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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愁是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被惊醒的,开灯。
看了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间定格在十二点过五分。
她微微皱了皱眉,这个时候,谁会来?
片刻后,莫愁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穿上拖鞋。
莫愁是一个人独具的,走到玄关处透过猫眼往外看去。
外面,是一张清润俊秀的脸偿。
——苏半月。
苏半月没有按门铃,用力砰砰砰敲着门。
莫愁见到时他,本来不打算开门,她往回走,不理算了。
却听到外面传来男人低声哽咽的声音,隔着门板听不真切:“莫愁,莫愁……我妈没了……”
莫愁往回走的身影硬生生地停住了。
苏半月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又转身,犹豫了一下开了门。
门刚打开。
苏半月一身酒气,黑色的眸子无比漆黑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女人,他似乎笑了一下,一下子朝着她靠过去:“莫愁……”
酒气扑鼻而来。
莫愁蹙了蹙眉想要避开,没成功。
她被苏半月抓住了手腕,这么细的腕子,他一抓就抓住了。
下一刻,苏半月就揽住了她的肩膀,靠着她。
“苏半月,你干什么?”莫愁低声冷喝,她要甩开他。
苏半月抱着她紧紧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漆黑的眸子藏着伤痛,很深:“莫愁……我妈她没了,莫愁,我妈没了,……”
莫愁原本挣扎的动作,听了苏半月的动作,猛然一僵。
她站着任由苏半月抱着,她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她感觉到她的肩膀是一片的湿意。
耳边是男人哽咽的声音。
莫愁顿了顿,脑袋轰炸着一般茫茫然然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很虚无:“苏半月,你说什么?夫人她怎么了?”
她好像听不懂,没听清楚苏半月说了什么?
夫人没了?
她没来得及细想,苏半月沙哑到不像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莫愁,我妈死了,他被苏苍安害死了,她被人杀死了,我没有保护好她。……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他的声音不再温和清润,暗哑至极。
仿佛从地狱里出来的厉鬼,有着深深的恨意。
莫愁怔住。
莫愁对乔雅是有感情的。
小时候在苏家,那位夫人温柔如水,和蔼可亲,在她灰暗的童年里就像是一束阳光一般。
乔雅处处照顾她。
训练不及格没饭吃了,是乔雅私底下给她饭吃。
痛了伤了,是乔雅拿了药膏喷雾给她把淤血揉开,温柔细语安慰她。
这么好的夫人,怎么就去世了?
莫愁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她抬起手要抱一下苏半月。
这个男人在她怀里哭着。
他其实这些年也承担太多了。
但是莫愁只抬了抬手,那手没有落下又收回去了。
“你醉了,我给南小姐打电话,让她过来接你。”
莫愁抿抿唇,她推开苏半月,苏半月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浑身酒气很浓。
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莫愁把他带到沙发上,去卧室拿出手机来,给南黎优打电话。
不过片刻,电话就已经接通,莫愁很平静的出声:“南小姐,苏半月喝醉了,现在在我这里,你过来一趟,把他给带回去,我在……”
莫愁报了自己公寓的住址。
“莫愁,莫愁……”
莫愁的话,苏半月那轻声的呢喃声。
低低的入了电话那头南黎优的耳中。
南黎优楞了,酸涩疼痛瞬然充斥着眼眶。
她轻声说:“……好,我三十分钟后到。”
南黎优放下了手机,她没有马上动身离开去接苏半月。
她这个时候在浴室里,面对着镜子。
水龙头开着水流哗啦啦地流淌。
她在洗手,洗的很仔细,认认真真地打上了泡沫,认真的搓着每一根手指,连最细微的指缝处都没有放过。
像是在洗什么脏东西。
她的神情很专注。
过了一会儿。
南黎优洗完了手。
才抬头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因为戒毒而迅速消瘦苍白的脸色,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没有一点儿美感,反而像个女鬼一般。
南黎优扯唇微微笑了笑,那笑容却像要哭出来一样。
根本没有办法自然的笑。
怎么办?
连笑都不会了?
南黎优洗完手,带上手机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刚出了画室的卧室。
沐然低沉疑惑的话入了她的耳:“大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沐然在外室。
他沙发上起身,困惑的看着南黎优。
南黎优此刻还在戒毒。
席宴说过,南黎优毒发格外需要注意,虽然戒断症状慢慢在消失减弱,但是也不能怠慢,否则会功亏一篑。
近段时间来,沐然不敢松懈,白日黑夜,都守着南黎优。
“我出去有事,稍后会回来,不用担心。”
南黎优绯色的轻启,低低的应出声。
莫愁都给她打电话了,她得去把苏半月给带回来啊。
那是她的丈夫。
怎能在别的女人那里呢?
“大小姐,我送你过去。”
沐然跟在了南黎优的身后,不太放心。
南黎优抬手疲倦揉了揉眉心,她从桌上拿起车钥匙,抛给沐然:“你开车吧。”
……
莫愁估算着时间,架着苏半月进了电梯把他带到楼下等南黎优过来。
沐然开着车子也正停在楼下。
在车里,南黎优透过暗色的车窗看到了依靠在莫愁身上的苏半月。
有人说,若你真心爱一个人,哪怕是人潮拥挤,你也一定能一眼在人群中找出他的存在。
此刻,虽没有人潮拥挤,虽隔着距离,可是苏半月那清晰面容,还是烙印在了南黎优的眼中,刺得她的眼睛发痛眼眶发红。
沐然停了车和南黎优一起下车,两个人朝着他们走去。
苏半月白天那会的衣服已经换过了。
一件驼色的套头薄款针织毛衣,露出白皙脖颈,脚下一条黑色的裤子。
白天那衣服都是乔雅的血,血腥味很重。
他的额头碎发凌乱,黑色眼眸醉眼朦胧。
眸色更是无比地漆黑,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此刻越靠越近的人是谁,他就那样靠在莫愁身上。
“不好意思,莫愁,麻烦你了。”
南黎优歉疚的笑笑,她这会儿连去关心莫愁肚子里可爱宝宝的心力都没有了。
她和沐然一前一后上前,把苏半月给扶了过来。
莫愁“嗯”了一声:“不客气。”
“那我先带着他走了,有时间我们再聊。”
“好。”
莫愁点点头,目送着他们离开,她喊了南黎优一声:“南小姐。”
南黎优顿住脚步,她的身影在夜色中无比单薄,仿佛摇摇欲坠。
她没有回头,轻轻一个单音:“嗯?”
“苏少他,今天心情有点不好。”莫愁称呼苏半月苏少,界限划得很清,“你回去,多安慰安慰他吧。”
“好,我知道了。”南黎优低低地应,她甚至都没有去问莫愁为什么苏半月心情会不好,也没有问为什么苏半月心情不好会来这里找莫愁。
“莫愁,谢谢你。”她又真诚地道谢。
和沐然带着苏半月离开。
莫愁看着南黎优带着苏半月离开,车子消失在她的视野。
乔雅夫人去世了。
莫愁红了眼眶,她定定地在楼下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觉得深夜有些冷了,才要转身离开上去。
她肚子里还有个小宝宝,不能感冒了。
她刚转身要上楼。
刺眼的白色车灯打过来。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朝着这边驶来。
莫愁转身望去,被白色灯光刺得微微眯了眯眸。
这么晚的时候她以为是南黎优折回来了。
黑色商务车的驶近。
莫愁认出了那车眸色一紧。
她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二爷。”
慕二爷推门下车的那瞬间,莫愁就朝着慕二爷点头,态度恭敬。
她的心口因为乔雅的死涩然发紧。
这会见到二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慌了起来。
莫愁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她的肚子已经两个多月了,小腹微微隆起命,白天上班的衣服都换了比平时大一号的,勉强还能遮得住肚子。
现在穿的是宽松的睡裙,也看不出来什么。
她的视线落在了慕二爷的身上,眼底有亮晶晶的光瞧着她喜欢的这个英俊成熟有魅力的男人。
“二爷,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她问,看到二爷手里拿着个文件袋。
她猜测应该是很重要的事。
如果不是重要的事,二爷一般都打个电话吩咐她去办就行了。
不可能这么大晚上的还来到她这里。
慕二爷手里拿着文件袋,朝着莫愁走了过来,男人面部轮廓沉冷,视线也冷冷的睇来:“莫愁,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二爷……”
莫愁的喉咙发紧。
刹那间。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小脸儿脸色发白,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
就听到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话语冷酷出声,像魔鬼:“莫愁,去把孩子打掉。”
莫愁瞪大了眼睛,她怔怔愣愣看着慕二爷。
捂着自己的微隆起的小腹踉跄后退了一步。
月色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这一天,还是来了吗?
……
南黎优把苏半月带回了画室,沐然帮着他扶着。
两个人把苏半月带进了画室的卧室里。
让苏半月躺在床上。
苏半月醉得厉害。
他微微闭着眼,呼吸之间都是浓重的酒气。
南黎优红唇抿住,呼吸有些乱,到底男女体重有别,她刚才扶着苏半月有些吃力:“沐然,你去把外面的东西收拾一下,都收起来,不要让他看到了。”
那些戒毒的药品。
用来绑人的绳子,软布条。
“好的,大小姐。”
沐然得了吩咐就出去了。
把苏半月扶到床上后。
南黎优看了一眼苏半月。
苏半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他不笑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躺着毫无防备,南黎优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就去了浴室。
沐然在外收拾着那些东西。
很快,南黎优就端着一个盆装着热水,拿着毛巾出了浴室走到床前。
沐然已经把外室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
南黎优说:“这是我在就行,有需要我会叫你。”
“好。”
沐然应声后,走出了房间。
南黎优看着苏半月,眼睛一酸。
“苏半月,我给你擦一擦,就不会那么的难受了……”她轻声出口,坐在了床边,用热毛巾给他擦额头,去酒气。
原本就不顺利的动作,因为苏半月的阻止,更加的寸步难行。
苏半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他突然就抓住了南黎优的手,掌心紧紧的包裹住。
而下一刻,她在苏半月的大力之下,她直接的趴在了他的身上。
“苏半月,你别乱动,我先给你擦擦身子,不然你会难受……”
“黎优姐……”
苏半月低低的出声,声音暗哑低沉。
南黎优怔愣,他叫她黎优姐?
他不是把她给当成莫愁?
“嗯,你先放开我。”
虽然,她很难受又欣喜,虽然,她很喜欢他的怀抱温度。
但是此时此刻,不是时候。
“黎优姐……”
苏半月的呼吸声,沉重而又压抑,他叫她黎优姐,这一生哽咽无比拼命压抑着颤抖的哭音:“我妈没了,黎优姐,我妈去世了,她也不要我了,她死了……”
他的身体因为酒精的作用温度很高,而灼热的温度,透过了两个人薄薄的衣料,迅速的钻入了她的肌肤。
南黎优忽然意识到,苏半月虽然一直温和示人,在人前笑眯眯的,温文尔雅,清俊高贵。
苏半月喜欢微笑。
微笑能让人捉摸不透。
为什么笑,笑什么?
从来都是很值得探究的。
南黎优从来都很清楚,其实很多时候,这样的伪装,这样的笑太累了。
苏半月的微笑,徒有虚表。
他的脆弱,一桶即破。
南黎优的红唇张了张,可是喉咙发痛的像是被堵住,诸多言语,被生生的卡在了喉咙处,说不出来。
她只能是把他给抱的更紧一些。
更靠近他一些。
“黎优姐……其实这一路走来,我觉得自己像是提线木偶,我很怀念之前小时候,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那个时候,母亲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母亲是个没脾气的女人,她对我和妹妹,很好。我也一直都想给母亲最好的,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没了,母亲和妹妹都已经不在了……黎优姐,我妈没了,没了,我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苏半月开始呢喃,声音阵阵哽咽,越来越大的声音。
他哭得像个惊慌失措,无助的孩子一样。
而南黎优眼睛酸痛,眼泪弥漫而来。
她的情绪,被苏半月所牵扯。
她忽然就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俊秀温朗的少年,也是这样的抱着她,朝着她低声呢喃,失声痛哭:
“黎优姐,他们都说薰月死了,都说莫愁死了……”
“可是,死是什么意思呢?”
回忆的开关一旦被打开,就会变的一发不可收拾。
当时的她,是怎样回答的呢?
即便当时她被苏半月的心情影响。
她还是能看着那个明朗俊秀的少年,很缓慢,很平静,很残忍地回答着他:“死就是永远看不到的意思。”
永远看不到。
是永远,从现在开始,到最后的最后,都再也看不到了,也触摸不到了。
而那个时候的她,大多的安慰,都在心中。
因为有些情绪,宣泄出来就好,总比藏放于心要好。
南黎优那苍白的唇,却是缓慢的掀动起来,声音哽咽轻轻的:“半月,你还有我。”
那个时候她不是他的谁,所以她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太太,是和他绑在一起,在一本结婚证上印着两个人的名字。
她可以跟他说他还有她。
因为他,她把自己变成他需要的样子。
苏半月,
你还有我,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脑海中,一直闪现出苏半月对她流露出来的那些笑容,那些承诺,芝兰玉树般的男人,温文儒雅。
苏半月,既然你给了我那么多的承诺。
那我……一定也要守你一个诺言。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
苏半月喝过很多的酒,即便是前不久的意识清醒,可是他清醒的意识,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
最终,他还是睡了过去。
南黎优起身,因为趴着的时间太长,以至于胸口有些疼痛。
但她还是用热毛巾给他擦了一下身体,身上的那些伤疤刺激着她的眸子,南黎优忍住了,所有的事情做完后。
南黎优这才走出了房间,突的一下,狼狈的跌在了地面上,浑身虚软。
仿佛突然一下子,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软软绵绵一片只能瘫坐着。
她身子虚软地靠坐在门边,脸色苍白。
“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突的一下声音,引起了沐然的注意,沐然急急而来,看到瘫坐在地上的南黎优。
他伸手要来扶起南黎优,南黎优一动不动没起来。
她的一双漂亮韵致的眸子却怔怔的看着他:“沐然,给我来根烟。”
沐然赶紧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女士香烟,抽出一根。
他又去桌上拿了个打火机,递给南黎优。
这段时间南黎优戒毒,烟也是其中一样让帮她戒瘾。
南黎优接过细长的女士香烟.
她把烟咬在小嘴儿里,动作熟练,她的小手拿着打火机要打火。
她的手微微颤抖,抖得太厉害,连打了几下,只有打火机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没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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