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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妇人长得极是标致,瓜子脸面,柳叶弯眉,杏仁眼儿,高挺鼻梁,与花花很是相似。
另一个女人长得就如一个鬼煞,半边脸儿黑半边脸儿白。
两个妇人俱是带着友好而热情的笑容,异口同声的喊道:“元阮姑娘,你来啦!”
元阮一见苏九娘立刻就收敛了那份他自认为很具男子汉气概的粗暴,脸上却笑不出来,但少不得也忍气吞声下来,淡淡看了两个妇人一眼,极是乖顺的喊了一句:“苏婶子好,林婶子好!”
“元阮姑娘客气了,赶紧先进屋坐着去。”苏九娘赶紧招呼着客人,又转着笑对着夏花道,“花儿,来了客人也不知道沏杯茶去。”
“元阮姑娘最喜欢嗑瓜子儿,正好今日留了不少瓜子,我这去拿一些。”林氏和善的笑道。
夏花瞧着元阮一张小脸又红又白,忍不住笑道:“小阮姐姐啊,你可是来迟了啊,今天只能给你吃洗锅水了。”
夏大壮上嘴唇往上一翻,露出几颗洁白的牙来,冲着元阮冷声一笑道:“洗……洗锅水也没的给……给你吃。”
“老子才不稀罕呢,老子……”元阮恼怒道。
“元阮姑娘快别生气了,赶紧进屋坐坐,花儿这是说着玩的,哪能给你吃洗锅水哩,既然你难得来一次不如息在花儿这里,你们姐妹两个也好叙叙旧。”苏九娘微笑道。
“不……不行!”夏大壮急得跳脚。
元阮恶作剧的笑道:“还是苏婶子的话我最爱听,我也想着和花花叙叙旧哩,今晚就跟花花睡……”
“想……想得美!”夏大壮立刻打断,伸手指着元阮道,“不准……准你占娘……”
“大壮,不要对客人无礼!”苏九娘喝了一声。
“好了,大壮,赶紧给我去厨房烧点热水去,我沏茶要用热水。”夏花及时打断一声。
夏大壮嘟囔着嘴万般不愿的离开了,眼中全是阴霾,回头冲着元阮啐了一口道:“不……就不准。”
元阮也回啐了一口道:“我愿意,管你鸟事!”
苏九娘尴尬一笑:“元阮姑娘真是……呵呵,不拘小节。”
夏花清了清嗓子,瞥了元阮一眼磨了磨牙道:“的确不拘小节。”顿一下又道,“小阮姐姐,你且先坐着,我这就沏茶去。”
元阮被她这几声姐姐叫的浑身鸡皮疙瘩,不耐的挥手道:“老……”又看一眼夏花,想起萧绝的叮嘱,想到爷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一心想着花花,龙珩更是托付他带了大礼来恭贺乔迁之喜,心也就软了下来,更何况就算没有爷的叮嘱,他在花花面前也狠不起来,隧改口道,“我口正渴的紧,还麻烦花花妹妹给我沏壶茶来。”
夏花转身离开,苏九娘连忙招呼一声道:“小阮姑娘,随我进屋去坐,这会子天色不早外面凉。”
元阮温顺的道了声:“是!”
正要走,秦越却钻了出来,他一颗心思全然放在了元阮身上,打从第一次见到元阮开始,他就觉得这元阮艳光四射,把他的心都射出了许多窟窿眼来,这窟窿眼唯有元阮这个始作俑作才能堵的上。
他兴致勃勃的将头凑过去,又搓了搓两手道:“阮……”迟疑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称呼他什么,干脆一拍大腿道,“小阮,这里不大方便哈,我家里大,我房间也大,我的床更大,嘿嘿……”舔一舔嘴唇补充道,“不如到我家去,和小花先生挤在一起终归……嘿嘿……你懂的。”
元阮脸上蓦地腾起滔天愤怒,衬着那娇美雪颜,艳丽的惊人,秦越几乎看呆了眼,元阮的拳头如暴风骤雨般落了下来。
苏九娘连拉是拉也阻止不了元阮的一颗羞愤到想要杀人的心情。
秦越惨叫连连,心里也知道这玩笑委实开大了,想挣扎逃离,无奈被打的眼前一片黑暗,躲都没地方躲,嘴里更是惨叫连连。
“花儿——”苏九娘大惊失色,眼见秦越都要快被元阮打死了,吓得惊叫一声。
“哗啦——”林氏正端着一碟子瓜子一听到苏九娘的喊声,赶紧跑出了屋门,两眼所见,就是一个美的娇滴滴的女子在行凶打人,吓得瓜子撒了一地。
“元阮,住手!”夏花赶紧跑了出来,急喝一声。
元阮又狠抽了秦越两个大耳刮子,怒喝道:“要不是今日是花花乔迁的大喜日子,老子打的你连你爹娘都不认识。”
“呜呜……”秦越被揍的鼻青脸肿,略瞄了元阮一眼,只是红扑扑的一片瞧的不甚清晰,揉一揉几乎被揍歪的鼻子,又抬着头胡乱的没有目标的胡乱瞧去,哽着嗓子哭了一声道,“小花先生,小阮他好凶,比小花先生你还凶,呜呜……”
夏花恨铁不成钢道:“该!”
夏花骂虽骂,但也把秦越领到屋里给他涂了棒疮药,这些药都是卿如尘拿来的,如今她家里家常用药样样不缺,且都是疗效极好的药,只过了片刻,秦越肿成金鱼泡的眼也恢复了许多,只留下一片乌青。
他只敢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连看也不敢看元阮一眼,元阮没打死他心里余怒难消,只愤懑无比的疯狂嗑着瓜子。
夏大壮烧完水跑出来,一看到刚刚打扫的洁静如新地面上铺了一层瓜子壳,立刻来了气瞪了一眼元阮含沙射影的骂道:“这地上的瓜子壳……壳是谁……谁个缺……缺德鬼吃的?”
“噗……”元阮一口将瓜子壳吐到夏大壮的脸上,沉声道,“瓜子是老子吃的,可这地上的瓜子壳不是老子吃的。”
夏大壮拿手将脸上的瓜子壳一抹,黑着脸从墙角根里抄起一把笤帚就要往元阮身上打去,又骂道:“该……该死的软汉……汉子,就会……会糟蹋人!”
“好了,大壮,再闹娘就要生气了。”夏花脸上微冷。
元阮得意的瞧了一眼夏大壮,又吐了一个瓜子壳挑衅道:“你个没礼貌的死小子,来打我啊,老子不揍死你。”
“小阮,你也不准再闹!”夏花脸色更冷。
秦越动了动唇,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瞄了一眼元阮,又对着夏花道:“小花先生,你能不能不要对小阮这么凶嘛!”
“闭嘴!”夏花沉声一喝。
顿时,屋子里就安静下来,一个人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嗑瓜子的嗑瓜子,低头看鞋尖的看鞋尖,扫地的扫地。
苏九娘和林氏一起疑疑惑惑的看着元阮看了半天,一时摇头一时点头,苏九娘终是忍不住坐到元阮跟前,又上下打量元阮一眼,略有迟疑道:“元阮姑娘……”
她忽又觉得这声姑娘再叫不出口,眉尖蹙着,一双眼里带着几分不解,温声问道:“元阮,你别是一个男子吧?”
林氏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若此时再看不出这美娇娥其实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那她的眼也太拙了些。
元阮立刻停止了嗑瓜子,拿眼掸了一眼苏九娘理直气壮道:“老子当然是个男人,老子可从来没说自己是个女子,是你们眼瞎。”
“原来如此。”苏九娘脸上布了些许忧色,又看了一眼夏花道,“花儿,你怎么不早说哩?”
夏花回身添了一壶茶来,将壶放到桌上,手指在桌沿上不经意的敲了敲,嘻嘻笑道:“娘细想想,那日人那么多,如何说得?”
林氏点头笑道:“姐姐,花儿考虑的极是周全,若让村里人知道有这么个好看的男子来给花儿道喜,这村里的风言风语怕是更盛了,更何况是村里人先把元阮姑……不,把元阮公子当成女子的,花儿不过是就势顺势罢了。”
苏九娘默然的想了一会儿,又起身帮元阮继了一杯清茶,问道:“不知元阮公子有何来历?又与花儿是如何结识的?”
元阮手中的一把瓜了放到桌上,挑起眉头来:“婶子这是要查我么?”
秦越还低着头看鞋尖,耳朵却侧的竖了起来,他很想知道元阮的来历,若知了根底说不定日后待他想他的时候还能去看一看,否则怕是一年也不能见上一面,虽然元阮极凶,可是美人就是美人,再凶也还是美人,他就算被他揍也甘心。
苏九娘噎了一噎,停了一会儿又道:“元阮公子,并非我想查你,只是花儿是我的女儿,我这个当娘自然该……”
“好子,婶子,你不用说了,你的心情我都理解。”元阮换了一副好人的模样儿,拿出一副最诚恳的态度来,喝了一口茶慢慢和盘托出道,“我本是京城人士,家就住京城郊外的一处僻静的庄子上,祖父也曾有过一官半职,只是后来犯了事连累全家被抄,我和姐姐被流放到北疆苦寒之地,后来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我和姐姐从北疆回来举目无亲,只能来到涂江县投奔我的远房表舅,如今跟着表舅做生意,着实赚了好些银子……”
元阮又饮了一口茶,一双荡如秋水的眼沉了沉,眸光好似飘向远方,继续道:“我和花花结识其实也只是偶然,她在凤江楼大展厨艺,我这人一向喜爱吃,和她结识不是水到渠成的事么?”
“哦,原来是这样。”苏九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林氏笑道:“这原也是天降的缘分。”
秦越低着头,飘出一句话来:“呵呵,和我也是天降的缘分。”
“滚你娘的,再说话缝了你的嘴。”元阮伸手就在秦越已满头是包的后脑勺上又重重的打了一下。
秦越还是不敢抬头,拿手揉一揉后脑勺,痴痴笑道:“呵呵……小阮你不准我说话我就不说。”
元阮剜了一眼秦越,嘴儿一撇,看着夏花道:“花花,我和你才是天降的缘分,是不是?”
“屁……屁缘分!”夏大壮不悦的反驳他。
夏花沉吟道:“能结识皆是缘分。”又转头看向大壮道,“大壮,你也该明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你和我这辈子就是母子的缘分。”
“哦……”夏大壮略有失落的颓了颓脸色,忽又转失落为喜道,“那娘是不……不是和大……大壮有一……一辈子的母子缘分?”
“傻孩子,花儿一天是你娘这辈子都是你娘。”苏九娘笑意盈盈。
“那外婆也是……是大壮一辈子的外……外婆,姨婆也是大……大壮一辈……辈子的姨婆,还是栓叔也是……”
“打住打住,你个傻子甚是烦人,搞的好像老子要抢走你一家子似的,老子素来是个喜爱独来独往的人,就算抢来还嫌麻烦。”朝着夏花挑一挑眉笑道,“花花,老子可是个最识相的人,只拿你当个好友,才不会抢你,哪像有些人啊……”
元阮特意拉长了语调,睨一眼夏大壮讥讽道:“整天的想那些有的没有,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其实就是枯树根上浇水——白费力气,真他奶奶的日头晒瓮——肚里阴。”
夏大壮一时被噎的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九娘本想着花儿和元阮是不是有点情份,现在她日夜忧心忡忡,总觉得花儿跟谁都比跟九黎殿圣皇丢了性命要强,何况元际虽男生女像却生的不俗,为人虽粗鲁了些,但也算是个极率真之人,与花儿也配得。
不想却听元阮如是说,看来他和花儿之间的的确确没有男女之情,她更是忧心,难道这世上除了萧绝就没有一个男子能入得了花儿的眼。
她正忧着,就听见院外有脚步声走来,元阮一拍桌子起了身:“真他奶奶的比乌龟还慢,这会子方到!”
原来是元阮准备了一大车的礼物来,他为人素来招摇,所以送的礼物也招摇,光是一行四人抬的那一座巨大的涂红漆描金边绘着各色花鸟虫鱼的屏风上就足够夺目。
另外还有古器玩件各种房内摆设应有尽有,当然也有好些东西是淡雅精致的,僻如一座越窑褐釉香熏炉夏花就挺喜欢,倒不是因为那三层含苞欲放的莲花瓣图案她喜欢,而是因为那味道,那香炉未燃香就带着一股子天然曼陀罗之香。
夏花特意将这座香炉放在了自己房内窗下的高几之上,元阮笑她小家子气专挑一件普通的货色,夏花也不在意。
苏九娘见元阮送如此多如此贵重的礼,心里哪过意得去,好说歹说只肯收了一小半,又客气的要留元阮用晚饭,元阮推辞不过就留了下来,况且他也着实想尝尝花花做的菜,多日不吃,他甚是想念,舌尖每每还绕着那滋啦的味道。
虽然凤江楼的厨子学会了做法,可怎么吃,他都吃不出花花做的味道。
他这一留,便留出了事端。
吃晚饭时分,卿如尘和郭魃一前一后来到夏花家蹭饭,自打卿如尘感知到郭魃对夏花怀着特别心思的之后,他与郭魃简直粘为一体,无论郭魃在哪儿,他都跟着。
郭魃烦不盛烦,她武功虽比他厉害,制毒的天份却没有卿如尘高,有一次她要杀他反被他害的拉了三天肚子方才将体内的毒排净了。
今日,她二人倒是首次齐了心,二人都想到夏花家蹭饭吃,就一道过来了。
元阮一见郭魃,勾起自己中了这鬼丫头冰蚕之毒之事,心内便忿忿然,一心想借机杀了这鬼丫头,他动了杀念,再加上卿如尘跟个苍蝇似的嗡嗡说个不停,就没什么心思吃饭了,他一心谋划着要在郭魃离开夏花家之后再动手。
谁知他左等郭魃不走,右等郭魃也不走,郭魃不离开,卿如尘就一直叽里旮旯的说个不停,他一颗心已郁忿憋屈到了极点。
事后,他回忆起来,他也不知怎么搞的,反正就是没忍住那暴脾气当场就和卿如尘,郭魃翻了脸,三人倒不敢在夏花家私斗,不过拉扯之间,元阮大掌一挥,苏九娘和林氏一起都过来拉架,他左右开弓,两巴掌分别打在苏九娘和林氏的脸上,若是有武功底子的人还好,偏生这两人是普通农妇,苏九娘倒还好,在关键时刻被卿如尘拉走了,不过脸也被打出了个五指印。
林氏就比较惨了,她离得卿如尘远了一些,卿如尘手一够未来得及够,那一掌把林氏的半边脸上的皮打的全都裂了开来,露出鲜红的血肉来,牙更是当场就掉了两颗,若不是卿如尘医术高明,林氏当时就断送了性命。
那一晚,夏花正好葵水在身,不能修行和动用异能,所以在速度和体能上都差了许多,导致她在厨房做莲花团子的时候根本没来得及赶到客厅,事故就这么悲剧的发生了。
她本来也不想做什么莲花团子给卿如尘带走,实在被卿如尘叽叽嘎嘎的吵的发烦,而且那卿如尘又说文先生极爱莲花团子,在席间莲花团子被一抢而空,文先生一个都没吃到,夏花想到文先生待栓儿很好,方才去做了团子,夏大壮负责帮她烧火。
当她赶到厅堂的时刻就看到狼籍一片,元阮吓得呆怔在那里,一双桃花眼都快蓄出泪水来,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刹那间就不知所措。
卿如尘瞧他那自责内疚的小模样十分不忍,在将林氏急救过来之后又劝他道:“小阮啊,你别担心啊,你犯的错我会帮你兜着,我这个人一向医术很高的,这林姨的牙虽掉了我还是有本事能帮她重新装上的,还有她那半张脸啊,不用你打也是丑的要命,如今你把她脸皮打坏了,再丑也丑不到哪里去啊,顶多就是黑脸皮变得没脸皮呗。”
元阮此时一点说话的心情都没有,连看夏花的勇气了都没有,夏花又急又痛,也来不及苛责元阮,拉着卿如尘便问道:“卿卿,我林姨的到底怎么样了,那脸……”
“姐姐,你别急,我这小师侄会换皮,只要他出手保准给你换一个漂漂亮亮的林婶子出来。”郭魃道。
卿如尘横了郭魃一眼,冷哼道:“放屁!我这个人一向……”
“好啦,卿卿你到底能是不能啊?”夏花忍无可忍,实在不想再听到他那一句念经似的口头禅,我这个一向怎么怎么的。
卿如尘沉默了一会,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夏花立刻激动道:“卿卿,你果真可以?”
卿如尘看着夏花,睫毛闪烁,唔了一声又点了点头。
“卿如……如尘,你果真有这……这么大本事?”站在一旁的夏大壮也立刻提起了精神,林氏待他好,他也一心想着林氏可以变得好看些。
“你个傻子懂什么,我说能当然能,只是这换皮之术需要废些事日,等林婶子养好了伤再行这换皮之术罢。”卿如尘的声音微不可察的就苍凉了下去,又看一看元阮,伸手指了指他,长叹一声道,“小阮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这么大人了还是个沉不住的性子,你也该知道忍一时风平浪静之理,如今可倒好,害得我还要行这换皮之术,尽管我这个人一向很有仁心仁术,可我实在不喜欢多这事啊。”
“我……”元阮甚狼狈,却也没有底气再反驳他。
“卿卿,你是不是觉得很为难?”夏花心中一窒,听卿如尘如是说,想来这换皮之术必不简单,或者连卿如尘也有十分为难之处。
卿如尘温柔的凝望了夏眼一眼,定定道:“也没什么可为难的,就是费些功夫而已。我这个人一向很有耐心的,多费些功夫就多费些功夫吧,只是小花朵你要知道,无论在什么时候我总是喜欢看着你开心的,你开心我就开心,你既然想你林姨变好看,那我就帮你让你林姨变好看,我这个人一向……”
“卿如尘,你打……打住,你既有这……这等医……医术,怎……怎么从……从前不帮姨婆……婆换?”
“不是嫌费事嘛!何况女人又不是以相貌来定终身了,林婶子都丑了这么多年,丑着丑着就丑成习惯了嘛。”
郭魃朝着卿如尘眨一眨眼,扯了扯夏花的衣角道:“姐姐,这下可放心了吧!”
夏花微有疑惑的低头看了看郭魃,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却捉摸不出是什么来,单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
十日后,林氏身体已然大好,只是那半张脸没了脸皮更显瘆人,幸而夏花家僻静,除了孔翠莲,平日也没人来,就算有人来,她只拿面纱遮了也就行了。
这些天来,她心中一直怀有希冀,不知道卿如尘所说是真是假,她真的可以变得好看?她心里隐隐期待着。
到了第十一天,卿如尘一大早的就来了,近日,他还是时常到访,虽然也如从前那般啰嗦,只是话至少少了一半多,有时候人看着像没精神似的。
卿如尘在林氏的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药,那药味道甚是刺鼻,涂在脸上也是粘腻腻的叫人难受,林氏只感觉左脸一阵阵刺痛,但心里却对卿如尘的医术很是信赖,所以即使疼,她也忍了下来。
药一连涂了半个月,脸上被层层厚纱布裹着林氏觉得甚痒,忍不住拿手挠了挠,一不小心将纱布挠的散了开来。
林氏伸手摸了摸脸,就摸下一大块脸皮来,林氏惊的一叫,吓得夏花一溜烟跑了过来,这些日子林氏都和她一起住在西厢房相邻的两间屋子里,有事也好照看着些。
“姨,怎么了?”夏花还未睡醒,揉着眼打开帘子就去了林氏的屋子。
“花儿,你瞧瞧,我这脸是怎么了,怎么搓下来一大块皮呢?”
夏花将两眼一睁,若非她见惯了丧尸的可怕模样,定要被吓住了,此时林氏的脸上的皮几乎全要掉了下来,露出鲜红狰狞的肉来,有些皮虽还贴在脸上,但已经起了壳,只要拿手一摸就可揭了下来。
这根本就是个脸部没了皮肤的人,在暗夜里瞧去可怕的令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夏花倒是镇定,又怕吓坏了林氏,只装模作样的拿眼眯着瞧了林氏的脸,复又将纱布给她缠好,边缠边道:“姨,别害怕,这脸上是掉了老皮了,赶紧把纱布缠上,省得见了风坏了药效。”
夏花虽如此说,心里却难免嘀咕,倘若有个万一,林氏的脸不是彻底的毁了,这个样子若跑了出去定要被人当个妖怪,且不说别人,就是娘和栓儿见到估计也要吓个半死。
她安抚了林氏一阵,又去睡了,心里委实难安。
这么多天,萧绝连个面都未露过,她去找过他一次,只是山上那间屋子早已人去屋空,除了乔迁那一日元阮提过萧绝之外,这个人就像彻底失踪了一样。
这二十来天,是她来了白头村过得最平静的二十来天,不仅萧绝无影无踪,就是那个喜欢缠着人的郭魃也没怎么来,有时候偶而跟卿如尘来个一两趟,只要卿如尘一离开她也跟着离开了,从不曾留宿。
屋外冷风渐起,屋内馨香袅袅,夏花在黑暗盯着那一尊自带香气的香炉发呆,一阵轻浅的脚步声传来,她心蓦地一动,心虽喜,却暗骂了一声:“这该死的男人!”
他来了她虽觉得高兴,可心里也着实生气,眼一闭,干脆装睡不理他。
他静默的站在她床边站了一会,又坐了下来拿手轻柔的摸一摸她的脸,他幽幽问道:“花儿,可曾想我?”
她还是不理他,他低低笑道:“你这丫头还要装睡。”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恨恨的盯着他:“你还来做什么?”
他伸手刮一下她的鼻子:“生气了?”
“我没生气,只是你这人真是太过分了,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消失就什么时候消失,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花儿,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如今剩下的这七十关你也不用过了。”
他顿了顿,黑亮的眸子欣喜的望着她:“这么说,我过关了,我可以娶你做媳妇儿了。”
她冷静的否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误会了,我是说你出局了,我不会再娶你。”
“你还是生我的气了。”他伸手探了探她的脸,她身子往后一退,将头扭到一边不看他,他叹道,“花儿,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有你的苦衷,我有我的选择,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以后各不相干。”说着,她转过头来看他一眼,补充道,“省得老娘娶了你以后还得日日烦心,你这样忽来忽去的人老娘实在不喜欢。”
“花儿,你的心可真狠。”他想要伸去抚摸她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狠心也好,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才不会伤心。”
“萧绝,你故意的,你故意拿话来刺激我,你若真的喜欢我不要什么事都瞒着我,我知道那日离开你之后你必是遭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才消失了二十多天。”夏花恨恨的瞪着他,像个被惹毛的小刺猬一般浑身竖起尖锐的刺,牙紧紧咬了咬,“我不管你受伤还是有急事离开,但你终归该让我知道你在哪里,你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算什么,而我又终究算你的什么?”
“花儿——”他倾过身来一把抱住了她
她挣扎着试图推开他,可他的身体却稳如磐石,稳丝不动,她干脆垂下双臂任由着他抱了,他低低在她耳边低语道:“不会了,我再不会这样消失,花儿,我其实好想好想你。”
她的心一软,口中却还是带着尖锐的怒气:“萧绝,你这样会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花儿,原谅我好不好?”他的语气轻幽柔软的几乎是撒娇。
“这些天你去哪儿了?”她的声音终于软了些。
“回了一趟九黎殿。”他轻声道。
“干什么去了?”她带着审问的语气。
他抱住她的手松了开来,身子离了她零点零一公分的距离,一双黑亮的清眸望了她许久许久,眼睛里却带重重让她看不清的隐光,她虽然是跪在床上,可是他看她好像又长高又大了些,俊邪的眉宇蕴着几许笑意,他拿手点一点她鼻尖笑道:“当然是回去准备迎娶我媳妇儿的彩礼了。”
她一把挥开他的手,没好气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再不肯老实交待,我必不会再理你。”
“好吧,花儿!我全都坦白,只是我想先亲亲你。”他眼角含笑。
夏花郁闷无比的咬了咬唇,他的身子却如玉山倾到,他的身体又瘦了许多,再瘦下去她怕他会瘦成一具骷髅,他急不可待的封住了她的唇,用舌尖抵着她的唇,她咬牙,他耐心的用舌尖开始在她唇上描摹。
闻着这让他迷恋的味道,他垂下眼睫缠绵绯恻的吻着她,她终于有了一丝回应,闭紧的牙关打开了些,他趁机将温柔的舌头钻入她的檀口之中。
这一吻,直吻的昏天暗地。
许久,他松开了她,二人躺在床上安静而对,他的脸色几乎白到透明之色,眼里水漾波动,唇角勾出一个优雅清冷的笑,缓缓道:“为夫现在就开始跟媳妇儿坦白。”
夏花整理了一下思绪,调整了语气道:“不准有一个字的假话。”
“好。”萧绝笑道。
她凑近他,勾住他的脖子,两眼盯着他,听他心平气和的缓缓道来,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那一天他受了重伤被他的手下带回了九黎殿治病,在治病期间,他必须闭关,除了见过元阮一面,就只有九黎殿的神医莫婆婆在旁侍伺。
经过将近二十天的治疗,他身体恢复了许多,便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夏花听完表示很不满意,挑了挑眉道:“至少也该派人来告之我一声,又或许让元阮告之一声也好。”
他笑着搂住了她:“媳妇儿,我那时生死未卜,怎敢相告,你又曾对我说过不许骗你,为夫为了不骗你也只能选择不告诉了。”
她伸手在他的脸上拧了一把:“那还怪我咯。”
他右手轻轻扯过她垂下来的一缕秀发,在自己的唇上挠了挠,笑道:“花儿,我这里痒,你帮我。”
“去你大头鬼,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哩。”
“这事哪能怪花儿呢,当然是怪为夫,怪为夫太惧内,谁叫花儿这样凶悍,以至于为夫害怕的患得患失,瞻前顾后,到最后还是惹得媳妇儿不高兴了。”他继续拿着她的发丝在唇上轻轻抚摸。
她捶了他胸口一下,没好气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在怪我。”
他凑近她,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低低道:“我怎会怪花儿。”
“是不会还是不敢呀?”她磨了磨牙。
他眼中闪过一丝快活的趣味:“既不会又不敢。”顿一顿,看着她颇是无奈道:“花儿,我想见你又不敢见你,我怕有一天我会忍不住伤害了你。”
她叹了一声,忽调皮的冲着他眨一眨眼笑道:“再忍不住也得给老娘憋着,老娘可是未成年少女。”
“小花,我娘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嫁人了。”萧绝笑着。
“在我们那里,我这个年纪还在上初中,你这是想摧残祖国的花朵啊!”
“初中?祖国?”萧绝眼里全是不解,“这两个词又是何意?”
“呃……”夏花有些语塞。
“花儿,你待人好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了?”
“你让我坦白我就坦白,可是你却一点也不坦白,你不肯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也就罢了,如今竟连两个词的何意也不肯告诉我。”
“呵呵……”夏花眼波儿一荡,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你想得到公平么?”
“自然。”他摆出一副似正经非正经的神情,
夏花不为所动,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胸口:“妻在上,夫在下,你难道要跟我争个公平?”
萧绝抬手在额头处无奈的揉了揉:“花儿,你真是……”
“好嘛,笑一个,你快乐,我才快乐嘛。”
萧绝看着她不说话,脸上带着一种快乐的神情:“还是媳妇最体贴为夫,不过花儿,假如我不快乐呢?”
夏花啪的一声又打在萧绝的胸口:“那就给我走远点,别影响老娘快乐。”
萧绝脸上一黑,凉凉道:“花儿,你半点都不让人快乐。”
“你真的不快乐?”夏花嘟着唇儿,“那你可要走远些了,千万别影……”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脸上一派苦笑不得的神情:“只要和花儿在一起,不快乐也会变得快乐。”
夏花吸了吸鼻子笑道:“瞧你这么懂事的份上,我送你一样礼物。”
萧绝有些受宠若惊,欢喜道:“花儿果真贴心。”
夏花顺手就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布娃娃来,那是她早就缝制好的Q版萧绝,只是后来一直没机会给他,干脆又缝了一个自己,凑成了一对儿送给萧绝。
萧绝素来阴沉如霜的眸子蓦地睁大,表情单一到几乎面瘫的脸上浮出深深震惊,他接过两个布娃娃,如珍似宝的摩挲一番,眼睛里全是好奇和错愕,他从来也没见过如此可爱有趣的布娃娃,更从未见过这样表情夸张却又极逗的自己,还有花儿的表情也极是可爱有趣。
他摸了摸娃娃身上衣服,那衣服也奇怪的紧,男娃娃身上穿的是奇怪的短短的没有纽扣露胳膊的衣服,下身穿着一件像亵裤又不像亵裤只遮盖到膝盖之上露腿的裤子。女娃娃刚和男娃娃差不多,上身是同样的衣服,只不过下身的裤子变成了同色同样的露出大腿的短裙。
摩挲良久,他不可置信道:“花儿,果真是你做的么?”
夏花笑道:“当然是真的啦,怎么样,好看吧?”
“花儿,我怎么从来也没见过有这样的有趣的娃娃,还有这衣服也甚是奇怪,不像我朝之服鉓。”萧绝非常欢喜的将一对娃娃捧在手掌心。
“这叫情侣套装,上身的叫T恤,下身的男娃娃穿的叫短裤,女娃娃的就叫短裙了。”
萧绝抚摸着女娃娃可爱透红的脸蛋,赞叹道,“花儿,真猜不透你这小脑袋里装的是什么,怎么有如此奇思妙想?还有你这些怪词儿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夏花嘻嘻一笑:“女孩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说完,又正儿八经道,“萧绝,这礼物你可喜欢?”
萧绝深深的望了夏花一眼,无比郑重道:“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