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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者快去追他,别让那小子给跑了啊!”
七郎点了点头,回身冲着石仲坤与陈、刘二人道:“你们且稍待,我去追那弟子回来。”说罢冲人群一抱拳便向着西方疾驰而去。
不一会儿的工夫他便来到了一片密林中,七郎屏气凝神向四野扫视,忽然瞧见百步外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人,正在那里结着绳套,不是别个正是那名受伤的弟子。七郎心里不禁一惊:“竟要自寻短见么!”
只见他麻利地结好绳套,搬来几块垫脚石,把脖子伸进去一蹬脚,便挂在枝头。七郎从地上抄起一片薄薄的石块扬手掷去,“啪”的一声割断绳索,那人“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一时间晕厥了过去。七郎来到切近,将他靠在树旁,折扇在他口鼻处轻轻扇了几下风,那名弟子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只见自己好端端地坐在树下,七郎正微笑地蹲在自己的跟前心中已然明白了一切,急忙摆手冲着七郎大喊道:“尊者别过来!尊者别过来!我会伤到你的!”
七郎微微一笑道:“哦?是剧毒么?我倒是不怕!”
那弟子听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七郎接着道:“你的五个师兄弟如今已然无恙了。”那弟子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噗通”跪倒在地冲七郎连连叩首道:“多谢尊者相救!”
七郎笑着将他扶起温言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弟子见七郎如此和蔼,便也放下了心中的恐惧,一翻身又扑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尊者救救我!尊者救救我!”
“莫怕,”七郎俯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那群师兄弟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边说心里不禁有些厌恶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弟子。
那人摇了摇头道:“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让尊者为我除去这一身剧毒的血液!”
七郎闻言颇是一愣道:“哦?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继而是一声叹息。七郎回头一看,只见刘子恒扶着一个受伤的弟子慢慢地走了过来。来到近前,只听身后那人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弟子柳留仙,拜见师父!”
刘子恒并不去扶,只是颇是慈祥地冲他笑着点了点头道:“起来吧。”说罢刘子恒来到七郎跟前,长揖一礼道:“尊者,此事说来话长啊……”
七郎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柳留仙,又回头看了看刘子恒,微微一笑:“无妨,既然这孩子要我帮他,我总得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此刻也没有什么要事,刘先生不如就对我详细说说吧!”
刘子恒点点,冲着柳留仙使了一个眼色,柳留仙会意,搬来了几块石头,四人便在那树旁坐下。刘子恒看了看柳留仙阴郁的面容,捋着墨髯缓缓道:“尊者,这孩子姓柳,双名留仙,乃是柳门之后。这柳姓在我族原本也是一个颇有名望的家族,据说当年我族从那‘遗迹之城’迁徙到这日月双镇后,部族的人数已然不到出发时的一半,而那一任的祭司长据说便是这柳氏的先人。”
“原来如此!”七郎点了点头,“说来也巧,此事昨晚我曾听石大人念叨过,可是那祭司长的名号却倒是不曾听他提起。”
“唉!提起又如何呢?”刘子恒摇了摇头,“当年柳氏一族在部族之中是何等的声望,只是不久以后就渐渐家道中落。”说着他指了指身旁的柳留仙,“这孩子的父亲名唤柳松宁,虽然小我将近二十来岁,不过却与我是义结金兰的兄弟。”
“嗯!”七郎点了点头,并未接话,刘子恒继续道:“柳氏一族从那一任祭司长之后大约传了五六代吧,便沉寂了下去。从那以后柳氏一族便都是默默无闻。可是大约是从这孩子高祖那一辈起,柳氏一族的名声却开始被人常常提及,原因就是他们的族人中出了一个醉心炼毒之人。”
七郎听了颇是觉得有些惊讶道:“炼毒?”
刘子恒点了点头,站起身子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双眼凝望着远方缓缓道:“不错,就是炼毒。不过,起初此人也是一番好意。”
七郎微微一笑道:“呵!这炼毒能有什么好意?”
刘子恒道:“尊者有所不知,这月光镇以南有一片方圆百里的水域,在这片水域的对岸有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岛上遍布毒虫蛇蝎。据十分远古的传说,这岛乃是当年烛龙大人封印毒鸟的所在,不知尊者可曾听说过此事么?”
七郎“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缓缓道:“毒鸟?莫非说的便是那被凤凰几乎赶尽杀绝的鸩、鸨二鸟么?”
“不错!”刘子恒回过身子,伸手扶着树干眼睛望着它呆呆的出神,“当年那段往事在下并未亲历,所知无非都是代代相传旧闻罢了,其中究竟有多少真实我却不得而知。据说当年烛龙大人不忍那鸩、鸨二鸟彻底灭绝,于是便留下几对毒鸟将它们禁锢在了那个小岛上。可是烛龙大人死去后那封印的力道渐渐消弱。到了今天那封印的力量已经消亡了十之八九。原本那岛上颇是有些生灵,可是终究抵御不住渐渐传播开的剧毒慢慢灭绝殆尽,所剩下的便是那些毒虫蛇蝎。”
被刘子恒搀扶而来的那名弟子接茬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以前还从来不曾听师父提起过。不过师父适才所说与柳师弟的高祖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刘子恒捋了捋墨髯道,“原本那岛上的物产极为丰富,堪与雷泽媲美,而且相对而言又较雷泽近了许多,故而族人都愿意去那岛上渔猎。可是后来岛上只剩下了那群毒虫蛇蝎,而受到它们的影响,不单单是岛上的生灵绝迹,临近的好大一片水域中的鱼虾亦是消亡殆尽。
“一时间这就如同我族的一个粮仓被生生摧毁了一般,可是面对那群毒虫蛇蝎我们压根束手无策。后来柳氏一族中出了一个颇是勇敢有为的青年,便是你留仙师弟的高祖——柳季川。”
“柳季川……”柳留仙闻言不禁在口中喃喃道,“原来这便是高祖的名讳。”
“是啊孩子!”刘子恒点了点头,“说起来这个名字在当年可是相当的响亮,却不料到了如今竟然籍籍无名。”
柳留仙闻言神情极是默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似乎浑然没有听见师父的话语,刘子恒见他发呆的样子也不多说,接着适才的话头道:“那位季川公,有一次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决定去那岛上一探究竟。究竟他是如何躲过那群毒虫的攻击我们已然不得而知,季川公也从来没有对旁人提及,所知道的便是他从岛上带回了好多毒虫并豢养在了一个巨大的罐子里。而那些毒虫一旦在罐中狭路相逢便互相之间展开了殊死的搏杀,胜利者必定会从失败者的腹中剜出一枚内丹服下。而季川公看到这个景象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
七郎以手支颐似有所悟:“莫非他也想吞服那些内丹么?”
“尊者猜得分毫不差,正是这样。”刘子恒捋着墨髯微笑道,“据闻当时季川公见到这般景象之后突发奇想,是否吞服了那些毒虫的内丹之后便可以不再惧怕它们的剧毒呢?当时的罐子里只剩下了两条斗得奄奄一息的毒虫,各自靠在一边歇息。于是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就将那两条毒虫开膛剖肚,挖出了两颗内丹后一口吞下。”
“此人倒也真是有一股愣劲儿,我的确听说过吞服毒虫的内丹后可以不惧怕它们的剧毒,可是倘若吞服之人无法抵抗那内丹的毒性也是徒劳。”七郎说着不禁摇了摇头。
“可不是嘛!”刘子恒叹了口气,“尊者说的一点都不错,当时身边的人都以为他疯了,为他捏了一把汗。可不料他吞下那两枚内丹后只是觉得肚子有些疼痛,几乎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便恢复如初了。当时身边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不久之后,这位奇人季川公终于证实了这个猜想,于是便屡屡前往那个小岛捕捉毒虫并吞食他们的内丹,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可以炼就一副百毒不侵的体质最终可以为族人彻底铲除这岛上的毒物。”
七郎听到此处默然无语,只是不住的摇头叹息。刘子恒接着道:“据说当时季川公说出这个想法之后却并未获得族人的认可,大家反而都认为他是一个疯子。而且见他所吞食的内丹越来越多,越发担心他本身就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毒人’。而他却依然故我,丝毫不改初衷。
“渐渐地,那岛上猖獗的毒虫渐渐稀少起来,而周遭水域的毒性也慢慢开始减弱。十来年的光景竟然在水中又重新见到了鱼虾的影子,用猫狗试验了一番发觉已然可以食用,于是族人奔走相告又重新扬起了快被蛀虫咬烂的船帆。”
七郎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你们族人真应该好好感谢留仙的这位高祖季川公。”
刘子恒闻言长叹一声:“唉!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好了……”
“怎么?难道又出了什么事么?”
“并不是出了什么事,而是当年的族人非但不感恩留仙高祖的功绩,反而对他越发敬畏。哦不,或许用惧怕一词更加贴切一些。大家都觉得他只是一个醉心炼毒的怪人,平时见到族人的时候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丝毫没有亲近之感。可其实又有谁能明白他心中的孤独呢!那个时候他已然百毒不侵,可他周身上下的血液也如同留仙今日一般变成十分可怕的剧毒。
“他生怕自己的剧毒会给族人带来危险故而一直封闭着自己的感情,不与族人亲近。而那些不明就里的族人反而认为他是一个怪人,如今想来当真是他们愧对留仙的高祖了!”
七郎偷眼看了看坐在一旁默然无语的柳留仙,只见他目光依旧呆滞,脸上毫无表情可言,偶尔嘴角会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旋即消失不见。就听刘子恒接着道:“留仙的这位高祖当时在族人中虽说颇有一些名声,不过大家对他也都是敬而远之。而他自己也索性摆出一副成天醉心于炼毒的模样。他这样子倒是急坏了他的家人们,当时他的年岁已经不小可依旧孑然一身。”
“可以想见,谁愿意和一个毒物整天呆在一起。”可他刚说完,突然觉得此言多少有些不敬,急忙带着歉意看了看柳留仙。留仙似乎明白七郎的意思,冲着他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尊者说的是实话,无须介意我的感受。”说罢眼睛又一次漫无目的地看着天空陷入了沉默。
七郎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答话,只得回头冲刘子恒道:“不知后来留仙的高祖可曾找到一房夫人?”
刘子恒点点头道:“嗯!其实留仙的高祖最早的时候倒是有过一房夫人,可是洞房之夜便因他的精血而中毒身亡。”
七郎叹了口气,原本想说:“倒是可怜了那位无辜的姑娘。”可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给吞了回去,生怕又是一言不慎伤了留仙的尊严,于是话锋一转道:“这位高祖恐怕乃是天赋异禀之人,对于毒物原本就有着颇强的抗性,故而他吞食了那些毒虫的内丹之后并未毒发身亡,反而更加增强了他自己的抗毒本领。不过却也因此将自己的鲜血变成了世上最为致命的毒药。可是季川公此举全然是为了族人着想,竟然落得乏嗣无后上天对他却又为何这般残忍!”
“尊者虽然这样说,”刘子恒道,“我们却不敢妄加揣摩天意。”
“那么后来呢?”
“后来季川公的哥哥柳季江把自己的次子过继给了他。不过让他对天发誓,绝对不允许让这个孩子占一点点有毒之物。季川公无奈立誓答应。之后他便安心养育那个孩子,可是没过几年突然有一天他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