在皇宫里,教坏了你娘,你亲爹活受罪。”
说这话的时候,裴天舒注视着裴金玉,只见她愣怔了一下,并没有表示反对,心说果然他女儿也不是石头心啊。
裴天舒一想着他女儿以后也能过得和和美美的,高兴的紧,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
一会儿说:“出宫去了你得和代王好好的,再过个几年,你们得让我当外祖父,现在你年纪还小,还不到优生优育的年纪。”
一会儿又说:“代王是个脑子活心里明白事儿的,一般不会做什么蠢事情,但是你也不能因此而放松了警惕。我说的主要是男女问题,一夫一妻,没有妾,才是幸福家庭的根本,更有利于孩子的成长。”
裴天舒感性的不行,可能是因着裴金玉出嫁的时候,没有心情和机会说这些事情,他想了想,最后还道:“爹这是在教你,本来这些都该是你娘教的,但你娘的性子说好听点她自己还是个少女,咱也就不指望她了。你和你娘的性子不同,她是太柔了,你就是刚强的不行,也就是因此,我才格外的担心。爹说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我和你是切不断的血缘关系。什么皇位,什么皇权,跟你们比起来,还不及你们的十分之一。人活一世,皇权富贵都是浮云,唯有真情最为珍贵。”
其实裴天舒本还想说点,譬如“人活一世,只有舒服到死,才是最高境界”,如此这般的话语。可一思及他女儿失忆时对他的不信任,究其原因恐怕还是因着心里缺乏安全感,唯恐他女儿想的太多,就选择了言尽于此。
裴天舒给自己放了半天假,专门用来和他女儿谈心,结果才谈了一半儿,他女儿……睡着了。
真是女儿越大,就越让人觉得做父亲是多么的无奈。
裴天舒叹了口气,拿了张毯子盖好了女儿,这才缓步走了出去。
裴金玉并不是觉得和她爹说话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情,而是自打昨日如梦醒般的恢复了记忆,一想起代王的话,这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情绪。辗转了一夜,一想起以前林青峦是怎么负了卫妩的,就想起代王的那句话语——“我愿意为了我的妻子赌上性命”。
触动之大,简直是裴金玉始料未及的。
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而林青峦似乎是在用林錾的一生,来恕自己上一世犯下的罪。他已经做到了此种地步,她应该原谅他才对。可是这心里……想原谅他,心里膈应;不原谅他,心里还是膈应。实在是纠结的要命。
她爹刚才说的很对,或许就是因着她的性格过于刚强,才有了上一世的不幸经历,也就直接导致了这一世过大的心理压力。
她是不是应该学习她娘,做个温柔的傻女人,傻傻的幸福一辈子呢?
其实不管裴金玉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就连她自己也认为她和代王是分不开你我的了。
他们上一辈子是夫妻,这一辈子还是夫妻,是怨侣也好,造化弄人也罢,想要割舍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代王还是很激进地向皇帝要他的媳妇,几乎隔一天就得进宫要一次,使遍了招数,说遍了好话,就差撒泼打滚说不给不行了。
而裴天舒一方面观察着他女儿有没有表现出特别反对的情绪,一方面等着良辰吉日的来临。
不管他是不是皇帝,他的女儿就该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才行。意思是上一次的不算。
新任的太常周大人,终于送来了吉日的时选,也就是一个半月之后的冬至。
而后,裴天舒昭告天下,十一月初九,冬至之日,长公主和代王大婚,举国欢庆。
有人说,长公主不是早就和代王成婚了嘛!
还有人说,那时候不是没举行婚礼。
好吧,这是算头婚还是二婚呢?这要放在一般的家庭,可关系着红包该拿多少,新娘子的地位几何等等很要紧的事情。
当然,代王和长公主可都不是一般的人,组成的家庭自然也是不一般的家庭,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都是浮云,皇帝说了要“举国欢庆”。
是以,十一月初九这一天,皇帝要大赦天下,这是连皇帝登基都没有发生的事情。不过,具体赦免哪些人的罪名没有具体说明,又封了个巡察使,专门巡察各地的牢狱,说白了就是翻案去的。
担此重任的是才成婚了一月的新郎官裴宝。
裴宝顾不上喝长公主的喜酒,万般不舍地和新娘子刘彩告别,带着一万人马,也踏上了巡游各地的征程。没想到的是,他和刘彩不过分开了一个时辰,一不小心就“偶遇”了。
赶是赶不回去的,裴宝乐呵呵地带着媳妇一块儿去公干了。
而他们刚刚离开的洛阳城,正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里。
皇宫里的御厨早几天就做好了各式的喜糕,一车一车地运出了皇宫,沿街发放。
代王也命人提前三天在南北城门边搭起了喜棚,请了好几个戏班子,轮番开唱。
吉时一到,一身喜衣的代王就骑着白马准时到了皇宫。
这时候,同样穿着喜服的裴金玉,正内心平静地坐在大殿里。
与她相比,她爹更像是新嫁娘,就翘首立在光武殿之外。一看见大步行来的代王向着他跪了下去,他道了一句:“政治无情,但任何政治因素将永远不会出现在我们这个小家庭里,这是我的许诺,你的呢?”
代王则道:“人心无度,我的心也无度,起初是想守着一个人,后来是想看着一个人,现在是想拥有一个人,说来说去不过是想幸福了更加幸福而已。”
翁婿两人,一个是在说“我不会因为皇位皇权什么的加害你”,一个则说“皇权皇位是什么东西,我就是想娶你的女儿而已”。
裴天舒还是不放代王进去,又道:“我把女儿嫁给你,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就敢真的揍你。”真的,老丈人最不放心的人,绝对就是女婿。
代王心道我挨的还少嘛,嘴里就连声说着:“不敢,不敢。”他的属性,就是挨欺负的好嘛。
裴天舒知道再不放代王进去,就要错过吉时了,忍了又忍,大气地一挥手道:“去吧。”
一边的楚氏已经哭红了眼睛。
裴天舒此时的心理,当女人就是好,想哭也不用忍着眼泪。然后别过了头,悄悄地抹了一下眼睛。
代王顺利地将长公主接出了皇宫,在代王府里拜了天地。
一对新人被送入了洞房,罕见地没人敢跟着去闹一闹。
代王和裴金玉在一片寂静声中喝了合卺酒,丫头、太监们就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裴金玉走到梳妆台前,想要卸去沉重的凤冠。
才坐在那里,代王就跟了过去,一抬手,先是替她卸去了凤冠,然后是耳环,最后将她的青丝整好,轻轻地放下。
两个人至始至终都没有交流,就像是结婚了很多年的夫妻一样,一举一动都是做惯了的事情,经历了岁月的清洗,沉淀的只剩下了默契。
一年之后的冬至,下起了这一年的初雪,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荡在山间,掩盖了草木,也掩盖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这名老者,今年不过四十,却犹如八十老儒。
朱无涯到死才明白自己是来恕前世罪孽的。卫家的最后一个皇帝,也有了重活一世的机会,可笑的是至死才知道自己曾经是谁。
似乎是老天在彰显,因果轮回,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发生着。
也正是雪花飘起的这一刻,代王府中传出了一声强劲有力的婴儿啼哭。
他叫林如雪,他的外祖父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很应景,总的来说起名的态度比对待他的两个舅舅时要认真了不少。
他的娘亲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做阿循。
是生命的循环,也是轮转,更是一种感情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