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一路风霜

芳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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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琴就道:“我心里当然恨她。若换作是你,你不恨么?”

    随喜听了,就道:“二姑娘,如此我懂了!”

    春琴盯着随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既懂了,以后咱们就更要一心。”

    随喜听了,更是点头。春琴就道:“你是她跟前伺候的人。这俗话说的好,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只管一天到晚地盯着,保管能拿到她的错儿。”

    这话一下提醒了随喜。她想了一想,就道:“要说有不妥之处,她自然也有。”

    春琴一听,两只眼睛就放了光芒,因问:“到底她有何不妥?”

    随喜就道:“有一回,大少奶奶要去府后栽种药草,听姑太太跟前的絮儿说,那一天却是咱们二少爷和表少爷一起去帮她挑水儿的。就刚才,我出落雪轩前,就见表少爷一个人,又鬼鬼祟祟地去花阴里头找她说话,也不知说的什么,反正声音很低。”

    春琴听了这些,心里难免不激动。因就抚掌一笑道:“这就是不妥之处!这男女本就授受不亲,何况我姐姐还是他们的嫂子!哼!当着府里这么多人的面儿,也不知道避一些嫌疑,当真是过分!待姐夫回来,我头一个就去告状去!”

    随喜就道:“我瞧着也觉不妥,只不管往里头深想。”

    春琴就道:“就是要这个把柄才好。这事关女人的名节问题,是能够令她身败名裂,整死她的。以后,你帮我多留心一些。”春琴手里有钱,待随喜要出去时,又送了她一些碎银,说给她买些胭脂水粉。

    随喜自持有洪氏和柳氏撑腰,这回了落雪轩,见了秋漪,心里更不拿她当回事儿了。晚上,秋漪与小穗儿洗了脸,叫随喜去厨房端饭,这随喜就仄仄别别地道:“大少奶奶,我腿子疼。今儿个原路走多了。”

    秋漪见了,就叹:“随喜,我知道你是拿大了。”

    “没有,我哪敢呀!”随喜说着,还翻了个白眼儿。

    随喜心里鄙夷秋漪的为人,以为她不过是李代桃僵了嫁了大少爷的,合着大少爷的心里,喜欢的却是她的妹妹。秋漪就道:“你若不愿伺候我,那不如我去回了姑太太,随便你去哪里吧。”

    随喜一听,便站起身道:“大少奶奶,我既来了这里,又怎会出去呢?”

    秋漪听了,就叹:“我懂。你是要一心伺候大少爷,做开了脸的姨娘的。也罢,待等大少爷回了,你在过来吧。”

    随喜心里不乐意了。“大少奶奶,我今儿个脚腿子疼,不想走路了。你就不能多体恤体恤我么?”

    秋漪就道:“好,我不烦你。你就要成这屋里的姨娘了。我怎敢劳碌你呢?”秋漪说着,便欲站起身,拉着小穗儿去厨房。

    小穗儿拿了个纺锤,正抓在手里玩,灯光之下,小穗儿听了这话,只管朝随喜的背后走去。‘哎哟’随喜的头上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疼得她眼冒金星,差点站立不稳。

    随喜定定神,发现是小穗儿拿纺锤打她,气急败坏地道:“小穗儿,你这疯子,你要死呀!”随喜说完,就要伸手拧她的耳朵。

    她的手,还没伸向小穗儿的耳朵,小穗儿就大声嚷疼。秋漪就制止道:“随喜,小穗儿打你是不对,但你还不知道她?何必跟她计较呢?”

    随喜气道:“鬼知道她是真疯还是假疯?这还知道打我,可见是假疯。也罢,我且来试一试她。”随喜说着,便掀了帘子,去了廊子底下,拿了一个猫儿狗儿吃的食盆子,进了来,放在地上,对小穗儿狞笑道:“小穗儿,你吃!这东西可好吃了,胜过人间的所有美味!”

    秋漪见了,心里真的生气了。她大声道:“随喜,你到底是伺候过老太太的,何必这样苦苦相逼呢?小穗儿比你小,如今脑子里一片混沌。她偶与你开个玩笑,你何必当真呢?”

    那小穗儿见随喜逼着她吃狗食,就‘哇’地一声,躲在秋漪身后,哭将起来了。“呜呜呜——大少奶奶——坏人,她是坏人,小穗儿不想见坏人——”随喜听了,更是冷冷一笑。她试过了许多回儿了,这小穗儿八成是装疯。要不,就是治好了,还假装疯着。

    秋漪听了,便安慰小穗儿道:“小穗儿乖,小穗儿不要怕。来,我带你去厨房,咱们去吃许多好多的东西。芸豆卷儿,红豆酥,富春的包子,各色小馄饨,蒸的虾饺——”秋漪拉着小穗儿的手,二人就慢慢出了落雪轩。

    那随喜在后见了,更是阴冷一笑。秋漪带着小穗儿去了厨房,待小穗儿吃喝饱了后,便又领着她回落雪轩。小穗儿吃饱了,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倒下就睡。秋漪则去了一间厢房,安静坐着针线。那随喜见秋漪不理她,就在房间里作践起来了。

    一会儿,随喜便故意将脚步儿走得响动极大。一会儿,随喜就在屋子里,拿着个拍子,只管大声打着蚊虫。都深秋了,虽落雪轩花木繁多,但到底也无什么小虫子了。秋漪知道,随喜这样做,是要给她颜色儿看。秋漪想:随喜先前也不是这样。如今她敢这样放肆,大概是借了别人的胆子。一时她的心里,就烦恼不已,手里的针线也不想做了。若墨染果真将随喜收了房了,这每日早不见晚见的,也不知要弄出多少的事来!

    秋漪便站了起来,略收拾了几下,就回了房了。进了屋子里头,拉下帘子,也不打听得那些声音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的,她便要睡去了。

    到了半夜,蛐蛐儿也不叫了,一切都变得安静。半梦半醒之中,秋漪便又醒了来。这醒了,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听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高大的影子,顿时隐没在黑暗中。就着朦胧凄清的月光,秋漪吓得瞪大了眼睛,还是不能看清这进来的人的相貌。

    秋漪吓着了。她以为进来的是盗贼,因就要抓着被角高声叫喊。只见那人却又疾速朝她走近,口里低沉道:“娘子,我回来了!”

    秋漪听了这声音,心里激动不已。她忙忙说道:“原来是你!”一时之间,她心里就有千言万语。愣了半日,她方想起要将灯点起。

    她寻了打火石,屋里顿时敞亮了起来。灯光之下,墨染朝她走近,她方真真切切地打量起他来,几日不见,墨染瘦了,憔悴了。不过,因在外头经历了风霜,他的神情反更坚毅了。眼前的柳墨染,似乎不再是昔日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了。

    “秋漪——”她还未说话,身子就被墨染裹进了怀里。墨染的怀抱炙热温暖。秋漪发觉自己贪恋他的怀抱,她的鼻子酸酸的。墨染在她耳畔叹:“秋漪,我在外头,心里只是想你。”说罢,他又叹息了一声,又将她搂紧。

    秋漪蜷在他的怀中,默默享受他给的温存。现在是夜半,墨染为何选择在半夜回来?带着诸多疑问,秋漪试图将他的手推开,因在他怀里问他:“墨染,你将我放开些吧!你吃了饭没有?若没有,我给你端去!”

    秋漪说着,便用手握住了墨染的臂膀。

    忽然,墨染口里情不自禁地就叫唤了一声。秋漪奇了。但见墨染用手抚住了右边的臂膀,脸上现出疼痛之色。

    秋漪见了,心里以之为奇,忙问:“墨染,你怎么了?”

    墨染听了,便在一边椅子上坐了下来,淡淡对她道:“秋漪,我的胳膊,受了一点伤!”

    秋漪一听,心里更是吃惊。她急切地想看看墨染的伤势如何。因就将墨染的上衣慢慢卸了下来。但见右胳膊上,果然有一处狭长的伤口,伤口虽包扎过,但还是透着殷红的鲜血。

    秋漪忙问:“墨染,这到底怎么回事?”

    墨染听了,就默然看了她一会。自己负伤之事,其中的来龙去脉,当然不能告诉秋漪。她听了,只是更担心自己的。因此,墨染就遮掩道:“这是箭伤。”

    “箭伤?”

    “你无须担心。并不是有人要害我。真正又哪里有人要害我?是我一心要走小路回来,误入了一个林子,那林子里有一个猎户,那猎户的眼神儿不好,却是将我误当作什么野兽,因就射了我一箭。”墨染说着,便问屋子里可有创伤药之类的,他想重新包扎一下。

    秋漪听了,就道:“有,我且与你去拿。”秋漪说着,就将柜子打开,从里头取出碘酒棉花等物,一下下地替墨染重新包扎起来。

    碘酒触到伤口处,墨染的眼睛不禁眨了一下。秋漪细心,见了就问:“墨染,果然很痛么?”看得出,这箭靶射得很深。幸而是在臂膀上,万一射了心脏,只怕即刻就要毙命的。秋漪就叹:“墨染,你不说,我也就不问,但我到底担心你。告诉我,你这几天,究竟是去了哪里,做什么去了?”

    秋漪给墨染包扎完了,又替他将衣服穿上了,只管沉着眼儿看他。墨染避不过,只得说道:“秋漪,我就知道你会担心。但我受伤之事,你还要替我保密才行。府里的上下人等都不能说。姑妈、瑞安、青城那里,更要瞒着。秋漪,恕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因此,抱歉了。我这样说,并非心里无你。请你相信我。”墨染说着,便又握住了秋漪的手,眼里满是歉疚之色。

    秋漪听了,想了一想,忽就不问了。看来,墨染此番出去,的确是有要事。她又凝眸看了他一会,方柔声道:“我信你。你不要我说,我便一个也不告诉。你且放心就是。”墨染听了,就与她一笑。这一路凶险,他曾以为,自己会殒命半路的,不过到底是平安回来了。“秋漪,这几日,你在府里可好?”他心里,放不下的唯有她。

    秋漪听了这话,却是不答。她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淡淡道:“你回来就好。不过看来,这一路,你是吃了不少苦。”

    墨染听了,只是低头慨然一笑。从海陵至平安州,他一路打听洛家人的下落,不过还是音讯全无。他心灰意冷之时,却又有神秘人射了个纸条儿告诉他,说洛家的后人还在。洛家的儿媳趁乱一路坐了车,只往江南方向逃去了。

    墨染见了纸条,便想出去寻那神秘人,只是路途生疏,一时之间,他哪里能寻得到?这夜晚就宿在旅店,就有几个蒙面的人要杀他。墨染躲过,等到天明,便就抄近路打算回海陵,不想在林子里,还是遭了暗算。他便低了头,对秋漪温柔一笑:“秋漪,我却是饿了。你若愿意,帮我拿些吃的来吧。”

    秋漪就道:“好,你且等一等。你这一路来回的,可是要好好洗个脚。你若要洗澡,我便为你提热水。”墨染见了,哪里忍心,因对她道:“不用,我受伤的事儿不能让府里任何一人知道。我若洗澡,小厮们必然要进来伺候的。到时,就都露陷儿了。你若真愿意,便端盆水,帮我擦拭身子。”

    墨染说得光明正大,一旁的秋漪听了,却有些脸红。自上一回她进房无意瞅见墨染的裸背后,墨染在她跟前,便更是注意自己的穿着。这深更半夜的,墨染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自己还得帮着他擦拭身子,想想她就脸红。都过了半年了,虽和墨染是夫妻,但她心里清楚,自己还是未****的闺女呢!

    墨染见了,就柔声问:“怎么了?”

    秋漪听了,忙掩饰道:“你且坐着先歇息,我这就与你端饭提水。”

    墨染就叹:“我进来时,落雪轩俱是黑灯瞎火的一片。若不是我有伤,不想叫人瞧见,早就叫守夜的小厮们抑或随喜劳碌了。怎样都不遣你的。”

    秋漪见墨染提起随喜,心里就叹了一叹,因对他道:“你多心了,真正是我愿意。你且等着,我一会就来。”秋漪说着,就拿了个灯笼,在里头放了一支蜡烛点了,披了衣裳就要出去。

    墨染见她要出去,便看了看窗外。想想,他便也站了起来,对她道:“夜深人静,不如咱们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